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戎酒
因自己的疏忽,导致生灵涂炭、全家落难,他必定很是殚精竭虑。
所以对她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鹿微眠从房内出来,便看到院子里的下人们忙着布置庭院。
有许多父亲旧友此番也要来给他践行。
原本的家宴变成了宴席。
乍一看起来很是热闹喜庆。
鹿微眠深吸了一口气,下了石阶。
门口,舅母挽着叶绾从外面进来,瞧见鹿微眠热情地打着招呼,“阿眠回来了。”
“已经回来几日了。”叶绾示意鹿微眠,“快跟你舅母打招呼。”
鹿微眠垂眸,还是顺从叶绾的示意,“舅母好。”
白氏点头,冷不丁提起,“阿眠瞧着精神头不太好啊,是前阵子闹得吗?”
谁都能听出来,白氏说的“前阵子”指的是太子出事。
“什么前阵子啊,”叶绾拍了拍白氏的手,“是这阵子她父亲要出远门,她舍不得罢了,早早就回来粘着我们。”
白氏了然,“这样啊。”
“阿眠出嫁了还是小孩子心性。”
鹿微眠懒得接话,寻了个借口先离开。
白氏提太子无非是在嘲讽她太子妃美梦又一次破灭。
鹿微眠走了几步,听见叶绾把白氏方才的话接过来,“说明夫婿省心,她才能跟小孩子一样,我倒是还挺放心的。”
“对了,”叶绾询问着,“心娴没跟你一起来?”
白氏有意夸耀着叶心娴的懂事,“她给她姑丈备生辰礼去了,今早一大早就出门了。”
*
漆黑昏暗的掖庭狱下,沉重的铁门被打开。
一丝光线从屋外透进来,落在牢狱内的人身上。
管事狱卒拿着钥匙去开那人身上的锁链,“有贵人来接你了。”
狱卒一面打开锁链,一面说着,“你可真是好气运,能得贵人青眼。”
“这往常进来的人哪有能出去的。”
阴影之中的男人仍然低着头,看见狱卒身后跟来的人。
来人一袭黑色披风遮掩,但走动间能显露出内里的华贵衣裙。
最后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他,“还不走吗?”
姜崇唇角上扬,“如今太子不中用了,奴才以为郡主会抛弃奴才,另想出路。”
“太子不中用,你中用不就好了。”叶心娴看着他,“你是不愿意吗?”
“全凭郡主吩咐。”
叶心娴看着他,游思恍惚。
两年前,她还不是郡主,为了在宫中博得青眼苦练琴棋书画。
世家尊贵,朝不保夕。
她父亲叶霖承袭侯爵,但却整日无所事事。
吃喝玩乐将那点侯府尊贵消磨殆尽。
又纳了几房小妾,个个都能在她和她母亲面前作威作福。
她母亲恨铁不成钢,只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
告诉她这辈子只有嫁得皇权富贵才能出人头地,教她多跟着鹿微眠,好接触到名门望族。
她只能虚伪地去讨好鹿微眠。
像个跟屁虫一样,伏小做低,做尽她厌恶的事情。
得到机会就奋力表现。
但大家还是都看不到她,因为她父亲不得用,是朝廷蛀虫。
她也混不进真正的官贵千金圈子里。
那年,她在宫宴上献礼,琴弦割破手指,她忍痛奏完一曲。
却依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连个赏字都没听到。
那日她躲在宫苑树林里捧着受伤的手哭。
有人递来一个帕子,“姑娘受伤了。”
那是姜崇。
叶心娴认得他,他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
但她知道,肯定不是太子叫他前来,慕青辞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她觉得丢脸,“小伤罢了。”
“姑娘这般漂亮的手,不宜有伤。”姜崇伸手,“若姑娘不介意,奴才可帮姑娘上药,不会留疤。”
大抵是这宫苑里,只有他一个人注意到她受伤了,叶心娴才放下戒心将手递过去。
这位小太监眉清目秀,手也干净整洁,大概是身为太子随侍,并不需要干粗活重活。
他干活也仔细,很会哄人。
将药涂在她指尖,很轻地涂匀,然后包上棉帕。
说着日后不要再受伤了这种话。
然后他握着她刚刚包好的手,盯着她眼底的不甘,冷不防来了一句,“姑娘是不是想当皇后?”
叶心娴当时又惊又怕,一面否认,一面抽手。
却被他牢牢握住,拉回原地,仍然笑意温柔地看着她,“姑娘想当皇后,奴才可以帮您。”
叶心娴承认,那一刻她心动了。
“你为何要帮我?”
“当然是为了,在这深宫内院,给自己找一个依仗。”
慕青辞挑的皇后,哪有他自己挑的皇后称心如意。
虽然眼下皇后是不成了,但这两年,叶心娴也倚着他给家里带了不少机会。
让父亲再次得用,她也捡了个郡主的封号。
叶心娴往外走。
姜崇便跟在后面。
“按理说先出来,我只能将你送去浣衣局。日后要靠你自己寻个清静的好去处。”叶心娴走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厢房,才给了他一个锦囊。
姜崇接过来,看着里面是教他日后如何亲近淑妃。
姜崇收起来,“郡主想让我去淑妃娘娘那,是有新的打算了吗?”
叶心娴倚靠在桌边,“只可惜你费心思给我的那个九天玉印没用了。太子不行了,但还有三皇子。”
“是谁不重要,我要的是那个位置。”
“我知道你心里有数的。”
姜崇弯唇,“郡主放心。”
*
叶心娴直到晚膳时分才到司空府。
这会儿宾客陆陆续续地到来,但还没有开席。
鹿微眠看着叶心娴进来送生辰礼,又说了些吉祥话。
鹿瑜和叶绾也不是什么规矩多的人,只想着今日热闹开心,便叫她入席。
鹿微眠听到旁边白氏询问叶心娴,“你去哪了,怎么才来?”
叶心娴随口道,“取东西耽搁了些时辰,又叫人擦好呈过来,岂是那般轻快的。况且这不是也没迟吗?”
鹿微眠看她呈去给父亲的玉如意,总觉得不至于取这么长时间。
她正想着,谷歆月跟随永昌伯进来,偷偷跟她打了个招呼,前去给鹿瑜贺寿。
贺完之后,永昌伯入席,谷歆月跑到她这边来,“这边有人吗?”
“原是给封行渊留的。”鹿微眠看着封行渊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不过他最近事情多,有可能赶不回来,你先坐这里就行。”
“那我要是坐这里,不会占了他的位置吧。”
“没事。”鹿微眠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坐席,“一会儿叫他去跟父亲坐,他们朝官才能聊到一起去。”
谷歆月闻言放心大胆地坐了下来。
侍女前来询问谷歆月有没有忌口,想要喝什么。
谷歆月要了酒。
鹿微眠听着,不由得提醒她,“你要是喝醉了,我可不负责把你背回去。”
谷歆月笑出声,“好妹妹,你什么时候见我喝醉过。”
封行渊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两人好姐姐好妹妹地把酒言欢。
封行渊无声轻笑,默不作声地舔了下后槽牙。
偏偏鹿微眠还没注意到他进来。
谷歆月继续,“再者,真醉了,你偌大的司空府,还能不管我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