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锈唐刀
沈长宁并不是那种会自怨自艾的人,而且真正说起来这人命也确实摊不到她头上,可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虽然来了这里几个月了,也早已经体会过这个时代对于人群阶级划分的森严等级,可少女的躯壳内,仍旧是那个出生在人人平等的社会的灵魂。
她学习了那么多年的人民权利高于一切,实在做不到这样理所当然地漠视生命。
所以在仍旧盯着那块墓碑看了许久后,沈长宁最终还是轻叹口气,而后坦然说出了自己心中藏了一天的念头。
“陆刑,虽然听上去像为自己开脱,但我确实非常后悔当时说了那句话。”
耳边安静了一会,而后沈长宁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
“沈离,我知道你很难过,也很愧疚。可有错的不是你,也不是阿福,而是那个高坐在这江南十三县之上,却玩忽职守,漠视王法,视人命为草芥,将百姓置于鱼肉之地的蛀虫。”
沈长宁听他说完神色微微一动。
“陆刑,等你以后伤好了,你会杀了他们吗?”
她听见自己这样问道。
然后在呼啸的风声中,她听见陆景行简短有力的回答。
“会的,沈离,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杀了他们。”
沈长宁眼中蓦地泛起些许酸涩。
她转头,看见男人闭着眼睛站在自己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英俊眉眼,锐利颌线,都在森冷月光下显出一种让人触目惊心的冷漠,让人脊骨发寒,打从心里觉得恐怖。
她过去总有些害怕这样的陆景行,觉得这个人性格冷漠,阴晴不定,实在是不好相处。
可如今看着,却竟然奇异地感到安心起来。
虽然沈长宁不知道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可她知道,陆刑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我相信你。”
沈长宁转过头,看着阿福的坟丘,又重复了一遍:“我相信你,陆刑。”
听着少女的声音,陆景行没说话,只睫毛轻颤,不由自主地蜷了蜷手指。
两人待了一会,而后便很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从第二天起,沈长宁不再闷闷不乐,她开始一头钻进了009给她的那套《大燕律》中午开始钻研起了这个时代的律法。
陆景行没有察觉出少女的秘密,因为他的注意力也同样被其他的事情绊住了。
在医馆住到第七日,深夜,沈长宁熟睡后,有苍鹰扑棱着翅膀,绕过高墙,停留在了陆景行他们睡的那间房间的窗户外。
尖喙叨上窗户,发出轻响,陆景行在睡梦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缓缓坐起来,面孔朝向声响传来的地方。
而后快速勾了一下唇角。
终于,找来了。
已经在这院子里借着散步之名摸索了好几日的地形,到如今陆景行即便看不见,也几乎对这院子了如指掌。他下了床,给沈长宁掖上被角,而后径直出了门。
脚步利落地穿过庭院,陆景行一下也没有停顿地跟着肩头停留着的苍鹰的指示向前走去。
拐过几个巷子,肩头的鹰终于乖顺下来。
陆景行停下脚步,而后很快,随着头顶瓦片传来声响,陆景行面前很快落下几道人影。
“大人!”
见到熟悉的人,陈升和金钊等一行人顿时激动不已,也终于放下心来。
陆景行手指抚了抚肩头苍鹰的脑袋,点了点头。
“那日大人走后,我们解决了埋伏的人便立刻追来,可却只见路边残存着些许血迹,全然没有大人的踪影。”
陈升想到当日,脸色有一瞬的阴冷。
“而后我们沿着周边几个乡搜寻,却都无果,直到前几日听说这里正戒严,大肆搜捕钦犯,我们这才赶了过来,而后在桥上发现了大人留下的印记。”
说到这里,陈升顿了下。
那桥上其实有两个印记,只是一个刻的歪歪斜斜,软弱无力,另一个却深入石壁收尾利落。
他不怀疑第一个是假的,但却有些奇怪是谁刻下的。毕竟能知道陆景行心腹手下之间传递信息的这一套密语,定然是对方信任之人。
可,他也并未听说大人在这江南之地还有什么信任之人呀?
念头在心里绕了一圈,陈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陆景行点头:“有人买通了那日与我先离开的两人之中的一人,他中途突然反叛,杀了一人,我亦身负重伤。”
随着陆景行话落,陈升等人也终于注意到了男人隐在黑暗中的那张脸上,眼睛自始至终都是紧闭着的。
“大人,您的眼睛!”
