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公子是最好的公子。
“公子。”顾知灼轻声道,“我在。”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了如浪花般层层起伏的呐喊声中,唯有谢应忱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她在!
无论他走到哪里,他站在何处,她都会与他并肩。
他不是孤家寡人。
再次面向百姓的时候,谢应忱心中那一丝不确定的怯意彻底荡然无存,他缓缓抬手,喧嚣的午门广场顿时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他。
“平身。”
“着国师和礼部择吉日,孤奉先帝遗诏……”
他握着她的手略微紧了些许,说了最后两个字:“登基!”
“万岁!”
百姓起身,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新君登基往往伴随了国丧,举国哀悼。这一回却不一样,没有哀哭,没有服丧,不用禁舞乐,想笑就笑,一片欢天喜地,就跟要过年似的。
谢应忱牵着顾知灼的手从午门上下来,喧嚣声持续不断。
“废帝不知悔改,还勾结蛮夷想要谋反!”
“国师还在做法事时,遗诏突然从天上掉下来,掉在祭台上,我亲眼瞧见的。”
“先帝显灵了!”
“……”
顾知灼听得有趣,蹦蹦跳跳地跟着谢应忱的步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没一会儿就到了文渊阁。
上到首辅,下到各部尚书,没有人对顾知灼的出现有任何异议,仿佛她天生就该站在这里。
这一待就待到了太阳落山。
废谢嵘,新帝登基的公文,在拟好后加盖国玺,三百里加急送往大启各地。
顾知灼是和顾以灿一同出来的,她舒展了一下坐得有些疲乏的身体,懒洋洋地往顾以灿身上一靠,让他半拖着自己走。
走上马车前,顾知灼想起了一件事:“灿灿,谢璟现在是在大理寺诏狱吧?”
“对。”
“珈叶公主也在吗?”
“在。”
“我们先不回去了,去一趟大理寺。”
顾以灿向来听妹妹的,调转了马车去了大理寺。
顾知灼有谢应忱的令牌,他们一来,立刻就被迎了进去。
大理寺的诏狱有三层,上一世,顾知灼就在这里待了两个月,直到被流放。
“王爷,顾大姑娘,这边请。”
狱卒提着油灯,殷勤地在前头领路。
地下一层是用来关押三品以上官员和勋贵宗亲的。
顾知灼:“还挺宽敞的。”
狱卒凑趣地应和几声。
当时顾家被关在地下二层,又阴暗又湿冷,牢房里还有老鼠蹿来蹿去……
故地重游,体验倒也不算太糟糕,毕竟,如今在外头的是自己,看着他们挣扎崩溃的也是自己!
“大姑娘,皇……废帝就关在前头这间。”
顾知灼对谢嵘没兴趣:“凉国公主呢?”
“在左边这间。”
狱卒领她拐了弯,又把油灯往前提了提。
这几间关着的是废帝的几个儿子和他们妻妾家眷。
昏暗的油灯光照过去的时候,谢璟掀了掀眼皮,惊讶地脱口而出:“是你…… ”
本来他是想说,她是不是来看他笑话的,后来仔细想了想,他本身就是个大笑话,还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
谢璟赶紧过去,双手拉着铁栏,问道:“顾大姑娘,珂儿呢?”
他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期盼:“她还好吧?”
季南珂没有被抓来,谢璟想着,也许是因为她还没有过门,不算是他的侍妾,也许她可以逃过这一劫。
“她?”
顾知灼噗哧轻笑,笑声让顾璟有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她问道,“你想知道?”
谢璟攥着铁栏的手紧了紧,艰难地挤出声音:“你说。”
“她跟多棱跑了,拿连弩|图纸当作交易条件,让多棱带她回国,继续享受她的荣华富贵去了。”
“你胡说!”
顾知灼轻轻笑道:“不然呢?她会陪你受这牢狱之苦。还是在外头做工养活她自己等着你出狱。”
谢璟:“……”他太解珂儿了,她是一株娇养的兰花,受不了一丁点苦。所以,自己给不了她荣华富贵,她就跑了?
谢璟自嘲地笑了笑,他早该想到的。
顾知灼懒得理他,只让狱卒开锁,把珈叶从里头带了出来。
“走走?”
珈叶不知其意,点头应了。
狱卒在前头引路,回到地上一层,终于没有那么昏暗,霉味也淡了许多。
珈叶本以为她是要带自己去审问,这都要出诏狱了吧?
“你带我去哪儿?”
“放了你。”顾知灼笑问道,“好不好?”
“顾大姑娘说笑了。”
“大姐姐,救我!!大哥哥!”
一个幼童撕心裂肺的叫嚷打断了她们的话。
顾知灼蹙眉。
还穿着皇子蟒袍的谢琰跌跌撞撞地闯了过来,他跑得又急又快,也不知道绊到了什么,扑通摔在地上。
他在太庙时,趁乱偷偷混进观礼的百姓中间。
他没有皇子名份,礼亲王也从没承认过他的宗室身份,士兵们抓人的时候一度把他给漏了。
刚逮到就带过来了。
谢琰顾不上起身,脏兮兮的两只手抓住了顾知灼裙摆。
这裙子第一天上身,顾知灼喜欢的很,没有硬扯。
“放开。”
她面无表情道。
“大姐姐,我错了,我错了!你带我出去好不好。”谢琰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哭着求道,“大姐姐,我以后再也不会乱发脾气了。”
“大哥哥,我会跟你一起好好学武的。”
“你们别丢下我。我听话,一定听话。”
他攥着顾知灼的裙角,哭得可怜,六岁多的孩子连脖子都缩了起来,瑟瑟发抖。
顾知灼冷眼看着,没有半点同情。
“大姐姐。你带我走。别把我丢下。”
“你姓谢,你爹,你哥哥们都在牢里等你。别叫错了。”
这个孩子无药可救。
上一世,太夫人把他捧在手掌心里宠着疼着,他最小,全家上下都多有偏疼。
结果呢?她把太夫人他们的遗骨从义庄带回来,想要让他们入土为安,葬入祖坟,和祖父叔父他们合葬,他都不让。当时袭爵为镇国公的谢琰,言之凿凿,讥骂顾家是罪臣,不配受香火供奉。
呵。
见妹妹冷下脸,顾以灿俯身一根根的掰开了他捏着妹妹裙摆的手,顺手整了整裙角,拉着妹妹走了。
“大姐姐,大哥哥,我错了。我错了!”
两人充耳不闻。
“这是你弟弟?”珈叶回头看了一眼,“他被拖走了,你真不管吗?”
“公主。”
顾知灼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公主莫非就没有看着厌恶,除之而后快的所谓‘兄弟’?”
“有。”
“比如呢?”
珈叶:“……”
顾知灼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笑了笑,自顾知地说道:“所有,是不是?”
“凉王名下所有的儿女。对吗?”
珈叶:“……”
“你的母亲是一个舞姬,在凉国,哪怕是在宴席上,看中哪个舞姬也能直接拉去帐子里。你母亲被转手买卖了多次,最后让凉王看上,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