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又见春山
“这是罗天川,你可以叫罗伯伯,是妈妈的老朋友、好搭档。”
罗天川是璩氏现任首席执行官, 三年前走马上任。
见着贵千, 他并不惊讶, 不露痕迹地上下打量后同她打招呼, 询问最近情况怎样。
非常官方客套的寒暄,璩贵千点头应付了几句表示礼貌, 随后便和妈妈说想出去走走。
她敏锐地察觉自己或许并不适宜出现在这。早上有些人上来汇报,妈妈连介绍都没做,边签文件边三言两语打发了。现在却正襟危坐地讨论,严肃中不失亲近。
是正事, 那她还是避一避。
办公室毕竟还是太枯燥了, o璩湘怡太忙,不然真想自己带她下去转转。她嘱咐了贵千让刘薇跟着,进出都有门禁,助理带着她才让璩湘怡放心。
女孩落落大方地和罗天川点头示意,随后出门。
啪嗒。
门关上,办公室里被打断的对话也继续了下去。
罗天川为人低调,名声不显, 在外连照片都少有, 但履历却堪称传奇。
他早年参军,退伍后南下经商, 创立了国内最大的饰品零售批发市场,融资成功的次年却转身卖给了资本,入职地产集团担任首席财务官, 主导了当年的若干规划设计项目,至今仍是行业标杆。
璩氏物色首席执行官的消息传到市场上后,风起云涌,罗天川并不是当时热议的人选。
无他,出身不显,也不像很多在崭露头角后选择有力妻族支持的男企业家,在关系网中天然弱了一层。
但璩湘怡恰是看中了他没有那么强的独立能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个独裁者。
罗天川开口:“这么说,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璩湘怡靠在椅背上点头:“是,早该做了。”
“信托不可以吗?或者你可以把文娱板块转给她,非上市公司的股权交易会很便利。”
“这次变动会引起公示,璩总和股东们谈过吗?这次之后你的持股就会低于百分之五十,我倒不是说要挑拨你们……但你需要考虑到……特殊情况,你不是压倒性的过半,总会有些……想法。从公司的稳定性来说,我也不建议……”
璩湘怡摇头:“就从我名下转璩氏百分之五的股份给贵千。”
璩湘怡独占璩氏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从百分之五十一,到百分之四十六。
距离过半差了百分之四。
百分之四,便是可以产生悬念和阳谋的地方。
“同股不同权?”罗天川提议。
同股不同权是公司架构设计的一种。公司的股权比例和投票比例不相同。让股权比例相对较少的股东能够凭借较高的投票权比例掌握公司的重大决策权。
璩湘怡点了点桌子,思索两秒,无谓地笑了:“不需要,直接转。”
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一些小礼物还要瞻前顾后,也太没有意思了。股权最重要的不是分红——信托完全可以实现财富的积累和继承。
——那是权力。
她要给她权力。
“好吧,”罗天川抱肘,身体往后一靠,“准备手续……至少要一个月。”
璩湘怡颔首:“协议已经在起草,还有些证明文件待提交。”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劝你的。”
璩湘怡早有此意。
除了她自己外,璩氏有百分之五的股份曾由璩简持有,这部分在璩逐泓十岁生日时当作礼物赠送给了他。其余股份都在中小股东和市场散户手中。
都是自己的小孩,一碗水端平是应该的。这早该是贵千的礼物,已经迟到许久了。
罗天川顺便交代了月前德成收购案的进展,随后便起身告辞。
他们合作三年,璩湘怡在一定限度内给了他最大的发挥空间,而罗天川则充分信任璩湘怡作为掌舵人的商业眼光。
作为职业经理人,最怕的不是一塌糊涂的架构、项目、财务状况,而是不懂装懂、非要找存在感的股东会董事会。
罗天川侵淫商场多年,深知自己在这条路上有着不愿抛弃的底线。而在底线内,璩氏就是他最好的舞台。
丢失多年的女儿找回,他为璩湘怡高兴,却也不满任何的动荡可能性。
罗天川出门后,璩湘怡揉了揉酸胀的双眼,拿起手机准备联系贵千,却在这时听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是郭臻。
他双手空空。
璩湘怡示意他落座,郭臻一句寒暄也没有,直入正题:“潞城的监控队伍正常工作中。上周有个冲动的混混砍了郑岳军一根手指,紧急送医院让他们接了回去。罚款我们出了,再给小混混交了他家里欠的医药费。”
璩湘怡眼睛都没眨一下,轻笑一声。
这是在鼓励那些人,偶尔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或许会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璩湘怡的笑也像一个意外之喜,让郭臻继续陈述:“潞城所有的教辅机构和课外学堂都已经打好了招呼,不会有人敢雇佣罗玉婷。”
璩湘怡抬头,横眉淡目。
“淑珍阿姨那里有消息吗?”
