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月 第142章

作者:宇宙第一红 标签: 宅斗 重生 复仇虐渣 成长 穿越重生

  她出来时,厢房外面只留一个大太监伺候。

  柳烟黛的厢房,除了大太监,其余都不得近身。

  瞧见柳烟黛行下来,大太监赶忙低头行礼,问道:“柳姑娘怎的出来了,可是需要什么东西?”

  “带我去见兴元帝。”她白着脸,道。

  她要去问问兴元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将她关了这几日,她真的受不了了。

  一旁的大太监高兴坏了,这可是柳烟黛头一回主动提要去找兴元帝。

  大太监以为这是两个人要和好的预兆,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说道:“回姑娘的话,圣上在一旁的厢房中休息呢,恰好晚间羹汤熟了,您一道儿带过去。”

  说话间,大太监一路亲自领着人去,将人领到了附近的一处厢房前,又将羹汤塞给柳烟黛,端过去的时候,大太监还在一旁笑呵呵的说:“柳姑娘,圣上惦记着您呢,您过去一趟,圣上不知道多高兴。”

  柳烟黛心事重重的端起羹汤行过去。

  兴元帝在厢房内不知道与谁在说话,四周有金吾卫把守,谁靠近,金吾卫谁都会拦下。

  等到柳烟黛行来的时候,那些金吾卫照样来拦,又被大太监抽了一把拂尘,低声呵斥而下:“谁都敢拦?滚远点。”

  金吾卫退下之后,柳烟黛提着手里的羹汤,放慢脚步行到厢房旁。

  她一走近,就听见厢房里面有人向兴元帝禀报道:“圣上可要真的与镇南王换柳姑娘?”

  柳烟黛脚步一顿。

  厢房之中,兴元帝正在与心腹看着南疆地图,商讨此事。

  当初在忠义侯府做宴,镇南王手底下的人只知镇南王,不知太子,他当时就记上了这个仇,只是因为底蕴不丰不曾发作,现在他成了兴元帝,这个仇就被无声无息的放大了。

  兴元帝对于楚珩,真的忍了很久了,所以他上位之后,在长安广扶武将,他早有培养出几个将领,他有对镇南王取而代之的想法,因为他不能允许在大陈里面有一个完全无法控制的地方存在,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楚珩辅佐兴元帝多年,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也许当初兴元帝残暴的弄死二皇子的时候,楚珩就应该预见了。

  楚珩知道兴元帝的心思,兴元帝也知道他的心思——自从二皇子死后,他们俩之间没了最大的敌人,彼此就成了最大的敌人。

  落到旁人头上的屠刀迟早也会落到楚珩身上,楚珩躲了又躲,退了又退,终究还是要迎上去。

  皇帝想削藩,镇南王不肯削藩,彼此早就有矛盾,而柳烟黛,又是一个导火索。

  眼下,楚珩的示弱,让兴元帝又多了几分贪念。

  他想,他能不能趁着这次机会,顺手把镇南王弄死呢?

  镇南王死了,边疆是会乱一阵,但是秦家军的药物他也可以同时给其他的军去用,再打造出来一个“秦家军”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能将南疆收回到手心里,他可以接受边疆动乱,南疆死一批民众。

  思索间,兴元帝看着面前的南疆地图,神色冷淡道:“不,虎符朕要,人,朕也要。”

  镇南王最好老老实实地将虎符交出来,再给他上贡个柳烟黛,他日后还可以放镇南王一命。

  若是镇南王敢上手抢柳烟黛,他就敢诛王!他看镇南王也已经不顺眼很久了!南疆这片地,死了一个镇南王,也照样能立住。

  兴元帝自从登基之后,一直远望南疆。

  别看他之前病的快死了,但这也不耽误他往南疆下手,兴元帝可能不是一个好人,但一定是一个好帝王,一坐上那个座位,他就自动成了个冷清冷血的王八蛋,这一次抢了柳烟黛,下一次,就会削藩,再下一次,就是降镇南王的爵,再下一次,就是要镇南王的命。

  兴元帝其实早就做好了跟镇南王翻脸的准备,只是之前身子不好,又是北方水患,所以一直没腾出手来动手,而现在,柳烟黛是一个火星,恰恰好好的点燃了这一场争端。

  旁边伺候的人惊了一瞬,便迟疑着道:“若是镇南王不愿当如何?”

