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织吖
年龄和邱慧兰差不多大的房间门到处是缝隙香味，香味顺着飘了进去，让正在睡梦中的江莲生抽了抽鼻子。
大概是学习的压力和负担太大，身体十分疲惫的江莲生并没有醒来，只是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邱慧兰喝了一碗小米粥，又吃了一个葱油饼。将鸡蛋用毛巾包好，天气冷鸡蛋放在锅里也会很快就变凉。蛋水煮蛋这种东西很方便，只在加热牛奶的时候，顺便将鸡蛋放下去就可以。
吃完饭收拾好一切，邱慧兰出门的时候也才5：00。
5：00～7：00两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她将这周围的废品捡完，再往前走一些，就是附近的小学，垃圾桶里会有不少的塑料瓶，但她已经没时间了。
今天是她新工作上班的第1天，她得回去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赶去工厂。
邱惠兰回到家的时候，江莲生已经出门了上学去了，作为高三学生，江莲生忙得恨不得一天有48小时。学校早上6：30开始1节早自习，江莲生要在6点前出门，学校离家3公里，骑车虽然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但她想要给自己多留一点时间学习，早到20分钟，不仅能早点进入专注状态，更能多学点东西。
邱慧兰心疼孙女每天要这么折腾，太辛苦了，想让她住校。重点高中的住宿费都很便宜，也就是她多捡几个月矿泉水瓶的事，学习压力这么大，早上哪怕是多睡10分钟也是值得的啊！
但江莲生说什么都不肯住校，她要留在这个家和邱慧兰一起。
邱慧兰既心疼又无奈，除了难过还是难过，要不是她这个糟老太婆——
“叮铃铃——”破旧的闹钟响了，时间已经快到7：30了，她得赶紧赶去工厂！
有力量工厂统一9：00上班，虽然有员工宿舍，但邱慧兰没有去住，这间看似破烂的地方，却是她们祖孙唯一的家。
邱慧兰情感慢感终于踩着小三轮踩在了上班铃声前10分钟赶到了工厂。
上了年纪就是这么不中用，几十分钟的蹬三轮车动作，让她的两只腿都在打颤，但她顾不上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拼着一口气赶到了保洁工具间。
在那里，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员工都已经一脸忐忑的等待着主管过来训话。
邱慧兰作为最后一个赶到的员工，迅速的换好了保洁工装，等待着主管的训斥。
但等了几分钟，年轻的主管才脚步轻快的等到保洁部，她的手里还提着一大袋东西。
“领导，这些东西我来提吧。”
邱慧兰担心自己踩点到的事情被责骂，连忙上前几步想要帮忙，谄媚讨好的表情是那么明显。
年轻主管看着像和自己奶奶一个年纪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那双枯枝一样的手，不敢去看他的脸，将东西换到了另一只手：“不用没多少重量，我来就行。”
邱慧兰眼睁睁的看着小领导躲开了自己的手，下意识的想要闻一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她不是什么年轻气盛的小年轻，倒不会觉得受伤伤自尊什么的，她就是是单纯的怕自己身上有味道会被人嫌弃，可能会丢了这份工作。
她的收入不高，没学历没劳力，也就只能靠着扫扫大街捡捡垃圾这些活养活自己和孙女。
能进有力量工厂，完全就是17年来的最大幸运，她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身上的味道被开除，哪怕是这个可能她也不想！
“领导，我——”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手上就被塞了一个硕大且厚实的红包。
年轻的小主管乐呵呵的给大家散红包：“曲董说了，开工是个大日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和有力量风雨同舟的元老，这个开工红包就是大家羁绊的象征，大家使劲花随意用！”
邱慧兰身体比脑子更快，还没来得及弄清这句话，手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红包，只比她一个月工资高一点点的红色大潮，沉甸甸的出现在她的手里。
邱慧兰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第50章 都是家人
