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又见春山
半分钟后爸爸返了一张妈妈穿着棕色西装吃早餐的照片,图上的人半侧过脸,表情无奈而又无可奈何:我们家董事长的出发照。
璩贵千偷笑一声,眉目弯弯。
爸很潮,连什么是出发照都知道。
前方的璩逐泓转过来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他没空看手机,不知道自己劈头盖脸训人的照片正被爸妈审阅。
璩贵千摇头:“不用,这里挺有意思。”
一日的剧组生活观察让她对工作状态的哥哥有了新的认知。
喝完了拿铁,午饭后又是一杯满满的美式。璩贵千喝了一肚子咖啡,晚饭没什么胃口,除了中途起来溜了两圈活动身体外,就在那张露营椅上就着剧组背景音和自己的营销案例书过了一整天。
璩逐泓好几次让她先回去,都被她否决了。
待在酒店还不如回京市。
在这里有吃有喝有座位,也就只有璩逐泓会觉得她在这里坐一会儿是受苦了。
下戏已是八点出头,璩贵千一直陪他到了最后,舒展着脖颈往外走。
身后又有人叫他确认器材表,璩逐泓一捋额发,手里的鸭舌帽重新戴上:“等我一分钟。”
“嗯。”
璩贵千站在路边,身前是条狭窄的道路,车来车往。她双手插兜,仰头时帽衫滑落,露出乌黑细腻的发丝。望着黑色夜空下闪烁的小光点,璩贵千暗自猜测那是飞往何处的航班,脚下滑动出一个小圈。
有人叫她。
转身,是上午说过话的男配角。他的戏份不重,却是个背景板一样时刻存在的角色,立在主角的囚室外。璩贵千看了一整天,他也就带着血浆妆在木头刑架前站了一整天。
身后的喇叭和引擎声络绎不绝,八九点对于影视基地而言正是忙碌的时间。
“找我吗?”
背景音里有轻轻的引擎熄灭声,车门打开又无声合拢。
“嗯,”他露出腼腆的笑,清脆又果断,“你有对象吗?没有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真诚直白,突然,却不让人讨厌。
短暂的怔愣后,璩贵千正要拒绝,肩上却传来触感,手里的包被人接过,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好意思,她有男朋友了。”
鼻尖传来熟悉的须后水味,璩贵千抬头,发丝蹭过洛城的耳朵。
“事情提前解决了,”洛城眼里是淡淡的笑意,“小小的惊喜。”
男配角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夜色里对面剧组的镝灯照得四处亮堂无比,洛城抬手帮她整理了头发,手指停留在耳垂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想你。”
璩贵千没有说话,抬头时对街的模拟日光晃过她的眼,也给洛城的脸打上了清晰又明亮的光,让他的每一寸表情都无可遁形。
思念、期待、欢欣、爱恋。
光很晃眼,璩贵千低头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让脸颊与棉麻布料相触,摩擦间产生近似依恋的安全感。
“嗯。”她的声音又轻又柔。
璩逐泓捏着墨镜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的喉咙口压住一声冷笑,一把抓过洛城,肩膀一撞:“过来也不和我说一声?”
从他手里把璩贵千的包接过来甩在肩上,璩逐泓故意把手向后半抬。
无奈的璩贵千识相抓住。
“订酒店了吗?这附近的套房很抢手。”
璩贵千:“他跟我住。”
一个眼刀立刻就飞了过来。璩贵千歪头,理直气壮:“你那里晚上一个人接一个人地去,他刚落地,需要休息。”
就像昨晚似的,他们俩没说几句话,先是编剧来对飞页的内容,又是调度来协商演员妆发时间,最后是灯光来问器材租借。
洛城笑眯眯的脸就在旁边,璩逐泓的手臂箍着他肩膀的力道又大了一些,皮笑肉不笑:“是需要好好休息了,看你憔悴的。”
走出了这片灯火通明的区域后,月光的存在感变强了一些。
如纱如练,从笼罩在头顶,变成起伏在窗帘间。
进房间前璩逐泓的臭脸格外明显,但被璩贵千忽略。
她压着有话想说的洛城,洗漱后立刻把他埋在了床铺里。
枕头上有她头发的香气。
而她就在旁边。
背上的手拍打的动作一下又一下,是从孩提时代起培养出来的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安心又踏实的节奏。
璩贵千没有换衣服,二人隔着被子,冲淡了旖旎。
她的视线一开始聚焦在洛城闪烁的睫毛上。
蝴蝶翅膀轻轻扇动,挂起的风像他的出现一样吹得人心慌。
她说:“不许想东想西,睡觉。”
璩贵千一手支着脑袋,半靠在床头,另一只手维持着轻轻拍打的节奏,直到察觉他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规律。
被子下露出半个脑袋,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
这个人,一定又是压缩了所有工作,压榨自己的精力。突然飞回来又不提前通知,下飞机就往影视基地开,行李箱都还在后备箱里。
璩贵千的视线从他的脸上飘到了阳台没拉拢的窗帘外透出的夜色。
玻璃窗外的天空是靛青色的,附近光污染的结果。不是夜的黑,又终究不是天光将现的朦胧。
不知过了多久,璩贵千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肩颈后动作轻缓地下床,小声地合上门,在这一层的露台前找到了指尖夹着烟的璩逐泓。
第99章 世间所有恋人的相拥,都是相对……
璩贵千摊开左手。
半仰着头的青年眼睛一横, 老实地从兜里掏出了剩下的半包烟:“不许告诉爸妈。”
打开盖子取出一支,用他放在桌上的打火机点燃,璩贵千微挑眉毛,随意将头发往后掀, 拉开椅子:“没有那个打算。”
猩红的一点映在夜幕中。她的动作不太熟练, 但还是完整地吐出了一口烟雾。
璩逐泓肩上披着外套, 惊讶:“什么时候学会的?”
