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蛮小吉
因为家人总说自己很重要。她也觉得自己的生命很重要。
所以她会坐在他的床边心疼他的痛苦,却丝毫没有要救他性命的意思。
她既害怕他真的撑不过明天,又害怕他撑过明天。她一面觉得她自私又卑劣,一面又觉得为了活下去费尽心思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这样矛盾又纠结的心思压的她喘不过气,又夹杂着隐隐的期待。
捧在手掌中的手指颤动了一下,薇薇安下意识抬眸看向阿瑞斯的,便看到他不知何时醒了,正微皱着眉头看着她。
“薇薇安。”他哑着嗓音有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薇薇安心口颤了一下,喃喃道:“我在。”
他愣了一下,下一瞬间突然翻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腕,沙哑着声音急切道:“薇薇安,我没想杀他,我只是……噗。”
阿瑞斯撑着头想解释清楚,但才说出一半一口鲜血就涌上来,从嘴角哗哗地往外流了出来。
他想说话,但嘴里汹涌的血液却堵在了喉咙里,让他说不出话。
薇薇安慌忙的坐到他的身边,撑起了他的身体,双手慌乱的捧着了他的下巴,却止不住那些汹涌的鲜血。
“阿瑞斯。”她慌乱的叫着,漂亮的眼睛里涌上了晶莹的泪水:“我知道,我知道是他,你别说话。”
门外的巴特听到了薇薇安慌乱的声音,以为哥哥撑不住了,奋力推开守在门边的四月,跑进门内却看到薇薇安将哥哥抱在胸前,慌乱地擦拭着他嘴边的鲜血,一双雪白的手上染满了血迹,连带着裙摆上也染上了鲜红的血液。
“我没有在怪你,真的没有。”薇薇安无措的抱着阿瑞斯的身体,面上的害怕真真切切,好似真的很害怕怀中人会突然撒手人寰。
“那……那为什么你要走?”他哑着嗓音问着,黑压压的目光落在了她湛蓝色的眸子上,似乎想看明白什么。
但薇薇安颤了颤眼睫,却只摇摇头道:“我只是生气了。”
阿瑞斯看着她的眉眼,黑压压的眸子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悲伤,但张了张嘴却又吐出来一口鲜血。
巴特心头一紧跑到床边朝着薇薇安伸手道:“殿下,让我来。”
薇薇安不松手,也不回话只紧了紧怀抱,垂眸紧紧地看着他眉眼,眸子里是不加掩饰的心疼和无措。
阿瑞斯心头一窒,抬手小心地捧住了她的脸颊,哑声道:“别…怕。”
他的声音很不稳,面色也苍白到了极致,只有嘴唇鲜红一片。
薇薇安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心痛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阿瑞斯。”她嗓音沙哑着唤他的名字,弯腰急切的亲吻了他鲜红的嘴唇,嘴里含糊不清的低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第87章 我害怕
阿瑞斯不问她为什么如此愧疚, 又为什么道歉,他只微蹙着眉头,仰头回应着她的吻。
巴特在床边看着两人缱绻又苍白的模样, 眼中满是讶异, 他知道哥哥和殿下不太清白,但他从前绝没有想过这位高高在上的殿下在哥哥面前是这样热烈的。
他蹙眉看着哥哥,看着哥哥黑压压的目光里只有她的身影的样子, 咬了咬牙还是没有说出殿下晚间回绝了他们请求的事情,拧着眉一言不发站到了门口。
努尔带人赶到的时候,巴特正黑着脸门神一样站在门口,见努尔带来了医生才拧着眉头要推门进去, 但“呲啦”一声,九月抽出长剑挡了上去。
“别一而再的放肆。”九月皱着眉头扫视着巴特和努尔,声音里透着杀意:“殿下有令,谁都不准放进来。”
方才四月守在门口被他猝不及防闯进去, 九月已经非常懊恼了, 绝不允许再有错漏之处。
努尔皱眉看了一眼九月,侧头看向巴特问道:“殿下带医生了?”
