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皇上!”
“皇上!!”
被城门隔绝在外头的士兵们顿时吓了一大跳,张指挥使扑上前来高声惊呼,把门砸得砰砰作响。
皇帝只听到嘎吱的关门声,黑暗的不安和烦乱的嘈杂层层叠叠的笼罩着他。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朕。”
龚海扶起了他,刚想要安抚一二,瞳孔骤缩。
这一刻,他如坠冰窟,定定地看着那个向他们走来的颀长身影。
百姓们不约而同地向两边让开,让出了一条道,陆游商的肩膀痛得厉害,但他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亢奋的让他付出性命都心甘情愿。
百姓们在士兵引领下慌而不乱地往后退,把城门前的空地腾了出来。
“谢应忱?!”
是圈套!
一个简单的圈套把他牢牢地套了进去。
龚海全身发凉,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蹿了起来,有如一根根带着寒芒的细针,扎向他的四肢五脏。
他盯着站太庙台阶上的顾以灿,正应命打着旗语。
人群中士兵们立刻动了起来,引领着百姓后退,脱离战线。
诱敌深入是最简单的战术,关键在于“诱敌”,城中这么多人但凡有一个出现异动就会功亏一篑。但是,站在那里,掌控战场全局的人是顾以灿!
是身经百战的顾以灿。
皇帝也听到了动静,他侧了侧耳朵。
龚海一咬牙,欺身上前。
唯有趁其不备拿下谢应忱,今日才能有活路。
旗语一变。
“护驾!”
周牧挡在谢应忱跟前,挑开刺来的剑尖,随后手腕一转,剑锋直指他的喉咙。
龚海被逼得连退两步,喝问道:“周指挥使,金吾卫要谋反?”
“谋反的人是谢嵘。金吾卫听令。”周牧厉声道,“拿下谢嵘!”
龚海僵了一瞬。
谢应忱是使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们竟对皇上直呼其名?!
士兵们蜂拥而上,热血沸腾。
乌尔骂了一句脏话:“启人狡猾,诡计多端!”
他手持粗大的狼牙棒当头砸了下去,士兵自知不妙,向后仰倒已经来不及了,骤然一支黑箭倒映在瞳孔中,后发先至,撞击在了狼牙棒上,硬生生地撞开了几寸。
狼牙棒在士兵的耳际险险擦过,上头的尖刺扎得他右耳鲜血淋漓。
凉人勇武不凡。
金吾卫等人虽也悍不畏死,说到底他们一直都在京城这安逸窝里待着,少了几份血性。
只几个回合,就差点落败。
顾以灿搭箭,一支支黑箭疾如风,总能在险而又险的时候,救他们一命。
兵刃相交,各为其主,以命相搏。
不一会儿就有浓郁的血腥弥漫了开来,龚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眼角腥红,杀心大起。
是了。
这才是厮杀过后该有的样子,他太大意了!只是,谢应忱会赢倒也罢了,他想不明白的是,谢应忱竟能兵不血刃的策反了皇帝的亲卫?!
不止如此,方才他们进城时,上万的百姓没有一丁点异响,就连现在,他们的脸上也是热血沸腾,恨不能拿起武器,护卫在谢应忱身旁。
谢应忱该不会是下了蛊吧!?
“龚海!”
皇帝失声尖叫。
龚海一回头,见他正背靠着城门,惶惶不安地左顾右盼。
龚海提剑挡开了两个士兵,血溅四方。
他的剑身上全是血,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他一咬牙,足尖一顿奔向皇帝。长剑在他手上虎虎舞动,每一剑都是一条人命。
顾以灿持弓走了过来:“听说龚海年轻时,也是能以一敌百,从无败绩的。”
谢应忱微微轻叹。
顾以灿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已经尽力了。”
“否则,光是稳定朝局,死的人至少就得以万计。”顾以灿把手臂往他肩上一靠,头凑了过去,“为君者,都像你这样心慈手软?”
谢应忱斜睨了他一眼,举起火铳。
砰!
弹丸击出,一枪打中了龚海的胸口。
龚海还维持着提剑的动作,他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直了一息。
剑从手掌中滑落,他双膝跪倒地上,脸朝下倒了下去,从弹孔中喷溅出来的鲜血洒了皇帝一脸。
浓郁的血腥味冲入鼻腔,皇帝惊恐高呼:“龚海!你在哪儿,龚海。”
“哇。准!厉害。”
顾以灿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笑呵呵地夸了一句。
不愧是兄妹,夸人的方式和夭夭一样,一点都不走心。想到顾知灼,他眉眼柔和了下来。他相信夭夭能守住京城,可是,他怕她做起事还是会兵行险招不顾她自己的安危。
谢应忱手上的火铳是顾知灼用过的那把,改进过的火铳只有这一把,顾知灼说什么也要让他带着。
砰!
又是一枪。
弹丸从皇帝的脸颊上擦过,吓得他连滚带爬的缩起了身。
“不!”
“父皇。”
谢璟尖叫,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奔向石阶。
“殿下。”清平的拂尘拦在了他的面前,“您是子,还是民?”
谢璟听不懂,挥开他的拂尘往下冲。他愣愣地站在最后一阶汉白玉石阶上,目视着眼前的一切,便知——
大局已定。
乌尔抹开脸上的血,长相凶恶的脸上满是狰狞。
他挥起狼牙棒,用力砸向城门上。
一下一下!他用尽所有的蛮力想要破开这扇门。
断断续续的厮杀声和破门的动静让城外的士兵们也乱了分寸。
“张指挥使,撞木来了。”
“反贼掳了皇上,所有人听命,砸开这扇城门。”
“救驾!”
是!士兵们高声应诺,一队士兵分成两列抱住了撞木,用木头重重地朝着城门撞了上去。
轰!
只一下,门栓上的裂隙又宽了,它随时都会断开,右侧那半扇门更是倾斜出了一个危险的角度。
“再撞!”
一个带着惊呼声突然响起:“张指挥使,您快看。”
“城楼上!”
什么?张想抬头,双目骤然睁大,脱口而出:“皇上!”
皇帝被押着靠着墙垛,面色灰白如纸,他的脸颊还在流血,半张脸血肉模糊。
“快放了皇上!”
“谋逆是要诛九族的!”
谢应忱笑了:“诛孤九族?”
张想张了张嘴,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士兵们弯弓搭箭,指向了谢应忱。
顾以灿揪着皇帝后脖颈的衣襟,把他拖到了谢应忱的身前挡着,又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指上沾到的尘土。
张想:“……”
卑鄙!
礼亲王手持遗旨,娓娓道来。
一开始士兵们的注意力都还在皇帝的安危上,可随着圣旨往下念,他们的眼底心底全都被难以置信所占据。
皇帝听得寒彻骨髓,他撕心裂肺地高喊着:“这是假的!假的!”
“这是真的。”
晋王向底下的将士们重复了一遍当年的种种,在皇帝的嘶喊声中,晋王最后道:“皇上……不,应该喊您王爷了,是您亲手勒死了太子,又用太孙的性命逼得太子妃撞墙自戕。”
晋王面向着皇帝: “您让太孙的太傅,身边伺候的内侍,太子妃的母家亲眷……每一个太孙身边的人都不停地和太孙说,他应该陪着父母自戕,否则先帝不会消气,会叫太子和太子妃挫骨扬灰。”
“太孙心志坚定不受蛊惑,您就让人给他下了毒。”
“勒死太子的绳索,毒害太孙的毒药残留,还有,当年伺候在太孙身边的内侍。我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