作者:临天
季南珂咬着下唇,倔强地不肯低头。
“只会口上说说,身体倒是诚实地享受着顾家给你的一切。”顾知灼冷笑连连,“还是说,你眼皮子就这么浅,舍不得这些黄白之物。”
见顾知灼盯上了珂儿,谢璟急道:“我每个月……”给你一万两了。
“你付了一两万,就要让顾家上下把她捧成祖宗?未免想得也太美了。”
顾知灼把玩着腰刀,似笑非笑道:“顾家只付出了金银,非要强求你付出真心,也的确是顾家的不是,我会让账房算算,你到底花了顾家多少银子。”
“季姑娘,希望你的骨气能对得起你这张嘴!”
第87章
“连本带息, 我会让账房算好送季姑娘你送过去。”
“要是还不出来,就折成卖身银子。顾家可不敢要这份‘养育之恩’,咱们还是明算账好了。”
季南珂微仰着头, 柔弱的脊背不敢弯下。
“我还!”
谢璟挡在她身前,“我代她还。”
顾知灼随手把腰刀丢回给谢璟。
谢璟下意识地双手接住, 就看到腰刀的刀刃弯出一个小小的卷弧, 可想而知,她刚刚的力道有多大。
谢应忱走到了她身边:“走吧。”
顾知灼向不远处的首辅微微颔首,把手递给他,任由他握在掌心中,属于他的体温笼罩着她。
从前公子的身上总是冰冷冰冷的,如今顾知灼最喜欢的就是他暖乎乎的掌心。
她勾了勾他的手指, 想说的是,自己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尾指交缠在一起,仿佛有一根羽毛在她的心口挠了挠, 如清风拂过心弦。谢应忱眼眉含笑地看着她逐渐染粉的耳垂, 指节趁机扣入指缝,直到十指交握。
顾知灼的耳垂更红了,手指动了动, 没有挣开。
咦?
顾知灼感觉到他虎口似乎有了薄茧,奇怪地用指腹磨了磨。她的动作先轻后重,带着一种探索的意味, 拂得谢应忱一阵酥麻, 他呼吸略重,拉紧了她不安份的手,牵着她往宋首辅的方向走去。
季南珂盯着顾知灼未覆面纱的侧颜, 她的颊边有一抹绯红,美的张扬。
她目光晦暗,连谢璟的声音都让她烦躁不已。
“珂儿,你别招惹她了。”
“珂儿,我会尽快求父皇赐婚,把你带走。”
尽快尽快,除这个他还会说什么?堂堂一个皇子竟然在顾知灼的面前一退再退,再护着她的本事都没有。除了一个皇子身份,他还有什么。
季南珂咬住后槽牙,微微低垂的脸庞泛起淡淡湿意,单薄的背影让人心疼。
谢璟把命给她都愿意。
“珂儿,你等等我……”
“珂儿。”
宋首辅暗自摇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又不是老眼晕花,看得分明,那位季姑娘的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个小动作都跟计算好了的一样,偏三皇子看不出来,沉溺其中。
若三皇子坐上了金銮殿,他真能尽揽天下事,扛得起大启吗?!
宋首辅的心里沉甸甸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三皇子年岁还轻,不要妄下判断。但是,他理智已经摇摇欲坠。
“首辅。”
顾知灼屈膝打了声招呼。
“你呀。”
宋首辅收回目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刚刚简直快吓死了。
这丫头总有出人意料之举。
他的目光在她除去了面纱的脸上落了一瞬。
顾知灼轻快地笑道:“您放心,我不蠢……我脸上的伤是这个月‘刚养好’的。”说着,她话锋一转,“您这几日小腹还有无胀痛?”
“没没。”
一说这个,宋首辅眉开眼笑。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像这几天活得那么轻松愉快。
小腹不痛了,他甚至可以一觉睡到天亮,而不是每天半夜就被持续不断的隐痛折磨醒,他吃得下睡得好,突然觉得这把老骨头还能多撑个几年。
他眼巴巴的看着顾知灼,抬袖给她摸了脉。
“太医开的养生方您接着吃就是,调养个三五载就能和常人一样了。”
从脉象上来看,他再当十年的首辅都没问题。
“只是……”
顾知灼故意拉长了尾音,唬得宋首辅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有什么隐疾,谁想她问的是:“首辅还记得那日的白日惊雷吗?”