  “若是他不知死活——”兴元帝冷笑道:“击杀。”

  他吃干抹净之后,还要把人弄死!

  击杀这两个字一落下,帐篷外便传来碗碟碎裂声,兴元帝一根弦绷的死紧,听见碗碟碎裂声,他立刻站起身冲出厢房。

  厢房门被推开的一刹那,他看见长廊之下,柳烟黛蹲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看着打翻的碗碟。

  碗碟碎裂,其上的汤汁滚落一地,散发出浓郁的肉香。

  竟是柳烟黛来给他送膳食了!

  兴元帝一颗心顿时软下来,他匆忙上前来,想将人扶起,却看见柳烟黛猛地站起身来,踉跄着退后两步,红着眼问他:“你要杀了我的叔父吗?”

  她只以为他要抢夺她,只以为他欺负她,却不曾想,他还想要叔父的南疆,当初他们分明是一起打天下的人,可现在——

  狡兔死,走狗烹,原先再好的人,时过境迁,也都变了模样,谁能活下来,就看谁的心更硬。

  廊檐下的六角宫灯摇摇晃晃,站在其中的姑娘神情痛苦,她从不知道,叔父为了她,要失去半个南疆,她想,叔父应该也不知道,兴元帝夺了半个南疆还不知足,他还想要镇南王的命。

  而兴元帝在看到柳烟黛的时候,心口又往上提了几分,他软下语气,道:“你听错了,朕是说,他不给才击杀,他给了朕,就没事了。”

  多么强盗的话,他偏偏说的理所应当,甚至眉眼间还带着淡淡的诱哄之意,与柳烟黛低声说:“好了,过来,朕不要他的南疆之地了,可好?只要你乖乖跟朕回长安,朕便什么都不要了。”

  柳烟黛看着他的脸,她知道,他又在骗她。

  上一次在常善堂门口,他就是这么骗她的,每一次他骗她的时候,都会特别真诚的看着她,然后说出来一口谎话来,她要是真的信,就会落到一个虎狼窝里,被他一口一口吞吃干净。

  柳烟黛在这一刻彻底看清楚他了。

  她逃不出兴元帝的手心,兴元帝也不会怜惜她,他只会骗她,她被他抓着,不会给叔父婆母带来任何益处,还会给叔父和婆母带来麻烦。

  她以前就是个麻烦,到了叔父手里,给叔父添麻烦,嫁到了婆母手里,给婆母添麻烦,现在又因为一个兴元帝,让叔父损失惨重,她愧对他们。

  她不知道该如何偿还他们,但是她知道该如何终止这一场无穷无尽的威胁。

  她厌倦了。

  她本就不是精力旺盛的人,也不是能跟人斗天斗地的性子,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性子绵软,心地善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姑娘,她甚至比一般人还要更脆弱、愚钝一些,旁人一眼就能想明白的事儿,她要兜兜转转,过很久才明白,当初能够逃出兴元帝的手,去常善堂做一个学徒,已经是她能做出来的,最大的自救,而这一份自救,还被兴元帝给毁了。

  她已经撑不住了,她真的被他逼到没办法了。

  “我不会跟你回去。”柳烟黛面色苍白的后退两步,声线轻而又轻,她说:“我这辈子,最后悔认识你。”

  如果她能回到当初,她一定避让开兴元帝,一辈子都不去长安,她宁愿自己早早死在南疆,都不想见到这个人。

  她这样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的否定他,刺伤了兴元帝,使兴元帝一阵暴怒。

  为什么她就不肯低头呢?

  他为她做的,放出话去,其他皇帝哪里做过?就算是万贵妃,也不敢让先帝如此。

  “跟朕在一起到底哪里亏了你?朕是天子!”他一步步逼向柳烟黛,道:“你如此忤逆朕,你以为朕不敢罚你吗?”