一行人脸色皆是一变。
陆景行却面色平静如常。
“暂时看不见了,但已经在慢慢好转。”
一边是沈长宁给他上的药,一边是白药为他开的方子,双管齐下,陆景行今日偶然间竟然发现自己眼前竟然不再是往日睁开眼后全然的暗,而是有朦胧的光亮透进来。
这说明他的眼睛正在逐渐好转。
众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陈升,你暂且留在我身边。而金钊你带人回京一趟,将事情如实告知陛下,请他下旨,调拨金吾卫,同你来这江南之地走一趟。”
“是。”
金钊说完,便带着他身后的其他人离开,重新隐没在了夜色中。
陈升等人走了,便问道:“大人,那我住哪儿呀?”
陆景行闻言一顿,随即侧了侧脑袋,声音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自己解决。”
陈升:“……遵命。”
陈升一路送着陆景行到了医馆门口,见人进了门才终于离开。
陆景行阖上大门,绕过庭院,正进到堂屋以后,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轻柔女声。
“昭昭之前同我说在街上瞧见了陆大人的通缉令时我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倒确实不是她在诓我。”
对方称自己陆大人。
身份被完全意料之外的人揭穿,陆景行神色未变,转头面向她,淡声道:“白药姑娘认识在下?”
白药站在黑暗中,目光落在男人紧闭的眼睛上,神色有些复杂。
“那日昭昭告诉我后,我便立刻写了书信至师门,陆大人的样貌并不是秘密,所以我才能很快得知大人身份。”
说完,白药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道:“我七岁入神医谷,而后被谷主收为关门弟子,改名白药,正式修习医道。及笄之日承袭师父衣钵,正式成为少谷主。”
陆景行听她说着自己的来历,并不觉得多么惊讶。虽然没有料到少谷主这一层身份,可对方出身神医谷这一点,陆景行早有所预料。
白药看着陆景行脸上平静的神色,也不意外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一时间,她看着对方的视线复杂到了极点。
“可陆大人又是否知道,在入谷之前,我可是姓什么?”
陆景行没有说话,只是心中逐渐生出不安。
白药微微一笑。
“我姓檀,檀木的檀。”
话落,夜色霎时静了下来。
陆景行站在原地,有些晃神。
檀云,檀家那个自小便被送离家中的大小姐,原来她竟然是拜入了神医谷,更是神医谷的少谷主。
而比起这一层身份,她与陆景行之间还有着另一层更亲近的关系。
那便是檀陆两家相交甚笃,儿女之间更是有着指腹为婚的婚约关系。
陆景行站立在黑暗中,喉结滚动数下,头一次觉得有些头疼。
第38章 冷血所以你后悔了是吗?沈离
白药见他沉默,便笑了一声。
“你不用担心,陆大人,我们那婚约本就只是长辈之间的玩笑话,做不得数。况且我虽不知道你是何时成的亲,可既然你如今已有娘子 ,难不成我还会上赶着去拆散你吗?”
陆景行听她提到沈长宁,心下动了一下,但却并没有开口否认,而是颔首,真心实意地道:“陆某多谢白药姑娘。”
他仍旧叫她白药,仿佛已经将方才对方说的另一个姓氏忘得干干净净。
白药看着他摸索着往房间走去的背影,不由得轻轻眯了眯眼睛。
而后她又独自在黑暗中站了许久,然后才转身往屋内走去。
陆景行躺上床,掀开被子将自己包裹进去,睡得正熟的少女身上的暖意和浅香便逐渐侵袭过来。
他发了一会楞,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才闭上眼睛,在这无比熟悉的味道里放松紧绷的神经,沉入了梦乡。
虽然昨晚早早便睡了,沈长宁并不知道陆景行和白药的关系发生了何等变化,可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她仍旧从第二日这两人之间那隐秘的变化中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傍晚,白药带着昭昭出门去给一个年迈的病人送药了,沈长宁便和陆景行坐在院子里一边给他磨明日需要用的药一边和男人聊天。
天边的云朵被落日染成漂亮的粉色,风刮过槐树树梢,卷积着草木清香,落到人脸上时是温热的柔软。
沈长宁迎着风惬意地眯了眯眼睛,而后转头看向一旁坐着的人。
“陆刑。”
少女的声音中带着点充满调侃意味的笑意。
“白药姑娘好像有点喜欢你。”
陆景行侧头看向她。
“何谓喜欢?”
沈长宁又忘了这是个古代人,她轻轻啊了一句,而后解释道:“这是我老家那边的俗话,意思就是嗯,心悦,对,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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