魔都工厂的员工不仅是管理层，就连普通工人甚至保安保洁都对工作充满了极大的热情。
她们是不懂梦想、信念、羁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还能比发到她们手里的钱更有说服力有力量的东西吗？！
每人2000的开工红包，让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别人工作生不如死，但她们的工作态度却高昂得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传销窝点。
2000块钱啊，这可是2000块钱啊！上班第1天还什么都没干呢，就能拿到2000块钱，这个公司一看就非常有前途，她们不努力不兴奋才有毛病吧！
邱慧兰和同事们火力全开，一个上午就把所有能干的活全部干完了。干无可干的她们甚至还询问起了住宿舍的员工需不需要她们帮忙打扫。
“小钱领导，您不用跟我客气，我就是干保洁的，这是我该做的。”邱慧兰一脸真诚拿钱雨乐的话改动了几个字。
钱雨乐已经懒得纠正自己不是领导只是个普通hr，反而顺着邱慧兰的话，背着手严肃的说道：“小邱啊，我们公司不搞讨好领导就能升职那一套，你只要把自己的份内活干完就可以了，宿舍里面的活，我自己干就行，在自己家哪有不干活的。”
但转念一想，她又对邱慧兰提出了邀请：“干活就不用了，中午来我家参观参观吧。”
邱慧兰立刻应下了，午饭都没吃，提着清洁工具就到钱雨乐的宿舍。
钱雨乐打开门看到带着一大堆工具，连工服都没有脱下的邱慧兰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没吃午饭吧？快过来吃点，我在食堂打的。”她特意加了一句，“不花钱。”
钱雨乐的宿舍不大，她申请的是单人宿舍，t虽然只有30平，但30平是套内可用上的面积。整个工业区都是曲柔的，也讲公摊那个说法，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小小的单身宿舍还有一个小玄关，有个鞋柜，衣帽架和随手放东西的小台子。
走两步就是温馨的客厅和卧室。原本客厅和卧室之间还有个小隔断，虽然有人觉得卧室和客厅可以合成一个，但单身宿舍在改建的时候是按照大众需求分配的功能，因此每个房间都有可拆卸的隔断。
钱雨乐就没有将客厅和卧室区分开的需求，隔断拆卸也很轻松，不需要的家具也全部被她送回了仓库。
原本的单人床则是被她换成了两米的大床，上面摆放了很多棉花娃娃，还有一个超大超软的靠枕，左边右边各有一个零食柜，对面就是巨大的投影幕布。
独立的卫生间虽然不大，但对一个单身女性来说绰绰有余，洗衣房倒是比较拥挤，但对于衣服几乎全用洗衣机的单身女性来说也很方便。
邱慧兰眼睛都要看直了，她知道厂里能给提供住宿，但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好的单身宿舍。
眼睛都快不会动了，脑海里全是自己孙女当上厂长之后也能过上这种日子的幸福幻想。
在她的认知里，能在魔都有个这么窗明几净属于自己的屋子，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哐当”一声，钱雨乐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动静让邱慧兰回过神。
“哎呀，小钱领导，您坐着您休息我来就行。”
钱雨乐虽然是个hr，但她其实是个i人，从单身宿舍的布置就能看出来，她压根没什么请人到家里聚聚的需求。
屋里既没有什么餐具，也没有适合一起吃饭的餐桌。
她自己不做饭，但为了预防偶尔想吃个泡面，螺蛳粉什么的，还是买了口小锅，只是住进来到现在都没用过，放在玄关的鞋柜最上面都快落灰了——无他，员工宿舍最下面的员工食堂窗口太多了，半夜饿了，披件衣服下楼就能点菜。实在懒就给食堂阿姨发个消息，多加几块钱跑腿费，让她们帮忙送上来。
比自己煮螺蛳粉更省事！
连煮个螺蛳粉都懒得煮，可想而知钱雨乐的宿舍功能有多么单一。
够两人吃饭的桌子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
“没事没事，就这么点活累不到我！”
钱雨乐给邱慧兰送了那么多次奶茶，多少也知道一些邱慧兰家里的情况，她有些疑惑的问：“公司的员工宿舍条件挺好的，怎么不申请员工宿舍呢？”
邱慧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有房子。”