  他说这些、逼过来的时候,柳烟黛没有躲避,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随后,一言不发的举起手。

  她的手上有一片方才捡起来的瓷片,边缘锋利,方才一直藏在她自己的袖子里,现在,她将那瓷片举起来,毫不犹豫的在自己的脖颈上一划。

  猝不及防。

  兴元帝都不曾见到她藏下过什么瓷片,当时他逼近她,本还是盛怒的,他在想该怎么罚她,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听话。

  而在电光石火之间,她抬起了手里的瓷片。

  她跟着钱蛊医学过一点粗浅的知识,据说那位蛊医曾经还上过战场,会两手杀敌绝技,他告知柳烟黛,伤人的时候,要用锋利的匕首划脖子上最粗的那一条筋。

  死是很快的,人,可以比猛虎大象更强,也可以比琉璃更脆。

  ——

  当鲜血从她的脖子间喷出来,落到兴元帝的面上的时候,兴元帝有一瞬间的怔愣。

  血,白的脖颈,淡淡的青涩脉络,血喷涌出来的时候,像是糜烂的花开在雪地上,她倒下去的瞬间,兴元帝听见了大太监的尖叫。

  死人兴元帝见多了,他从没怕过,但是当柳烟黛倒下去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冰住了。

  柳烟黛会死吗?

  他好像又记起来了那空旷的一年,恐慌席卷而来,他向前走一步,但腿脚似乎变成了不能弯曲的死木,不知道踩到了何处,竟是一脚踩空,踉跄着扑倒在地上,爬着爬到柳烟黛身前。

  他竟然怕血。

  血喷到他手上,他甚至整个人都在发颤发抖。

  兴元帝想,她怎么会不怕死呢,她不会痛吗?

  他从没见过这种会自己死掉的人,她不高兴,可以拿刀来杀他啊!怎么能拿刀杀她自己呢?怎么能杀自己呢!

  “叫太医。”兴元帝摁着她的脖颈,试图将那些血捂在他的手掌里,但那些血从他的指缝中钻出来,使他胸腔震动,使他心如刀绞。

  “叫太医!”他吼了第二遍。

  “你敢死!柳烟黛!”他害怕了,他后悔了,他不敢再失去柳烟黛,他甚至匍匐下身子,在柳烟黛的耳边吼她:“你死了,朕叫你叔父陪葬!”

  才不会的,她想,她死了,叔父只会失去一个桎梏。

  柳烟黛不看他,只闭上眼。

  她再也不要见到他。

第90章 他们皇上要成太监啦!

  深夜, 镇南王府。

  秦禅月因为焦心柳烟黛吃不下饭,只在厢房间苦熬,每隔一会儿, 就要问一问官衙那头有没有回应。

  到了夜半子时, 镇南王拿着酸梅冰饮子回来, 便瞧见秦禅月还靠在矮榻上、看着窗外发怔。

  厢房中点着金丝缠灯,灯火盈盈融融的照着她绸缎一般的发,窗外的明月落到她的面上,将她的眉眼照出泠泠的润光, 她高昂着头看月亮,就像是一只皮毛顺滑的小狐狸。

  听见动静,秦禅月回头看过来, 正瞧见楚珩自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冰湃过的水果, 一杯冰块酸梅汁, 一盘酸辣猪蹄筋, 一碗鸡丝面走进来。

  秦禅月这一日苦热焦心, 什么都没吃下,晚上还靠在床榻边上难过, 现下一瞧见楚珩,她顿觉口舌生津。

  楚珩顺手将东西放下,摆在她面前,秦禅月就自己坐起来吃。

  辛辣的东西开胃,酸梅汁顺着舌尖一滚, 身子都跟着舒爽起来,再将鲜香的鸡丝面一卷——秦禅月吃到鸡丝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

  楚珩就坐在她对面看她, 瞧见她笑,他沉甸甸的心情也跟着松了些,勾起唇瓣问她:“在笑什么?”

  秦禅月这几日一直都不高兴,还是头一回笑出来。

  秦禅月舔着唇瓣,轻声说:“我以前给忠义侯也做过鸡丝,不过是鸡汤。”

  楚珩提到这个人就不高兴,他微微挑眉,板着一张死人脸,道:“是,忠义侯与你恩爱夫妻,确实该给他做,像楚某人,是没有这个福分的。”

  秦禅月似娇似嗔的瞥了他一眼,道:“那时候,我刚知道他在外面养了一房外室,我心里恨他背信弃义,又舍不得忠义侯府的钱财,不愿意与他和离,便给他下了一碗药。”

  想到此事,秦禅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他病的要死,都不知道是我。”

  想起来她送忠义侯下阴曹地府的事儿,她心里头就高兴,胭红的唇瓣一勾,一双狐狸眼里像是盛满盈盈秋水,眉眼一弯,胜似半个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