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诗情
到时候去了看看,能买就买,能赁就赁。
她比较倾向于租赁或者典房住,她记得白圭头一回乡试失利,第二回 再考上。
还得在江陵待好些年呢。
赵云惜正在剥桂圆,想着等会儿煮个桂圆茶。
“到时候我们走了,叶珣,你怎么办?”他只有家中爷爷在江陵县,带着几个孩子读书,他便没有人陪了。
叶珣抿着薄唇,如玉的下颌埋在雪白的狐狸毛中,他浅淡一笑:“我也想试试。”
试试他能不能渡劫。
他的身子骨是差,但乡试在秋日,并没有院试那么冷,万一能扛过去呢。
两人又看向林子境和赵淙。
赵淙肯定不下场的,到时候姑姑她们走了,他父母就会过来。
只剩下林子境,他就有些纠结了,他成绩一直是中游,而且年岁尚小,现在下场,有些为难,他觉得自己的知识不够扎实。
他垂眸。
要是爷爷在就好了。
他肯定有妥善的解决方案。
林子境鼻尖一酸。
赵云惜想了想,温和道:“那你俩都搬寝室去住,休沐时间,就回小院住,或者让人来接。”
年岁小就去参加乡试,太小受到挫折也不好。
两人想想,确实可以。
只不过一直有赵云惜庇护,所以猛然间说要离开,心里就舍不得,很难受。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赵云惜轻笑:“行了,我们也就是去试试,结局未定呢,乡试哪里有那么好过?”
历史上的大文豪,秀才都考不中的大有人在。
林子境面色难看,他不敢想自己一个人是什么情景。
*
武昌。
湖广巡抚府。
院中灯火辉煌,书房中一群人正在围炉煮茶,厅中摆放着盛开的红梅。
一老者坐在案上,正笑吟吟地在看今年的采诗。
他笑呵呵道:“今年才气很足嘛!本官瞧着,好几篇心仪之作,只是没找到佳作,我心有不甘。”
他捋着长长的胡子,表情惬意。
在不经意间,他瞧见了一首诗,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虽然用词稚嫩,但不坠青云之志,其中才气翻涌,实在为我所喜,诸位瞧瞧,可还好?”
众人原本看了一肚子狗屁倒灶,险些撑不住,猛然间瞧见这样一首诗,都觉耳目一新。
第75章
“题竹?借物言志,不错不错。”顾璘乐呵呵道:“这寻常学子,知道压个韵脚,知道点平仄,会描景便觉自己会作诗了,殊不知灵气最重要,浑然天成,一气到底,就这首了。”
张白圭。
他瞧着名字,就问采诗官是何处得来,采诗官回,是江陵人。
“派人去县学找找!本官想瞧瞧这个学子!”顾璘连忙吩咐下去。
他冷嗤一声,瞧着一旁那些乱七八糟的诗,皱着眉头,颇为不解道:“一群虫豸,也敢作诗。”
众人:……
感觉自己也被骂了。
但湖广巡抚顾璘,那真是你可以质疑他的政绩,但不能质疑他在文坛的地位。
顾璘望着侍卫出去的身影,充满了期待,他已经能想象到风度翩翩的书生了。
*
荆州府。
赵云惜正在砍甘蔗,最后的小尾巴了,估摸着天热就没人卖了。
她喜欢吃,得抓紧时间吃。
李春容和张镇、甜甜又摆摊去了,三人沉迷摆摊无法自拔。
赵云惜啃着甘蔗,品尝着甜滋滋的甘蔗水,开始琢磨。
她最开始的设想。
有林宅做靠山,卖卖香露就挺好,等张文明或者白圭考上举人,那她就可以再卖卖竹纸,那这样一辈子衣食无忧是肯定的。
包括羊毛作坊,现在已经被甘玉竹发扬光大,卖得红红火火,江陵县中,真是皮袄里面套毛衣,谁暖和谁知道。
那现在,她就要开始琢磨活性炭了,有了活性炭,还可以做精盐和白糖,到时候等白圭成了首辅,她希望能靠外贸做这两样生意变成首富。
那该有多幸福甜蜜。
她畅想了一番,快活一瞬,又垮下脸。
可恶啊。
一想到白圭的未来,她就觉得心中难过。
心里蓦地涌出一团火,她真的想把他藏起来,什么家国大义,凭什么要用张家的命来填。
那群蠹虫,不配。
皇天走狗,忘本畜生。
可张居正——为的是百姓。
赵云惜叹气,白圭的好,在于他有时候露出来的清醒和混邪。
他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物。
君臣大义、家国天下。
他都平衡的很好。
可惜教出个欺师灭祖的弟子。
赵云惜啃着甘蔗跳脚:“厕鼠欺人!”
因着白日里想起身后事,半夜三更赵云惜醒了,等着月亮看了半晌,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干躺了半天睡不着,她琢磨着起床吃点。
谁知——
月色明照,一灯如豆。
书房中,影影绰绰印出有人捧着书读的影子。
赵云惜:!
她走上前来,就见张文明捧着书,熬得双眼通红,桌上是凌乱的书稿,条条款款,写了许多。
她立着看了半晌,他的焦躁痛苦,他的刻苦努力,她都看在眼里。
突然想起,当初自己挑灯夜战高考时,为了好名次,凌晨两点睡,早晨六点起,多少个日日夜夜,奋笔疾书,刷题刷到中指骨节变形。
那时,她看不清未来的迷障,只知道,多努力一分,就能离自己的目标近一分。
*
张文明皱着眉头,写完文章犹觉不满意,轻手轻脚地翻着手中书。
桐油灯摇曳,晃动得看不清字。
他懊恼地合上书。
突然听到绵长的呼吸声,他连忙回头,就见娘子拢着大氅,正沉默地看着他。
张文明哑然,他有些慌乱地想要将书稿藏起,扒了扒头发,呐呐道:“娘子……我就睡不着来看看,吵醒你了?”
赵云惜望着他无措的样子,上前握住他冰凉的手,牵着坐在炕上,温和道:“怎么还不睡?”
张文明觑着她的神色,眉眼一垂,他由着她握住手,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失落。
“娘子,我好难过。”他故意吸了吸鼻子,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我没把握。”
赵云惜知道,他这小半辈子,就为着一个目标,但他却不能实现。
她心里有些许的怜惜。
她抬起胳膊,将他拥进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温声道:“人这辈子,要做的事情有很多,科举并不是唯一的路。”
不是你的赛道,你就别硬闯了。
张文明眸色微闪,抬起双臂,略带颤抖地将她搂到怀里,童埋在她颈窝,语气可怜:“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从记事起,便只有这一个目标。”
他不敢呼吸了。
迷人的香味在鼻尖萦绕,他整个人僵直着,什么功名利禄,什么蟾宫折桂,一时间混忘了。
只有心中无言的滋味升起。
他胳膊僵硬如铁,连收紧力道都不敢。
赵云惜觉得气氛有些怪。
她抿着唇,正要挣开他的怀抱。
“别动。”张文明贪恋地埋在她颈窝,声音暗哑:“求你。”
他以前还会拿身体诱惑她,后来他忙着参加科举,聚少离多,整日里抱着书啃,和她之间,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一晃就是这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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