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诗情
赵云惜神采飞扬,上前捏捏他小脸:“没事,练吧。”
张文明望着她,一时出神,也不说话了。
“这砖石就去王家坡拉,他那口碑还不错,贵是贵了点,但都是好东西。”
“这木材我给你,我攒了好几条好木头,想着等茂儿成婚了给他分房,但不着急。”
“木工、瓦工也得赶紧找,把家具也给做出来,这费时。”
“今年眼瞅着快上冻,多请些人,速度快些为好。”
张鉞和张镇一路商商量量地回来了,两人对着隔壁的空地就开始规划,看看图纸又看看地,再喊几人过去商量。
“就跟老宅齐挨着,但是扩大很多,根据你这个图纸建四进,要是院子撇大点,这围墙的砖就费,你看是咋弄?”
“我的意思费点就费点,隔壁老宅以后可以专门做香露,这可是个长久买卖。”
以后赚钱的路子也要留好。
几人听了,都觉得有道理,索性把院子也留大一点,包括鹅卵石之类,所有的原料需要多少,都得自己先算出来,这样跟匠人谈生意的时,心里才有数。
赵云惜听着,把计算小能手张白圭同学薅出来,让他听着。
“行,需要啥你们不用操心,反正我在家闲着无聊,这房子我给你们办,你爹要去当值,都来些粗人,你们娘俩也不方便。”张鉞一口揽下。
赵云惜连忙道谢,这算是帮了她大忙,她整日里读书,李春容要做生意,确实没空盯着看。
张镇拍了拍大哥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茬定好了,赵云惜就要回屋拿钱,张鉞笑着道:“不用,不用,我先给你垫上,每天找你要账就是。”
赵云惜坚持先给他三十两银子。
这些钱都是从他这赚来的,她明确知道,他不稀罕她这仨核桃俩枣的,就没必要抠抠搜搜,不大气。
商议定了,让张鉞留下吃饭,李春容拿出自己新割的扇子骨,笑着道:“炖着吃!”比啥都香。
张鉞自然不置可否。
小白圭昂着脑袋,好奇地问:“什么是蛤蜊?”
张文明一看,见他手里拿着云娘方才看的东京梦华录,正是有菜品那页。
“春季时,你和你娘还捞了河蚌、小贝壳上来喂鸡鸭,那些小贝壳是河蚬,那蛤蜊是海边的,我也没见过。”
蛤蜊对几人来说,都遥远地不可思议。
“娘,你见过吗?”在小白圭心里,她娘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现代的赵云惜吃过很多,古代的赵云惜没有吃过。
她果断摇头。
“那等白圭长大了,带娘去吃蛤蜊。”他满脸认真地承诺:“带娘吃遍天下的肉肉。”
他知道,他娘爱吃肉。
赵云惜眉眼微弯,轻笑着摸摸他脑袋。
张镇扛着小白圭,和自己的老兄弟话话家常。
赵云惜一边烧火,一边琢磨自己的房间,衣柜在何处摆,衣桁在何处摆,她都要放在合适舒服的地方才行。
要是张文明去府学读书就好了,那这么大的房间就她和白圭住,不知道多快乐。
“刺啦……”
她闻到了煎肉的香味。
“今天晚上吃豆沙包,我煮了好些红豆,等会儿捣成泥,合着蒸枣做馅儿,我们一起包。”
李春容加上水,让扇骨在锅里闷着,一边笑着道。
“他们要喝酒,再调个凉拌胡瓜。”
“再凉拌个豆角,那豆角秧子都枯了,这是最后一茬,往后只有干豆角吃了。”
李春容絮絮地说着话,赵云惜偶尔迎合一声,灶中的火柴烧得很旺,火焰跳动,把她的手都映红了。
“再多买点柴禾,到时候冬天可劲地烧,免得没有白受冻。”赵云惜想想都冷得慌。
李春容点头。
“是得多买点,光做这么多人的大锅饭,就得不少柴,都得提前备着,要不然到时候不好说。”
两人商商量量的,很快也把饭做好了。
“吃饭!”
随着李春容一声令下,几个男人连忙进灶房端菜。
张鉞也揣着手进来,满脸怀念道::“当初咱哥俩年岁小,那时候三弟要读书,家里也是不富裕,咱俩扒着灶台,头恨不得伸锅里去,想想都是……”
张镇一听也乐了:“娘总说小三读书费脑子,叫他多吃蛋多吃肉,给咱俩馋得直流口水。”
兄弟俩回忆往昔几句,就拿着酒杯开始碰杯,满脸不能释怀。
赵云惜听他们讲古,也觉得有意思。
“东坡那个小河,娘说那里有狐狸精,你要是不小心路过它的家,就会断腿,狐大仙不容冒犯,咱俩不信,非得去跳那个小河,你崴了脚我扭了腰,咱俩可算是老实了。”
“还有说村南头那家,老二叔他们,说他没娘子,然后有个黄鼠狼精假扮女人,做了他娘子,天天给他吃蚯蚓和泥巴。”
小白圭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见两人话音一落,便咽下口中的肉,好奇问:“不是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为什么不给老二叔吃鸡?”