钱雨乐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难不成看似普通的保洁阿姨其实是超级大佬的这种剧情竟然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但还不等她兴奋两秒，邱慧兰脸上的愁苦就让钱雨乐回到了现实。
如果真是有钱大佬提起自己房子的时候，怎么可能会露出那样苦得像是苦胆汁里泡出来的表情？
“魔都的房子不是很贵吗？怎么……”
一个燕京一个魔都这两个地方，无论哪里的房价都贵得过于离奇。
邱慧兰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这么多年了，她家的那点破事，早就成为邻居们反复嚼烂吐掉的甘蔗渣，多一个人十个人知道，对她来说根本就没差别。
邱惠兰的丈夫是个酒鬼，从18岁折磨她到49岁，终于在50岁之前把自己醉到河里淹死了。
但没了丈夫的邱慧兰并没有迎来新生，她的女儿嫁人之后就和娘家断了来往，但她的儿子则是一个赌鬼，在酒鬼丈夫死后，他还在折磨着她。
或许是因为有儿子的衬托，邱惠兰到不觉得自己的女儿有多狠心，她只是不管自己，并没有像他的赌鬼儿子那样打她、抢她的钱。
赌鬼儿子的儿媳也是个赌鬼，只是程度较轻，这夫妻俩年轻的时候哪里有赌局就往哪里钻，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十几年前就跑了，这么多年没回来，倒是让她喘了一口气。
至于江莲生，这是邱慧兰捡垃圾时顺带捡来的小女婴。
她等到小孩后的第一时间就抱着她去了警察局，但十几年前监控覆盖的不如现在这么全面，并没能找出小女婴是怎么出现在那的。
按照程序，小女婴被送去了福利院。或许是放心不下，或许是太过孤独，邱慧兰经常去福利院看她。
小女婴很健康，没什么毛病，但福利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女孩，哪怕她聪明乖巧懂事，也没有人领养。
一直到小姑娘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终于被人领养了，是看起来很和善的一对夫妻。
然而邱慧兰却在捡垃圾的时候看到他们往小姑娘衣服遮住的地方使劲拧。
小姑娘被带回家不到半年养母就在亲戚的门路下找了一家医院试管成功，有了自己的小孩，特意找人查过，是个儿子。
福利院的领养手续还是比较严格的，一时半会退养不了的小姑娘就成了浪费钱、并且还会和儿子争夺资源的赔钱货。
邱惠兰听着小姑娘连哭都不敢大声的呜咽，心就像被无数把刀子一片片割下来似的，一跺脚就报了警。
邱慧兰领养了小姑娘，还给她改了姓和名字。
莲生是小姑娘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因为她很喜欢哪吒。江则是邱慧兰丈夫的姓。
江莲生想跟叫邱莲生，但老太太在这方面却很执着。
江莲生小的时候还觉得邱慧兰太固执太封建了！是邱慧兰把她捡回来的！是邱慧兰把她养这么大的！她的两次新生都是邱慧兰给的，为什么要跟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姓？
很快，她就明白了——江莲生的姑姑也就是邱慧兰的女儿，在两年后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邱慧兰养了个小孩养，还给她上了户口，气得跑回了几十年没有回来过的家。
邱慧兰很穷，她没什么不可替代的专业职业技能，年轻的时候还能踩踩缝纫机，干干零碎活。但老了之后眼睛也花了，手也抖了，只能扫大街靠着捡废品，填补一点家用。
小孩是吞金兽，生病的老人也不遑多让。
她年纪很大了，苦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没保养过，一身的基础病。
哪怕有国家给的各种补贴帮扶，邱慧兰赚得那点钱够养活她们生活，但也只能够她们生存。
但邱慧兰是有房子的。
虽然很破，虽然很小，但这是魔都的房子。
繁华城市里被人遗忘的破旧小边角料，哪怕又破又脏，但也很值钱，万一这里什么时候迎来拆迁，那就更值钱了！
但邱慧兰却无法将这个房子变现。
“你怎么能把爸留下的房子给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这个房子是邱惠兰和死去丈夫的夫妻共同财产，丈夫死后，女儿其实回来过一次，吵着要分房。
丈夫是意外死亡没有留下遗嘱，按照法律房子有儿子和女儿的一份。
女儿的意思是把房子卖了，每个人分钱，但邱慧兰不想卖。
这么小的房子卖了之后拿到的钱也不够买个新房子，儿子女儿也不会管她，她就彻底成了无处可去的孤家寡人。
房子不卖，哪怕穷点苦点，但她还有一个落脚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