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而是和城楼上头的这个妖道有关,皇上要去亲审。”
什么!?
废太子窥探先帝起居,心怀不轨,为夺皇位,谋害皇父,致先帝中毒而崩,为世人所不齿,唾骂。
大启以孝治国,储君是这样一个卑劣无耻,不忠不孝之人,当年士林没少写文章骂他。
哪怕现在辰王待他们颇为宽仁,但是,因为他是废太子的儿子,依然有人在光明正大的唾弃谩骂。
认为他应当自请圈禁,代父赎罪,岂能满身罪孽的站在朝堂上,指点江山。以后,百姓们有样学样,弑父后再继承父亲的财产,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况且皇帝有子,他一个侄儿越俎代庖,简直和废太子一样,觊觎皇位,心怀不轨。
因为不愿与谢应忱同流合污,在谢应忱监国后,朝中更有一些清流文官一气之下,辞官而去。
而如今。
突然又告诉他们,杀害先帝的不是废太子!?
“快,快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真是这么说的?”
“那还有假。”青衣学子义正严词道,“我过去看看,你们去不去随你们。”
说着,他自己先跑了,悄悄坠在皇帝一行人的后头,走上城楼。
见官兵们没有拦他们,其他学子也偷偷摸摸地一同跟了上去。
青衣学子走过顾知灼身边时,暗暗向她点头,示意按她的吩咐都办好了,又很快地混杂在了跟着上来的学子们的中间。
顾知灼靠在墙垛上,看向铁笼子的方向,目光在半空中和顾以灿相交了一瞬,她愉悦地弯了弯嘴角。
顾以灿不动声色地过来了,小小声地把方才的事都说了一遍。
顾知灼也和他说着晋王府的种种,两人头靠着头,嘀嘀咕咕。
“真臭。”
是一种浓郁的腐臭味,萦绕着鼻腔,挥之不去。
顾以灿嫌恶地眉头直皱,拿过妹妹的团扇,给她散散气味。
确实臭,顾知灼默默点头,所以,沈旭说什么都不肯过来,只借了几个人给她用。
自打长风被关到了午门后,顾知灼再没有见过他。
不过短短几天,长风像是又变了一个样。
先前在晋王府的时候,他只是在极速的衰老。
而如今,衰老到了极致后,还活着他已经像是埋进地底下的死人,一半干枯一半腐烂。
身上有宽大的道袍倒是稍微掩饰了一二,可是,他的脸就遮掩不住了。
脸上有一半干的只剩下了一层皮,紧紧贴在骨骼上,显得两只眼睛特别的大,皮上是大大小小的黑斑,跟刚从墓里挖出来的干尸一样。
而另一半则开始腐烂,烂透了的皮肉泛白,流出一滩滩脓水,臭味熏天,蚊蝇围绕着他嗡嗡乱飞。
连裸露在外的双手也一样,一半干枯,一半腐烂。
不止如此,还有被雷劈过后的焦痕和灼伤,让人不忍直视。
可就算这样,长风依然还活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衰败,腐烂,又偏偏死不了。
这是一种堪比凌迟的痛苦。
不少人见状,忍不住侧身掩鼻,连谢璟也控制不住干呕的冲动。
皇帝震惊不已,嘴巴张张合合。
他只见过长风一次,答应了许他国师,一别数年,怎就成了这样?
“长风。”
礼亲王打断了皇帝的思绪,直截了当道:“长风,是不是你害死了先帝。”
长风慢慢地抬起头,头颅上的两只眼睛显得格外凹凸,连喉咙也开始腐烂了,呼吸时发出尖利的嗡鸣声。
“是……”
他认了?
第169章
长风说完, 直勾勾地盯着皇帝,他只剩下骨骼和些许残肉的双臂吃力地支撑着上半身,腐烂的脓液流满了一地。
礼亲王呼吸停滞了, 十指崩得紧紧的,再一次确认道:“是你毒害了先帝?”
