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又见春山
璩贵千早就发现了,爸爸和哥哥一样,其实都很爱吃甜的。
切完蛋糕,大人有大人的娱乐,小孩也有小孩的消遣。
她在同学堆里却见到了一个人影。
曾嘉文。
她没有请他,他爸妈也不在,那就是璩逐泓邀请的人了。
夏天的夜晚,一群初中生聚在一起玩的是桌游,大家在凉爽的厅里围成一团,闹哄哄也不显得憋闷,饮料和零食都在旁边,手里拿的是经典的阿瓦隆卡牌。
璩贵千刚去另一边打过招呼回来,婉拒了中途插入的提议,就坐在朱欣怡侧边,靠在她肩上,正大光明去看她的牌。
阿瓦隆是个类似狼人杀的游戏,不过规则流派不同,发言的模式也不太一样。
但游戏的底层设计还是一样的,要玩的好,外在印象、发言、情绪、逻辑,缺一不可。
她在边上坐了一会儿,观察场上局势,不多时就能看出来,曾嘉文在这个游戏里简直是如鱼得水。
他本就是极会社交的人,没有和璩逐泓他们待在一起,而是来找了同龄的同学玩。但今天之前这里也没有熟悉他、他熟悉的人,现在呢?
这人却已经可以同许多人勾肩搭背、嬉笑打闹了。
这实在是让人羡慕的能力。
而不只如此。
璩贵千旁观,只觉得他简直是拿捏情绪、观察局势的好手。
有一两回他们对上视线。在场上搅风搅雨的曾嘉文调皮眨眼,眼里全是狡黠和得意。
大约他早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最讨人喜欢。
夜深之后,送走了客人和朋友们,璩贵千虽然没有忙前忙后帮忙,但也精神了大半天。这会儿疲惫涌上来,一时半会儿却睡不着,索性在睡衣之外披了外套,走进夜色里散步。
转过玻璃花房,看了那棵移植的桂花树好端端地伫立,又突发奇想,决定去马棚去看看卢比。
卢比的品种原是小型马,成年后只有一米六。但也不知道是卢比的伙食格外好、营养充沛,还是它和白云黑土混久了,不服气的性格也体现在了个头上,小马长啊长,现在比璩贵千高出了半个头。
不过还好,卢比再怎么调皮欺负原住民,在她要上马的时候总是知道要低低头,乖乖地、稳稳地。
微长的袖子拢住手指,草木的香气一点一滴渗透。
好像是栀子。是前面的路口种了一颗,气味却弥漫到了这里。
也是在这个微凉的夜里,她沿着熟悉的路往外走,在不甚明亮的夜灯旁边,刚好遇上送完朋友回来的璩逐泓和洛城。
璩逐泓拢了拢她的针织外套:“还不睡觉?”
“你不也是。”
“小鬼,我是大人了。”
大约觉得他们的谈话很有趣,洛城略微勾起唇角,抬起手和璩贵千打招呼:“哈喽。”
她抬起手算作回应。
璩逐泓主动提起:“他在这住两天,跟我打游戏。”
也对,傅谐的生日后没几天,璩逐泓就要飞往洛杉矶了,剧组不等人。和从前的朋友在一起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了。
但他不是自己一个人起飞。
璩湘怡在哪儿办公都可以,她在洛杉矶也有办公楼和分公司,把下半年的视察计划调整一下时间,先办了就是了。
傅谐刚忙过一段。他的生活模式一直是在空闲时背着大提琴箱,跟着璩湘怡到处出差。
而贵千。
去哪儿度假不是度假呢?
璩逐泓说自己是大人了,但他要一个人去异国他乡生活了,家里人也都放心不呢。
“姜哥呢?”璩贵千问。
他们三个不是总是一起玩吗?怎么今天也没见到姜南寻。
第63章 要天天开心,不开心的时候就给……
璩逐泓皱眉, 对姜哥这个称呼有些不满:“姜南寻去南方亲戚家了,有个远方表姑去世了。他后天回来,到时候你就见到了。”
贵千刚回来的时候,姜南寻和洛城来他家玩, 跟着他称呼贵千妹妹妹妹。
原来是为了调侃璩逐泓三句话不离妹妹长、妹妹短, 后来也成了习惯。
“好啊, 打游戏记得叫我。”璩贵千示意自己要往另一边走, 却没想到两个人都跟了上来。
这是往马棚去的方向,洛城常来玩, 早就认识路了:“这么晚还去看卢比吗?”
璩贵千:“昨天刚换了马蹄铁,怕卢比不适应,去看看。”
璩逐泓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卫衣,抱臂哼了一声:“少给它喂零食, 真是要宠坏了。”
这个人和卢比争风吃醋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璩贵千看他一眼, 余光瞥见洛城在璩逐泓身后,指着璩逐泓的帽子,笑着用嘴型示意她。
幼稚鬼。
她没忍住勾起唇角,被璩逐泓捕捉到了。
夹在中间的璩逐泓狐疑:“笑什么?”
“没什么,”璩贵千去挽他的手,“笑你可爱。”
卢比果然没什么事情,眨着大眼睛生龙活虎地摇头摆尾。
按年纪算也不是幼驹了, 还是没一点沉稳的样子, 就是被贵千惯坏了。璩逐泓摸着白云的鬃毛,嘱咐贵千:“你来看卢比的时候也摸摸他们, 抽空陪白云黑土跑一跑。”
话里带着不舍。
马棚有那么多师傅,是绝对亏待不了它们的。
但璩贵千还是耐心地答允:“知道了。”
手上的新鲜果子分着给三匹马吃了,卢比一个劲儿地伸长了脖子叫唤, 但为了给璩逐泓展示自己会对它们一视同仁,璩贵千忍住了没回头去看。
等喂完了,她两手一摊:“放心了吧?”