“白日惊雷?”
宋首辅想起来了,在他离开香戏楼时,曾有一道雷当头劈下来,吓得他差点以为自己活过来是有悖天意,要遭天打雷劈。
顾知灼:“白日惊雷,是为不祥。首辅,青州八月会有强地动。”
这话一出,首辅顿时收敛住面上的笑意。
地动是上一世真实发生过的。
地动再加上后续赈灾不利,死了数十万人。
地动非人力所能改变,顾知灼唯一能做的是把“白日惊雷”当作地动的兆头,借机告诉宋首辅。
天机不可泄露。
地动牵涉到了太多人的生死和因果,她不能说出准确的时间,也不能说具体会波及到哪些城镇。
青州,八月,这已经是她能说的极限了。
“你……”宋首辅将信将疑。钦天监并没有报会有地动。仅仅只是白日惊雷就说青州有地动,那也太信口开河了吧。
“算出来的。”顾知灼做了一个掐指的动作,高深莫测道,“我还算出,七天后,京城会落冰雹。”
“若是算准了,您就信我如何?”
七天后都七月了,暑天岂会下冰雹,若真下了就说明这绝不是胡乱撞运气猜的。宋首辅慎重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他们把宋首辅送到了仪门,又等了一会儿,首辅夫人也来了。顾知灼福礼道了别,目送着宋家马车驰离,两人又往回走。
正是散席的时辰,他们手牵着手慢慢走,顺便躲懒,顾知灼把刚刚的事一股脑儿的全说了。
说她多了一个堂妹。
说徐家把孩子偷走又不好好待她。
说季南珂唆使孙嬷嬷使坏。
“她怎么这么坏。”
顾知灼气呼呼地说道:“骄骄从来都没有招惹过她。”
“旁人对她的好,她是一分都不会记在心里的。”
“若不是镇国公府养大她,她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顾知灼越说越气,跺了跺脚。师父说,天道定下的天命之子是对人世间最为有利的,所以,他能令世间气运为他所用。
也不知道天道这回是不是瞎了眼,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你说,她是不是很坏?”
“是。”
“我打她应不应该?”
“你打谁都理所应当。是我还不够努力,才会让你为此犹豫,我错了。”
顾知灼笑得花枝乱颤,炸开的毛被捋得舒服极了。
谢应忱抚着她的后背,生怕她呛着自己。
顾知灼索性靠在他手上,仰头看他,笑容醉人,浅浅的气息打在他的脖颈,谢应忱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他的手指拂过她的颊边,把散乱的发丝拂到了耳后。
微凉的指尖碰触在她的脸颊上,她的指尖下意识地微微蜷缩,赶紧站直。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随口扯道:“公子,你是不是和沈督主合作了?”
谢应忱低低地笑着,顺着她的话说道:“是。”
谢应忱并不隐瞒,把经过说了,含笑道,“在利益一致时,他绝不会在背后捅刀子,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合作者。”
世人都说他不择手段,毫无底线,阴狠毒辣。
接触了这些日子下来,谢应忱倒是觉得,这个人并不难相处。
不择手段又如何。
他的不择手段是实打实的摆在明面上的,但这世上有太多人,他们的不择手段才真是躲在暗处的毒蛇,冷不丁地就蹿出来咬上一口,把毒液注入到五脏六腑。
“夭夭……”
“夭什么夭,别叫这么亲热。”
容貌俊美不凡的少年从抄手游廊的栏杆翻了上来,往谢应忱的肩上一搭,硬生生地挤到了他们中间。顾以灿嬉皮笑脸中带着威胁道:“谢公子,我三叔父得了一副舆图,我们以此舆图,沙盘一局,如何?”
“不来,没空。”顾知灼替他拒绝,又道,“顾灿灿,你又多了一个妹妹。”
啊?
顾知灼拉着他,把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听得他目瞪口呆,直揉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