“没带医生”巴特将手摸到腰间, 看着九月和一月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冷意。
努尔知道他要做什么, 忙伸手按住他的动作,便对着木门大声喊道:“殿下我是努尔,我带医生来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好半晌都没有声音。
倒是医生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房间, 迟疑着这个殿下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位。
努尔焦急的看了一眼房间,刚想再喊一声便听到薇薇安哑声嗓音道:“进来。”
九月眉头一挑收回剑让出了门,努尔连忙拽着医生走进了房间,便看到薇薇安怀抱着阿瑞斯, 坐在床边,两人浑身上下都染着鲜红的血液。
“见过殿下。”医生对会在奴隶营看见薇薇安殿下也很惊诧,他行了礼,抬眸看了一眼薇薇安迟疑着不敢上前。
努尔也知道医生的顾虑,抬眸看向薇薇安,轻声道:“殿下,你,你能放下阿瑞斯吗?医生需要处理伤口。”
薇薇安缓缓抬起双眸看向了努尔,湛蓝色的眼睛里映着火光,看着很明亮,但眼眸深处却透着几分冷意,极其的晦涩复杂。
努尔看着她的眼睛,呼吸一窒,有些摸不透其中的意思,但他窥见了一丝隐秘的杀意。
努尔拳头一紧,心头涌上了一股危机感。
薇薇安·波恩,别管她平日里是什么样的,如果真的对他动了杀心他是绝对活不长但,哪怕是对着领主随口提一句他都得脑袋搬家。
但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对他动杀心呢?努尔不理解,但不影响他心头升起来的恐慌。
但下一瞬间,便看到她垂下了眸子,抬起了手臂:“他不松手我走不了,你上来看吧。”
努尔一愣,这才发现埋进她怀里的阿瑞斯此刻是昏迷的,但一只手手却紧紧的抓着薇薇安的手。
努尔紧绷的神经松了一下,后退了一下将医生推了上去。
医生也不敢耽搁,见薇薇安不离开便也只好硬着头皮凑过去。
薇薇安没有看医生的操作,她只垂眸看着他紧紧抓着她手腕的手,安安静静,静到连呼吸都听不到。
医生治疗的速度很快,从看诊到治疗,前后好像只花费了三十分钟。
在此期间薇薇安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抱着阿瑞斯,一言不发,直到医生要给阿瑞斯喂药她才抬眸看向了医生。
努尔在医生后面见状,忙道:“殿下放心,这位医生对蛇毒很有研究。”
薇薇安眼睛眯了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松开怀抱让医生喂了药,阿瑞斯可以死,但不能因为她的阻拦而死,否则系统绝不会放过她。
她拧着眉头看着阿瑞斯昏迷的侧脸,心头有隐隐的期待,期待他就此沉睡不醒,至少这样她便不用亲自动手了。
但她心里又明白,一本书的男主没那么容易被人杀掉,除非他自己想死。
在这种煎熬的心理中,薇薇安一直熬到了清晨。
清晨昏暗的光打在了她略为苍白的神色上,努尔弯腰吹灭了桌子上摇摇欲坠的烛火,“噗呲”的声音似乎惊醒了她,她恍惚的抬眸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又低头看了一眼阿瑞斯趋于平静的神色。
医生说能熬过今夜便有生的可能,所以她守到了现在,但现在她知道没有必要了。
阿瑞斯死不了。
薇薇安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意,伸手扯开他抓着她手腕的手,将他放回到床上,撑着桌脚慢慢站了起来。
或许是坐的太久薇薇安刚站起来便感觉眼前一黑,险些跌了回去。
九月推开努尔,快速伸手扶起了她的腰。
薇薇安恍惚的抬眸看了九月一眼,才站直身体伸手扶着他的手腕走了出去。
外头的天灰蒙蒙的,薇薇安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天空,才抬脚迈到向了来时的路。
“一月,让卡卡西带你去找碧丽,让碧丽把手头的人交给你,再把卡尔的行踪给我弄清楚。”略为沙哑的声音里带着让人心惊的冷意:“越快越好。”
等回到城堡后薇薇安洗漱干净喝了碗安神药便躺回了床上,等在醒来刚好是中午十二点。
她穿好衣服走到餐厅吃了点东西,才看向了一月:“查到了吗?”