张镇还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闻言登时一怔,紧接着哈哈大笑:“因为这都是哄小孩的故事呀,自然怎么新奇怎么来。”
小白圭:“哦~”
失望。
还以为是真的。
李春容用棉帕子给他擦了擦小嘴,这才笑眯眯道:“这世间就算有妖魔鬼怪,人家也不来给泥腿子做娘子,真会扯,人家那么有本事,最起码也去榜下捉一个探花郎,要不然回妖精洞里说出来也丢人。”
赵云惜:……
论探花郎的吸引力,状元、榜眼、探花郎为三甲,他们的学识可能相差无几,但有一条可以确定,探花郎绝对是最帅的。
就是好看。
学识高,长得好,说出来真是风光无限。
“小白圭到时候不说考状元了,考个探花郎回来,咱老张家的祖坟就冒青烟了。”
张鉞捋着胡子,满脸笑意,他很看好龟龟。
张文明正在啃扇子骨,闻言觉得嘴里的肉也不香了,他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的存在。
张镇觑了他一眼,和大哥碰了碰杯,悠悠道:“文明啊,你两年后下场,争取考个举人回来啊。”
举人就是官老爷了,那身份地位一下子就拔高了,就算考不中进士,也能做官去了。
张文明恨恨地啃肉。
赵云惜反而很认真地夸他:“我看相公就有进士之才,字写得好,文章做得好,只要你愿意,进士唾手可得。”
张文明挺直脊背,目光灼灼。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遥想相公坐在高头大马上,穿着深蓝罗衣,胸前绑着大红花,头戴进士巾,皂纱飘带,一对簪花,何等潇洒快意……”
具象化的形容,让张文明心生向往。
他抿着唇,心想,既然云娘这样喜欢,他定然考个举人给她看。
李春容跟着想想自家儿子那潇洒的样子,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想想都爽,不知道考中了会是什么样。”
张镇也跟着向往。
“你要努力了。”他拍拍张文明的肩。
吃完饭,天色已经不早了,把桌上的骨头收起来,几个男人喝了会儿茶,这才散了。
*
赵云惜发现,张文明也不围着她转了,行走间手里都捧着书,竟然是跟着白圭一道,重新开始背基础知识。
她有些意外,却很惊喜他的转变。
若是她能考科举,那就好了。
没想到隔几日,从林宅传出令她惊讶的消息,说是皇家在招女官,年十五到年四十之间都可以应考,但是要读书识字的未婚女子才行。
她就想,怪不得民间也有女子读书,并且大家都不觉得奇怪。
林念念跟她说,在京城还有女子学堂,大家为了进宫当女官,也是头悬梁锥刺股,要极有才华才行。
赵云惜就想起那句,你是过五关斩六将那不世出的天才,飞升后也不过是十万天兵天将。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她明显能感觉到,晚上黑得早了,往常回家写完作业,吃完饭,差不多天擦黑了,而现在,写一半作业,天就灰蒙蒙的。
邻边的空地上摆满了砖石、沙子、石灰、木材等,张鉞弄了两只大狗,又派人专门守着,以免半夜三更被贼惦记。
很明显能感觉到,村人忙碌起来,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严寒做准备。
林宅亦是如此。
“你喜欢什么色?自己来挑布,这织银妆花缎不错,做来年节时穿,里面配上双面烧的貂皮内胆,剪得短短的,不显臃肿,再填充一层厚实的蚕丝,这缎子能拆下来洗,内胆平日里爱惜些,别弄脏了就成,下大雪了,放雪里搓搓貂绒,就干净了,又好打理又漂亮。”
赵云惜听着耳边温柔的话语,手被甘玉竹握着,她心下也感念,温和道:“夫人,哪里能叫你这样操心。”
这不光是操心,还费钱。
她的嫁妆那样丰厚,百姓最好的袄子也不过是灰鼠皮的,寻常人有羊皮袄穿,便十分难得,那真的是缝缝补补又三年。
有点钱买棉花,那也是做成被子,并且非常容易破,就连杜甫都感叹:‘娇儿恶卧踏里裂’。
他家孩子睡相太差,把被褥都踢裂了。
赵云惜十分感动,但什么样的人,就过什么样的生活,她买不起貂绒,就不去穿它了,免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夫人,知道你为着我好,但哪能叫你这样贴补,实在过意不去。”
她连忙推辞。
谁知,甘玉竹小脸一板:“你若再啰嗦,我就找你夫子,请他认你做干女儿,我就是你干娘!到时候还得是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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