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池陌
孟华往孟大国手上倒水，就听到张翠花说，“还能什么事？是关于你们那个妹妹苏秀的事。”
苏秀就是甄臻那个抱养给别人家的女儿，孟大国跟妹妹相处不多，可妹妹送走时，他是坚决反对的，前些年他偶尔会偷溜去妹妹家门口，看看妹妹长成什么样了，长得像娘还是像爹。
孟大国说不清自己是想妹妹，还是好奇心重，发现妹妹长得像孟长征后，孟大国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有几次，他见到妹妹在苏家辛苦干农活，就偷偷用石子包了点钱扔到妹妹面前，等妹妹捡了钱，他转身就跑。
孟大国怕妹妹恨他们，根本不敢出现。
“她怎么了？”
“苏家儿子苏海，给人家开大车，不知怎的出车祸断了一条腿。苏家没钱看病，就想把苏秀嫁给一个傻子！那傻子什么都不懂，整天就是流口水，对着人傻笑，苏秀要是嫁给这种人，这辈子可就完了！”
孟大国和孟华对视一眼，打算先不告诉他娘，两人去老苏家走一趟。
两人骑上自行车，就往隔壁村去了，孟华见孟大国认路，就问了一句，孟大哥没否认。
“咱家日子过好了，她却流落在外面，再加上你又入赘给谈家了，等我见了爸，我这当老大的不好交代。”
孟华笑了笑，孟大国是个软性子，传统却很有责任感。
他哪里是怕不好交代，就是放心不下小妹，怕小妹在苏家过不好。
“娘是什么意思？我看她这些年不管不问的。”
“老三，你不了解娘，”孟大国叹了口气，“娘哪里是不管不问？娘是觉得自己没脸问，小妹去了苏家，苏家把她养大，她这时候忽然上门要人，实在说不过去。小妹也不会原谅她。”
两人说着就到了苏秀家所在的村子，苏家挺好找的，孟大国和孟华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走进门。
苏秀正在烧猪食，用红薯叶子、玉米粉和乱七八糟的菜叶子剁好了放到锅里熬，正要把猪食盛出来，就看到孟大国进门了。
苏秀愣愣的，苏老爹也认出了他们，没啥好脸色。
“你们来干什么？当初你妈把苏秀送给我们家，咱们两家可是说好的，没经过我们的同意，你们不能把人认回去。”
苏强被货车压断了腿，苏琴又叫狗咬了，家里乱成一锅粥，苏老爹也没啥好脸色。
苏老太拉了拉苏老爹，“我可听说，孟家在县城办厂，赚了好多钱！早就叫苏秀去孟家要钱，她就是不肯去，现在人家主动上门了，你可不能把人往外赶。”
孟大国沉声道：“我听说你们想把苏秀嫁给一个傻子。”
苏老爹一愣，“嫁傻子怎么了？傻子就不是人？苏秀是我抱来的，我养了她二十多年，现在她兄弟腿没了，要她回报家里，人家给了三千块钱彩礼，她不该报答家里？”
孟大国沉着脸，怒道：
“你养了她，她就是你女儿，你凭什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就凭我是她老子！”苏老爹冷哼一声，叭叭抽了口旱烟，“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就得听我的！不听我的，我要么扇死她，要么把她沉到河里去，这婚她不结也得结！”
孟华皱眉：
“咱们有话好商量，不就是三千块钱吗？这笔钱我来出，你把婚事作废，这总行了吧？”
苏老爹没想到他张口就是三千块！
苏老太说的不错，孟家果然发达了，既然发达了，就该多拿点钱来赎闺女，三千怎么够！
“作废？两家早就商量好的事，怎么能作废？再说了，曹家有钱，苏秀嫁过去，每年都能补贴娘家，我收了你三千块钱，把我这么好的女婿给弄没了，那我不是亏大了？”
“好？那人是个傻子！你还有脸说好！现在早就不是旧社会了，你这种行为是犯法的，我可以报警抓你！”
“抓我？你当老子吓大的了！就算老子坐牢，也会把苏秀送去曹家，给曹傻子当媳妇！曹家说了，等苏秀生了儿子，就帮我们家苏强盖房子，苏秀长得这么漂亮，她就是我们老俩口的摇钱树，三千块钱，你糊弄鬼呢！”
苏老爹的话让孟大国彻底黑了脸。
“那你想要多少！”
“至少一万块！”
“一万块？你开什么玩笑！我们新姚县城也没几个万元户！你张嘴就是一万，你以为钱是天上刮来的？我去哪找这么多钱给你？”
苏老爹却哼哼：
“跟我这装穷呢？你以为我没听说？你们孟家借了银行几十万贷款，盖了那么大的工厂，方便面卖向全国各地，你们家没钱，咱们县就没有有钱人了！”
孟大国和孟华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这苏老爹不是个好糊弄的。
可他贪得无厌，根本不是一万块能满足的，要是他们应下了，以后就成了这人的摇钱树，没钱就来要一点。
这会是个大麻烦！
再说他们还没跟娘商量过，贸然答应，只怕娘会不高兴。
孟大国还要说话，却被孟华拉了一把。
“谈判不能这么谈，哥，你先跟我回去。”
“可……”
“放心吧，他迟早会找上门的。”
临走前两人瞥了眼苏秀，其实孟华也偷偷来看过苏秀，当时苏秀还小，没想到多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苏秀无关像孟长征，挺文静的小姑娘，就是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黑着脸回家，甄臻觉得这俩儿子有点奇怪，便多嘴问了一句，孟大国犹豫了半晌，还是去了她房里，把苏秀的事告诉了甄臻。