“查到了,在赛岸城带那位夫人养身体,不日将归。”一月将从碧丽手中拿到的全部书信都排序了一下送到了她的眼前。
薇薇安随手拿起一个扫了一眼,发现对方之所以待在赛岸城不回来,一声那位夫人的病情不稳定,还有一个原因是那位夫人正在变卖家产筹钱。
筹钱干什么薇薇安很清楚,只是那位夫人注定是要失望的。
薇薇安思索了片刻,便对着一月道:“传信给他,告诉他不准将那位夫人带到阿瑞斯面前,将人原路要送回去。”
一月应了一声,便拿起纸笔现场写了一封信后递给薇薇安过目,薇薇安看了一眼觉得火候不够,于是又自己拿笔加了点东西,便递给了一月送了出去。
卡尔这个人,向来是最爱雄竞的,如果她对那位夫人不在意,他会觉得阿瑞斯在她心头的分量也不过如此,可如果她极度排斥那位夫人,他就一定会想多,对阿瑞斯的敌意也会更大。
她要就是卡尔对阿瑞斯的敌意。
等一月走后,薇薇安又回到了自己的小仓库。
薇薇安的小仓库非常富裕,几乎抵得过一个小型庄园,但其中多数都是能表明身份的物件。比如数一数二的蓝宝石,名贵的皇冠,漂亮的权杖。
各个价值连城,但却不能流通到市场中,所以薇薇安放弃了那些东西,反而从中拿出了大部分不太显眼的金器,让八月等人搬进了地道。
她要对阿瑞斯下手,就不能不做两手准备。毕竟作为这个世界的男主突然死了肯定会有一些波动,她需要保障在男主消失后她的生活还能如前。
所以,她想找个地方藏好金币,好给未来的自己留个后路,不至于因为变动而身无分文。
金器很多,但融化起来却很困难,为了不在城堡里引起他人注意,薇薇安特意把金器搬到了庄园外的小行宫中去融化,甚至连匠人都没找,全权让一月他们处理。
大概过了两天后,一月传讯说金子都融好装上车了,薇薇安便又找了个借口到了行宫。
赶到行宫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天空灰蒙蒙的,薇薇安骑着马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出现在在行宫,走到了隐秘在树下的几人跟前。
一月等人见她来了,纷纷跳下马车向她行乐。
薇薇安抬手免去了众人的礼便走到了马车旁,一月从身旁点燃烛火小心的靠近了马车,随着烛火的靠近马车里的昏暗散去,一车的金碧辉煌都落在了薇薇安的眼里。
她扫了一眼马车里金灿灿的金搬砖,随后抓出来几个便塞给了身边的一月道:“一人一块,赏你们的。”
沉稳如一月,看着手中的金搬砖也有些回不过神。
打赏手下大方的人不是没有,但旁人再大方也不过给他们九人赏一个金砖,像薇薇安这样一人一个是绝无可能的。
尤其是他们是奴隶,身家性命无一不是属于主人的,并不需要和身家自由的侍从一样赏赐。
他本能的想要拒绝,但薇薇安已经放下了金砖转身骑上了马,一月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金砖都分给了弟兄们。
其他人看着这块粗大的金砖也有些迟疑,但一月看了一眼薇薇安的背影却沉声道:“收下把别耽误殿下的时间。”
众人闻言也不在拒绝,纷纷收下了沉甸甸的金砖塞进了衣服,喜滋滋的齐声谢了恩才骑上各自的马,带着马车跟上了薇薇安。
薇薇安没有说要去哪里,只骑着马领着众人走向了和行宫相反的方向,夜间的风徐徐传来,带着能抚平躁郁的温凉。
薇薇安看着前头昏暗的道路,心头却一片明亮。
杀死阿瑞斯这个办法当然是险之又险的,所以她希望能做足准备。
但这几天阿瑞斯刚中蛇毒身体还没彻底恢复,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好时机,所以她不能放弃只能仓促安排好后路,以防阿瑞斯死后会出现的种种状况。
尽管现在做得不算万无一失,但她已经很满意了。
薇薇安回头看了一眼宽大的马车扬起马鞭又加快了些速度,很快众人就走到了一道石桥上。昏暗的月色下石桥看起来孤寂幽暗,而石桥的一端正站着两个人。
那两人骑着通体黝黑的骏马,身披厚重宽大的披风,在昏暗的月光下看不出面容,只看得出是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