“是。”
想弃了他?哈哈哈。长风发出无声的笑, 气息震动着胸口的道袍鼓了起来。
“是、贫道。”
他真的认了?!
哗啦。
偷偷跟上来的学子们中间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有人忍不住躲在一旁低声私语。
“废太子岂不是被冤枉了?”
“说不准,倘若是废太子指使的呢。”
“也是,要不然,他好好的道士不当,谋害先帝又有什么好处。”
不止是学子们心生疑惑,其他人同样也是。
那个青衣学子突然来了一句:“要说谁有好处……”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 周围蓦地静了一瞬。
他们不由自主地跟着青衣学子的目光移向了皇帝,又心虚地赶紧挪开,低眉顺目。
顾以灿挑眉,回首道:“夭夭……”他的声音一顿, 尾音扬了起来, “你不舒服?”
顾知灼的脸色有些差,不止是差,而是有种灰白的病态。
“好臭。”
顾知灼皱了皱鼻子, 难怪连猫都不愿意来。
萦绕在鼻腔的腐臭味让她闷得难受,有些喘不上来气。
顾以灿给她扇扇子,把团扇扇得哗哗作响, 坠子也“砰砰”的撞在一块。
“你要不要先下去。”
“不要。”
正精彩着呢, 岂能不看!
她往顾以灿的身上靠了靠,小小声地说道:“长风和晋王间肯定在很早以前就有过某种约定。”
所以,晋王全都推到长风身上, 不怕长风会反咬一口。
而长风,独自扛下所有的罪,也的确没有拉下晋王。
礼亲王盯着长风腐烂出了一个洞的喉咙,继续问道:“为什么?”
“为了成为国师……”长风艰难地说着话,“若是先帝病重,贫道就有机会在先帝面前露脸,讨了先帝信任。从此侍奉御前。”
就这样?礼亲王一脸惊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厉声追问道:“可有人指使过你?”
一向宽和的礼亲王,他紧板着脸,瞳孔中点燃了熊熊怒火,又拼命忍耐着没有失态。
所有人迸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长风的头向了他们,脖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他费力地抬起手来,流着脓水的手指,指向了皇帝。
皇帝额头青筋爆起,心口的的跳动几乎都要停了。
“皇上?!”
礼亲王轻呼出声。
皇帝冷下脸来,他做了一个手势,金吾卫周指挥使握紧长剑,迈出半步,只等皇帝一个示意,就立刻斩杀了这妖道。
长风发出低低的轻笑,紧跟着,手臂无力地垂在地上,仿佛刚刚只是他肢体无力,动弹不了而已。
长风大喘气道:“无人指使,都是因为贫道一时贪心,犯下大错。”
礼亲王的目光在他和皇帝之间来回移动,继续逼问道:“你是如何毒害先帝的?”他的声音越发冷硬。
“是……”长风舔了舔嘴唇。
皇帝猛地攥紧了龙袍的衣袖。
长风的喉咙里滴下血,他抬手抹过,连指腹上沾满了黑红色的血。
他道:“贫道把毒掺进了一个墨锭里。”
谢璟正站在皇帝身侧,注意到皇帝的身体有些僵硬。听到“墨锭”二字时,谢璟头皮一阵发麻。他记得几个月前,他曾无意中在御书房里看到半块用过的墨锭,上头刻着:拜敬父皇,万寿。
是他父皇的笔迹。
谢璟当时就有些奇怪,父皇送给先帝的生辰礼怎么还在父皇的这里。
长风接着说道:“……先帝用墨时,会慢慢吸到毒。”
“这毒生效的极慢,足足需要、需要……一些时日,先帝的身体方会渐显衰败。”
皇帝的尾指在发颤,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
长风直勾勾地盯着皇帝,嘴角一抽一抽的:“贫道本想着,等到太医无能为力时,再毛遂自荐,治好先帝。岂料,出了一些意外,耽误了。”
“以至于先帝暴毙。”
“其后,贫道就回了上虚观,闭关,潜心修道,以赎己罪。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