璩贵千反问了他相同的问题。
两双眼对视, 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避开了这个话题。
璩逐泓将剩下的半支烟按灭在玻璃杯里, 又长臂一伸捏过她手里刚点燃的,一同淹在了水里。
“对身体不好,少碰。”
璩贵千搓搓手指,学着他的样子, 把腿架在了第三张椅子的椅背上, 惬意地仰头,欣赏并不美丽的夜空。
明天又是紧锣密鼓的一天,许多人都睡了,走廊安静得很。只是露台外不时传开动静。还有醉酒的人口齿不清地大呼小叫。
璩逐泓:“他睡着了?”
“嗯。”
璩贵千的脚尖一下一下勾着,不知是什么歌的旋律:“回去之后,我让管家给你找个厨师过来。老是吃盒饭不好,给你开小灶送过去。”
高油高盐, 更何况他忙起来的时候连吃饭都顾不上, 过了饭点再匆匆扒拉两口冰凉的食物,更加食不下咽了。
“好, ”璩逐泓没有拒绝,“怎么还不去睡?”
今天起得这么早。
女孩的手垂落,指节条件反射地跳了一下:“睡不着。”
“唔, 那聊聊?”
就像他们曾经固定的晚间散步活动。
沉默之中璩贵千维持着平静的表情,等天空中尾部闪烁红点的飞机越过了对面大楼的边界,她才说道:“等我回去,得去见下季医生。”
璩逐泓交叉在腹部的手轻微动了一下:“挺好的。”
定期和心理医生聊聊不是坏事。他保持了克制,不想小题大做。
“为了最近发生的事吗?”
对面的楼只剩下最后一扇亮起的窗户。
“我好喜欢他,”璩贵千微微侧头,声音很轻,比草间的风声响不了多少,“喜欢,但是喜欢在让我害怕。”
“害怕什么呢?”
害怕他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我,而我拿不出同等的东西回馈他。
璩贵千的手去够桌上的烟盒,点燃一根后没有放到嘴边,就那样夹在指尖,看它静静燃烧,最后灰烬落到地上。
她不想带着一身烟味回去,洛城不知道她会抽烟。
“很难说明白。”
璩逐泓挤出干巴巴的话语:“慢慢来吧。”
“嗯。”
璩贵千的脸上呈现出细微倦意,她掏掏口袋,找到两颗薄荷糖,分一颗给旁边的人:“最后五分钟。吃完就去睡觉。”
夜雾起了,空气微凉。
掀起被子的时候另一半床上的人似有所觉,手臂微动。
和哥哥的相处让璩贵千的心绪平稳许多,她抬手熄灯,戴上眼罩,拉好被子,缓缓下沉,不让床垫的起伏惊醒熟睡的洛城。
一边是空落落的凉意,一边是很难忽视的热源。
璩贵千侧躺着,背对着恋人。被子里的气温一点点上升,最后与体温趋同。温热的身躯无意识地从她背后凑近,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间,呼吸打在后颈上,痒痒的,肌肤下一寸一寸地埋伏着跃跃欲试的草籽,试图破土而出。
睡吧。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背部与柔软而有韧劲的胸肌相触,好像融化在黄油中的面包胚,呼吸起伏间身体靠得更近,吐息交错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