李淑珍自愿去海市调查98年的拐卖案,已经过去了几周。
茫茫人海,这是个浩如烟海的工程,急求不得。
但他们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一个真相大白,让一些人得到应有的制裁。
郭臻同步最新进展:“已经找到了当年海市医院档案室的所有工作人员,还在排查中。”
璩湘怡不置可否,转而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些事之后交接给徐茂吧。
当时我和他们都在国外,有劳你为了我的家务事颠簸劳累,反倒耽误你的本职工作。”
郭臻立刻说着:“璩总说笑了,我是您一手提拔的,这些工作也是我的份内事。”
从前,张怡萱在璩湘怡身边最久,牢牢把着一个总助理的位置,当仁不让。但另一侧偏向工作交际的总助位置却是郭臻和徐茂的斗争。
外派的位置平白掉到了他头上,这场正进入白热化的竞岗自然消解。他获得了众人眼中的前程无量,心里却一直有个疑问。
为什么?
他却始终没问出口。
璩湘怡摇头:“不要老说这样的话,这么客套才是生分了,我给你发一份工资却让你做两份工,哪有这种道理。”
郭臻感到嘴里一阵阵地泛起苦味,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璩湘怡一眼,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好的璩总,那我就期待今年的奖金了。”
璩湘怡哈哈大笑,郭臻也顺水推舟,略说几句后出去和徐茂交接。
贵千回来的时候,璩湘怡正巧忙完了一阵,正站起来活动身体。
她宽松的衬衫下显出匀称健康的体型,带着成熟女人的优雅健美。
夏日天光长。
璩湘怡问了几句贵千都去了那些地方,听完后风趣幽默地给她讲这里当初建楼时的考量和感受。
打地基时发现了几个疑似文物的陶罐,紧急送去鉴定,让他们担心了好久。那时璩氏还不是现今的庞然大物。
在二环内买地建楼是个战略动作,耗资甚巨,如果因为地下挖出了考古遗迹而停工、届时集团伤筋动骨,甚至被竞争对手落井下石都是可以预见的事。
经检测,那些碎陶瓦还真是几百年的东西。但好在,最
终工地角落的一个监控查明白,是有人半夜偷溜进来分开埋的。
警察顺藤摸瓜,牵出一个涉黑团伙,又抓了竞争对手的某个高管。
璩湘怡声情并茂地讲下来,直把璩贵千听得一愣一愣地,手里的水果叉都停了,还是璩湘怡接了过来,一边说一边喂她新鲜葡萄。
休息完了又璩湘怡开了两个预算会议。璩贵千则在办公室里把预定的功课都做完、听了两个英语对话。
日头西移。
忙碌了一天的璩湘怡拥着贵千,站在落地窗前,静静看夕阳落在不远处高楼的整面墙上,折射出辉光,将这片角落映得霞光万道。
“很美。”
贵千的脸上带着满足,嘴唇轻启,吐出由内而发的感慨。
“是啊,”璩湘怡点点她的脸,“以后再来陪妈妈工作吧?这里每周都有一天可以带小孩来上学的,楼下还有学习教室和泡泡球公园。”
璩湘怡没说的是,一般只有还没上幼稚园的小孩才会随家长过来玩。
为了让贵千多陪陪她,璩湘怡也是耗尽浑身解数。
“好吧。”单纯的小孩一口应下。
璩湘怡又吧唧亲了她一口:“好,下班!我们去接哥哥放学吧?”
“嗯!”贵千一点儿没躲,坦然地接受妈妈的亲昵。
从前只能在阴暗角落里看到别的小孩享受的亲吻和爱意,现在坦坦荡荡地陈列在眼前,喊着,快来吧,如果你不要我的爱,我就只能枯萎在这里。
璩贵千知道那种无法传递、独自心伤的感觉,因此她绝不舍得让别人体会。
商务车的门拉开又关上,暑气轻吐,璩逐泓拎着书包上门,还提了一根棒冰在手里啃着。
璩湘怡眉毛一挑,还没说话,就看见璩逐泓从书包侧兜里掏出两盒小巧的提拉米苏味冰淇淋。
一人一盒,连勺子都分好了。
宽敞的商务车里,璩逐泓给贵千打开盒子,没忘了嘱咐:“尝个味道就好,别多吃。”
医生不让她吃多了冰的寒凉的东西,伤胃伤身。
璩贵千点头,把勺子插到冰淇淋里,却没先开动,而是打开车厢中间的扶手箱,拿出干净蓬松的毛巾递给璩逐泓。
“头发,湿着会着凉。”
几缕发丝搭在他的额上,收到妈妈的短信后匆匆从体育馆游泳训练池出来的璩逐泓后颈还残留着水珠,滴滴渗到衣领里。
清俊的少年接过毛巾拢在头上,粗粗按了两下。
璩湘怡“啧”了一声,让贵千和她换了个位置,往她嘴里塞了一勺冰淇淋,接着转身,按着璩逐泓头上的毛巾用力揉搓,来回把他的头发弄成了毛线球。
“湿着头发吹空调,老了头痛看谁管你!”
速来高冷的少年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地接受妈妈的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