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荷风送
那董童生好面子,外人面前,他至少是不会暴露出其本性来的。
叶雅芙立刻喊了叶青禾一声“阿姐”,叶青禾只略冲她点了点头,倒没说话。
如今心里若说对她一点气怨都没了,那是不可能的。她怎么都想不通,当年她们那般要好,她为何能做出弃她而去的事来。
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心结仍是没能解开。
叶婶娘招呼叶雅芙夫妇坐,然后她转身进屋去了一趟。叶雅芙见她所进的屋子里传来了虚弱的咳嗽声,便猜得到,她应该是去同叶二叔说什么了。
再出来时,叶婶娘叹了一声气,同叶雅芙说:“你叔父知道你来了,心中很是高兴。他说他屋里有病气,怕过了你。且这会儿也困了,想睡会儿,所以你就不必进去见他了。”
说完这些后,叶婶娘这才看向一旁吴容秉:“这便是那吴家的大郎,你那相公?”
吴容秉本来今日来,也不是要做什么,就只是为自己娘子撑腰的。若她应付得来,他自然不会多话。只等她应付不来的时候,他才会出面说几句。
这会儿见被婶娘提起,他颔首应道:“见过婶娘。”
叶婶娘拿眼将他上下好一番打量后,又是一声沉叹:“倒是可惜。听说,你是秀才?”
吴容秉应道:“早些年侥幸考中了秀才。”
因自家女婿是童生,年年考秀才,三十多了还没考中。所以叶婶娘便知道,那秀才极难考。
可眼前之人呢,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竟就在几年前就考中秀才了。可想而知,他得多有才华。
模样也长得极好,反正在她这大半辈子所见过的人中,是没见过他这样好看的人的。只是可惜,竟是个瘸子。
但又一想,若非身有残缺,怕也不能娶阿福为妻。
姜氏那贼婆娘,她能有那么好的心给阿福嫁那十全十美的郎君?
“你们都坐吧。”互相认识了后,叶婶娘便交代他们坐,然后她自己也坐了下来。
屋里虽闭塞,且简陋,但几张凳子还是有的。
待都坐下来后,叶婶娘这才问起叶雅芙这些年在吴家的情况。
于是,叶雅芙就把这些年姜氏是如何哄叶氏给她钱花的,以及见在她身上再搜刮不着油水后,便开始露出本来面目这些事儿,大概的同叶婶娘说了。
叶婶娘听了后,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当初我就说,她那般热情待你,必不安好心。原无亲无故的,不过是跟着她男人来吴家吊唁,便就同你好了。还说看你可怜,她又无闺女,是拿你当亲闺女待。可你当时年幼,不懂人心的恶,就真信了她的话,并且是谁拦都拦不住。”说到这里,叶婶娘又是沉沉的一声叹息,“所谓‘日久见人心’,如今,你可看到了她真正的心意?”
叶雅芙微垂着头,摆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来。
“我知道错了,婶娘,我是太知道错了。可我正是知道错了,又不甘心就这样被她骗光了所有银子,这才舔脸找回来的。如今我们大房的要单分出去过了,可我知道,他们必然不会给我们什么。但我若能拿出当年带过去的银子的凭证单子,再算一下这些年在吴家的伙食费、寄养费,剩下的总得给我。否则,我也不能善罢甘休。”
见她说的样子认真,倒不似是来诓谁的,叶婶娘忽而沉默。
此刻心里对这个侄女的怨气,更消下去了些。
她知道错了,她也吃了苦头,何必再计较从前呢?何况,她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纵然可气、可恨,可毕竟是受了奸人的唆使。
当年,她小孩子家家的,又懂什么?
沉默半晌后,叶婶娘开口说:“当年,还是你叔给指的招,我多留了一手,就为防那贼妇有今日的翻脸。当年,你爹那医馆卖了多少银子,以及买卖时所办的手续,我都存着了。你总共带去了多少银两,又有多少金银首饰,我当时都列了张单子,以及,逼着那姜氏夫妇在上头签了字画了押。这件事儿,当时你们村里,可是有不少人作证的。”
“所以,今日你来了,也正好。我把这东西给你,你去找她算账去吧。”
说着,叶婶娘便站起了身,要进屋去拿这个东西。
叶雅芙则喊住了她,同时也站了起来,看着她问:“婶娘就这么轻易就把东西给我了?就不怕我是来诓你的吗?”