甄臻想了想，便去隔壁找张翠花了，她趴在张翠花耳边说了几句，张翠花点点头，撑着伞出门了。
第99章
今年过年菜色丰富, 红烧肉、肉丸子和剁椒鱼头是张翠花帮忙做的，卤鸡爪和猪蹄子是苟子娘做的，香肠和排骨是焦蕙兰自己上阵, 孟大嫂做了包子和酱牛肉，陶爱红烧了大虾和京酱肉丝, 甄臻亲自炒了几道素菜，再加上周淑芬送来的猪头肉等冷菜, 家里的圆桌根本放不下。
谈文音看着一桌子的菜, 也觉得新鲜, 平时她和谈征两人过年，保姆也就做五六个菜，一点都不热闹。
农村做菜特别香，谈文音来了老家后，胖了好几斤，肉眼可见的圆润起来。
饭后，焦蕙兰烧了汤, 甄臻喝了两口, 就拿了一叠红包出来，一人发了一个, 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有, 就连孟老太和孟老太爹都没落下。
孟老太差点笑劈叉, “我都这岁数了，还要什么压岁钱？哎呦喂, 我9岁以后就没收过压岁钱了。”
孟老太爹也觉得不习惯，哪有伸手找孩子们要钱的？
“全家就你最辛苦，钱你留着自己花，别给这给那个的。”
甄臻笑笑：“年纪大怎么了？压岁压岁, 越大越应该有压岁钱。”
谈文音也有点意外，她都成家了，按理说早就不该拿钱了，可她从小到大没收过来自家中女性长辈的压岁钱，一时间也有点暖暖的。
陶爱红倒是乐得合不拢嘴，“哎呀！娘今天可真大方！这么多钱，我花都花不完。”
甄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多少钱你花不完？可真够谦虚的。
五个孩子是最高兴的，虽然这红包转头就会被大人收去，可大人多少会给他们留一两块钱零花，一年中，也就过年零花钱最多了。
当天下午，甄臻窝在屋里数钱，就见孟大国做贼似的跑进来，塞给她一个红包。
甄臻乐了，“这可比娘给你的厚！”
孟大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早就准备好了，怕老二老三没准备，就没当着他们的面给。娘不是说了，年纪越大越要大红包压岁？这是儿子的一片孝心，娘就收下吧！”
儿子给的红包，甄臻当然不会拒绝，谁会把到手的钱往外推？嘴上却是要谦虚一下的：
“你的私房钱不会都给娘了吧？”
孟大国脸一红，“娘，你就别取笑儿子了，儿子攒了一年就攒了这点钱。”
甄臻笑开了花，这边孟大国刚走，孟二勇就偷感很重地进门了，他抖抖手里的袜子，把袜子里的零钱一股脑掏出来。
甄臻看笑了，“老二，这是干嘛呢？”
孟二勇嘿嘿一笑：
“娘，儿子的钱都在媳妇手里，一年就攒了这点钱，那还是从烟钱里攒下来的。”
孟二勇有抽烟的习惯，陶爱红每天给他五毛钱抽烟，孟二勇都攒了下来，一年才攒了这么多毛票子，全部塞到一个布做的大袜子里。
甄臻还真有点感动，“难怪娘就没闻到你身上有烟味。娘还以为你赌钱去了呢！”
孟二勇被娘说得脸都红了，“五毛钱能赌什么？”
“怎么不能？村里掷骰子，五毛钱也能押一把，别以为娘不知道。”
甄臻把钱一张张理好，莫名从这一叠毛票子里感受到了幸福，她忍不住抱了抱孟二勇，“谢谢儿子，娘很感动，也很幸福！”
孟二勇被抱得有点害羞，偏过头嘴硬道：
“钱有点少，你不嫌弃就行。”
“这哪少啊？这明明很多张嘛，你忍着烟瘾，把钱都存下来，给娘包红包，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孟二勇只是看到了娘的辛苦，娘一直为家庭付出，给孩子红包，给爷爷奶奶红包，给儿子儿媳红包，就是没人给她一分钱。
孟二勇从去年起就开始攒钱了，又不能明着找陶爱红要，就只能从烟钱里攒。
“娘，你又老了一岁，但是在儿子心里，你永远年轻。”
甄臻拍拍二儿子的背，“岁月能绕过谁啊？娘不怕老，老又不代表腐朽，不代表凋零，老不过是一种生命状态，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
“娘，你真的不怕老？”
“不怕，回头给你爹多烧点纸钱，让他在下面保佑我们。”
孟二勇一走，谈文音就进来了，她用红纸把钱包起来，塞在婆婆口袋里，“娘，钱不多，是儿媳的一点心意，给你压岁的！祝你身体健康。”
甄臻笑看谈文音，起初她很担心谈文音拿不住孟华，好在孟华虽然有所图，却不是个胡来的。
“谢谢文音。”
谈文音一走，焦蕙兰就进来了，她可是把孟大国兄弟二人和谈文音的行踪就看在眼里。
看来大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都想给婆婆包红包。
焦蕙兰从窗户下拿出药酒，“娘，我给你揉揉冻疮。”
用药酒擦拭冻疮，需要按摩揉搓，甄臻身上的冻疮养了一个冬天，确实比往年好多了，这多亏了焦蕙兰每天给她按摩。
她趴在床上，任焦蕙兰揉搓她的手臂外侧，甄臻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就发现枕头边多了叠钱。
甄臻有些感慨，从前栽下的小树苗，如今也能乘凉了。
孟南带着四个小跟班走出大门，三娃冲她使了个眼色，二丫略一思考，明白他俩想干嘛，也冲孟南点点头。
孟南咬了口糖包子，笑呵呵牵着五娃的手，“小五，姐对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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