洛城倚在栏杆上,拿着根胡萝卜逗卢比玩儿,一会儿给它啃一口,一会儿又左支右摆,就是绕着它的头走。但就在他分神去看那边兄妹俩斗嘴的时候,卢比突地伸长脑袋,叼走了他手上的“逗马棒”。
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神气十足,洛城伸在空中的手自然地摆下,摸了摸卢比顺滑的皮毛:“真聪明。”
姜南寻来的那几天,山外青山别具一格地热闹。
璩贵千不是每一次都参与他们的游戏,她也忙得很,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过打联机游戏却是少不了她。好像冥冥中的缘分,姜南寻当初送她的是游戏卡带,她的游戏技巧多数是他教的。他们俩搭档也是所向披靡,十次里能赢那两人七八次,到后来他们自己觉得没意思了,开始随机分队友。
炎炎夏日,在空调下打游戏最舒坦,日头落了,几人也会去城里消遣。电玩城、保龄球馆、室内高尔夫,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有时也不只他们几个,叫上同学朋友,呼啦呼啦地一大群人。
姜南寻的爸妈一听他在年级前几的家里小住,放心的不得了。洛城则是父母都迎来了久违的自由,没人管他。
璩湘怡和傅谐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再三嘱咐了璩逐泓,要是会带上贵千,就得先筛一筛地方,不许他把什么乌七八糟的人和事带到她眼前来。
出发去洛杉矶的日子近了。
但家里人都没有分别的感觉,反倒更像是一次集体出行。
璩逐泓送走了朋友,一个人回到房间。衣物和用品那些都有人会负责,只是他的私人物品还得自己来收拾。
书房里用管的笔墨纸砚得带上,要是生疏了技艺爷爷会生气。碟片和胶卷只能挑挑拣拣,有些用不上的存在家里会更安心。用惯了的摄影器材总要带上,还有书本和材料……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窗子大敞着,风和夕阳一同吹入,离愁一下子有了颜色。
“哥。”贵千在门口叫他。
“嗯?”璩逐泓抬起脑袋,直起腰,招手示意她进来。
璩逐泓的房间主色调是松灰和深蓝,墙面上贴着几张电影海报和照片,桌前摆放着金属原子模型和两个相框。
地面上零零散散地铺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有的是要带走的,有的是整理的时候发现的,随手摆在一遍。
璩贵千抬起腿,灵活地绕过了一个个障碍物,凑近他,坐在床尾。
明明还没到分别的时候,看见他收拾东西,她心里就开始泛酸。
哥哥真的要去上大学了。去一个挺远的地方。
“怎么不说话?”璩逐泓的声音也不高,手上整理摄影书的动作没停。
璩贵千穿着拖鞋的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大腿:“什么时候回来?”
“圣诞假期呀。”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他把要带走的书堆在一遍,又去拿书桌上的相框。一张是全家福,一张是他们俩在芬兰的极光下照的合影。
璩贵千的声音闷闷的:“洛杉矶和京市有十六个小时的时差。”
“对。”璩逐泓停下动作,转头,狭长的眼对上三秒,温柔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他起身,去书桌上拿过一张手写的时差对照表:“喏。”
京市的上午七点到下午两点,是洛杉矶的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一点。
“早上起床可以给我打电话,一定会接到。在忙的话我会给你留言。你的中饭时间是我的晚饭时间,我们可以视频连线。”
手指捏在道林纸上,璩贵千看着用荧光笔勾出的时间段,眼睛眨了眨,溢出晶莹的水汽。
璩逐泓又蹲下,像两年前在医院病床前那样,仰望着她:“你先说,一周给我打几次电话?”
“……才不打。”
“诶呀,那完蛋了,”璩逐泓假装叹息,“我只好每周都飞回来,机票能帮我报销吗?大小姐?”
璩贵千重重锤他一下。
一家人到了洛杉矶,住的还是璩湘怡常年订的套房。
璩湘怡让人给璩逐泓准备的不是市区大平层,也不是泳池别墅,而是学校旁边一处中产社区的小户型跃层,胜在治安环境和社区氛围,又安排了打理起居的保姆。
“车你自己买,但不准换房子,我来洛杉矶出差的时候找不到你,你就直接跟我回国复读吧,”璩湘怡说得很直接,“丑话说在前面,我知道这里的大学生都什么德行,你又是艺术院校,被我发现你碰那些东西、跟别人学坏,就等着被扔到非洲去盯援助项目吧。”
璩湘怡在这个家里的威严无可挑战。她放狠话的时候傅谐和璩贵千都不敢给璩逐泓求情,就只好给他甩爱莫能助的眼神,看他鞍前马后地给璩湘怡顺毛。
一开始她还是在重审原则性问题,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少吃垃圾食品,给你找的阿姨会做中餐的,要是不喜欢就跟我说,再给你找厨子。也不许天天熬夜看片子剪片子,你爸没继承你爷爷的脱发基因,你不许折腾自己……”
“嗯,好。”璩逐泓一句一句地听,一句一句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