叶婶娘则说:“诓不诓的,也无所谓了。原本留着这东西,就是帮你防那姜氏的。当年你小,需要长辈们帮你多留个心眼儿。如今你大了,我想,也不需要我们再帮你筹谋。如果这种时候你还能被人唬了去,那只能说是你自己活该。”
叶婶娘的一番话倒是说得通透,也令叶雅芙心中十分敬佩。心想,听这婶娘谈吐,想该是个读过些书的明理之人。
当年,的确是叶氏亏欠了叶二叔一家。原属于人家的银子,她没给到人家手中去。
原以为,今日找过来时,会受好一番刁难。却不曾想,这叶氏的叔父一家也没算计她银子。
如此一对比,倒令叶雅芙心中颇有愧疚。
人心都是肉长的,既人家以真心相待,叶雅芙自然做不到对人家此刻的处境视而不见。
所以,也当即给了保证,道:“婶娘请放心,待侄女拿到了那笔银子后,必会把当年属于叔父和婶娘的给都给你们。”另外,若叶二叔一家需要帮扶,但凡她能帮到忙的,必不会推辞。
只是这些话暂时没说,现在说这么多,倒显得虚情假意。
来日方长,既看清了叶二叔一家的为人,以后再慢慢相处就是。
叶婶娘倒没想到她竟做此承诺,一时间愣在了那儿。
按理说,那个钱应该他们拿。虽然当初是大房照拂了他们很多,但毕竟医馆的钱他们的确出了银子。
可当初为了这事儿,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且都这些年过去了,她也已经想得开,没打算再去纠缠着要那个钱。
但他们家又确实是缺钱。现在阿福主动提了把该给他们的银子给他们,叶婶娘是如何都做不到一口给拒绝掉的。
但若答应,岂不是让人家觉得当初留那样一手,就是为谋自己私利?天地良心,他们当初那样做,的确真的完全只是为阿福留一
个后手。
其实本来她如果不找来,他们哪怕再困难,也不会去找她。
但她现在找过来了……
叶雅芙看出了叶婶娘的为难之处,立刻说:“婶娘不必为难,阿福已经做错一回了,万不会再做错第二回 。如今阿福已长大,能看得出人心的好坏了。再说当年若非是婶娘和叔父留了一手,今日阿福怕也不能有底气去向那姜氏要这个钱。”
叶婶娘总算是舒展了眉心,再不是愁苦着一张脸,而是露出了些许笑意来。
她一时紧张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手搓着衣角,说话都结巴起来。
“你、你叔父的确……我们这个家、家里的确……”的确是缺银子。
青山同时打几份工实在太辛苦,青禾的婚姻也不幸福。
“婶娘什么都不必说了,阿福心里明白。”叶雅芙神色认真。
叶婶娘果然是什么都没再说,只立刻进了屋去,迅速的找了那单子来,郑重的递到叶雅芙手中。
“这个你拿好了。”
叶雅芙手里被塞了个东西,她低头看,虽然繁体字看不太懂,但也大概看得出写的什么。
“婶娘,您就这样把东西让我拿走了,您放心啊?”叶雅芙笑问。
可能是得了个意外之喜的缘故,叶婶娘这会儿心情好得很,说话也明显比之前松快很多。
“你如今大了,婶娘信得过你。”叶婶娘语气肯定。
叶雅芙收了东西藏在了系在腰带的荷包里,然后郑重说:“婶娘和青禾姐放心,拿了银子我就回来。”
想着这眼看就到中午了,叶婶娘便留了饭。叶雅芙知道他们家里困难,估计都没多少口粮。
所以,就婉拒了,道:“来的匆忙,康哥儿还寄留在邻居家里,怕离开太久他会着急,就不留下吃饭了。”
来时吴容秉提议在镇上买些东西带来,这会儿,一些精致的点心留下后,夫妇二人便走了。
叶青禾搀扶着自己阿母,一路将人送到院子门外。然后看着骡车缓缓驶远,直到淡出视线,母女两个仍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
“娘……真信她的话吗?”叶青禾问。
叶婶娘则又是一声沉叹,道:“是她自己主动提的,应该会给的。再说,我原也没打算再要了,若真不肯给,也就算了。”说是这样说,但心里总归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
来的时候是叶雅芙赶的车,待出了秀水村,吴容秉便提议他来赶。
叶雅芙诧异:“你会吗?”
吴容秉倒还真会,从前腿脚好的时候,他也赶过车。
但赶车用不上腿,靠的是手上的力道。只要坐稳了,手握稳了缰绳控好力道,也没什么难的。
“以前赶过车,有点经验。”吴容秉言词谨慎,“应该不成问题。”
虽说让他一个瘸子赶车挺残忍,但此刻正是正午时分,头顶的太阳跟个火炉似的。那强光照在脸上,晒得脸疼。
叶雅芙自然是爱美的,她这张脸这几日好不易养得皮肤白净细腻起来,她可不想前功尽弃,被一个大太阳晒伤了脸。
他是男人,脸无所谓。
所以,叶雅芙也就没坚持。
“那就你来吧。”她停了骡车在路旁,二人交换了位置。
吴容秉的赶车技术显然比她想象中要好,他那双手似乎极有力气,看似轻轻松松的握着缰绳,可就是稳稳的固定住了方向。不像她,缰绳握在手里时,晃来晃去,车赶得也颠簸。
叶雅芙静坐车厢内,双手捧脸盯着眼前男人的后脑勺看。
想着,这大反派吴容秉,似乎就这样被自己拉回了正道?想想竟还怪有成就感的。
那就牢牢抱住了他这个大腿吧,希望他日后飞黄腾达了后,可以顾念到微末之时她扶助他的情分,可以多多照拂她一些。
她怕是回不到她原本的世界中去了,那留下来,总得好好活。 。
吴容秉车赶得快些,大概半个时辰多一点,就到了葵花镇地界。
再赶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骡车就稳稳停在了积善堂门口。
这会儿中午,日头正毒辣,街上没什么人,医馆里也就是冯桂花夫妇带着康哥儿在。
医馆里没人,张郎中也仍忙着手里的事儿。冯桂花则抱着康哥儿坐一旁,手里拿着把蒲扇在摇着。
康哥儿似乎很困,使劲揉着眼睛,但就是不肯睡。
直到眼尖的瞧见门口走进来的人,他立刻双眼瞪得老圆。
然后就蹭着从冯桂花身上下来,要往自己父母扑去。
这时候,冯桂花也瞧见了门口的小夫妇,笑着起身迎过去说:“你们回来得还挺快,我刚刚还跟康哥儿说呢,说你爹你娘得要再等会儿功夫才能回家。”
叶雅芙弯腰,一把将儿子抱起后,方看向冯桂花说:“事情办得挺顺利,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那还没吃饭吧?”冯桂花赶紧问。
叶雅芙:“婶娘留了饭,但我们想着赶紧回来,就没在那儿吃。”
冯桂花说:“这会儿街上食肆该都关了门,不过这里有一盒子点心,你们就着水吃些先垫垫肚子。”说着将包着点心的纸包递了过去,又闲聊起来,“那你那叔父婶子人还算不错,若换成是我,就你当年做出的那些事儿,我是如何都不会轻易就把东西给你的。”
又说:“那姜桃当初之所以接你来家住,就是算计的你的钱。如今,若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不知心里会是何滋味儿。想她不好过,我心里就快活,就是见不得这种人过得好。”
叶雅芙应道:“我被她骗了这么多年,心里也恨。此番既手中有这东西在,必叫她脱一层皮。” 。
下午一家三口都呆医馆里帮忙,叶雅芙跟在张郎中身边,一是帮他打打下手帮帮小忙,二也是跟在他身边学一些东西。
每来一个病人时,她会通过“望”和“闻”,先对这个病人的病情有个大概的判断。之后,再听着张郎中问病人的那些话,她根据自己的经验再更进一步加深自己心中的判断。
最后,再看张郎中是怎么诊断的,和自己的对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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