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那霞姨娘瑟缩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扑簌簌的抖着。
秦禅月的目光环顾四周,最后落到最上面的周子恒的面上。
周子恒唇瓣颤了颤后,挤出来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低声说道:“是,是方姨娘的要求,她说,只有掌箍霞姨娘,才愿意给出解药来。”
在这一刻,他将“懦夫”两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一旁跪着的方姨娘阴阴的嗤笑了一声,道:“他可没说完呢!我要打的不只是霞姨娘,还有你,秦禅月!你要想让你的儿子活,你就也该跪下,受这几巴掌!”
比起来霞姨娘,方姨娘更恨秦禅月。
她至今都认为,是秦禅月与周渊渟一起设计陷害周问山的,所以她要让秦禅月尝尝失去儿子的痛苦,也要让秦禅月忍受被人当面凌辱的痛苦。
她知道秦禅月有权有钱有地位,但是这些东西能换来她儿子的命吗?
而周子恒听见方姨娘这话,赶忙弥补似得说上一句:“我从未曾这般想过,禅月,你是我的妻,我不可能让你挨打。”
周子恒眼下说这一句,瞧着情真意切,但是实际上也只是为了开脱罢了,他要是真不能让秦禅月挨打,他干脆就不必将人请过来,他敢将人请来,是因为他知道,秦禅月那性子不可能看着自己挨打。
等秦禅月到了之后,秦禅月自己与这满屋子的权贵抗衡。
他要摆出来一个态度来:你们要秦禅月来,我将人叫来了,秦禅月不配合,可跟我没有关系,你们有本事,自己去打秦禅月。
秦禅月不同意,周渊渟死了,那是秦禅月做出来的选择,与他无关。
懦夫便罢了,还是个极会算计的懦夫。
他用灵巧的话术把自己身上的罪责剥个干净,然后将秦禅月推到了众人的面前来,若是没一点聪明的心思,根本反应不过来周子恒的话,反而还会认为周子恒这是在护着秦禅月。
方姨娘就反应不过来。
她大起大落之间,本就不聪明的脑子越发迟钝,听见周子恒这么说,她立刻说道:“秦禅月,这地上的七位公子的命可就在你手里,你不挨这个打,他们就都死了!你要害死他们吗?”
而秦禅月听见了这些话却并未动怒,她的目光淡淡的在所有人的面上划过,最后落到地面上的周渊渟的身上。
周渊渟此时已经不成人样了,中箭之后又被殴打,所有骄傲都被打没了,躺在这里只剩下一滩烂泥,当秦禅月的目光落下去的时候,周渊渟颤巍巍的喊了一声:“母亲——”
这一声喊之中带着几分祈求,像是泣血的哀鸣,他看着秦禅月那张端庄艳丽的面容,哀鸣着说道:“母亲,救救儿子。”
他不想死啊。
周渊渟着一声呼唤,似乎唤醒了在场所有人的善心与舔犊之情,一旁的老爷和夫人们突然湿了眼眶,劝说秦禅月道:“秦夫人,这千错万错都是孩子们的错,但这是从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您心疼心疼他,救救他吧。”
柳烟黛在秦禅月身后跟着,这种场合,她本是不该说话的,可是听见这些人劝,她心头一紧,道:“那,那怎么行呢?怎么能打婆母呢?”
婆母又不曾做错过什么呀!
一旁的夫人们骤然变了一张脸,她们拧着眉,沉着脸道:“替孩儿做事,不是母亲的天职吗?若今日叫我如此,我亦是会做的,你一个不曾有过身子的女人,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今日若是要我来,别说两巴掌了,挖两块肉我都是做得出来的,这可是儿子啊!区区两巴掌算什么?”
柳烟黛被这理驳的说不出话。
好像这世间的公理,缘由都不重要了,只要一掺和上母子,母亲天生就该为孩儿退步。
而地上躺着的这些人们仿佛也在这一刻找到了真正的主心骨,一声声的昂起头,用凄惨的形容喊着“秦夫人”,整个前厅之内一时之间都是鬼魅之气。
所有人的体面,尊荣都被撕烂了,露出来底下不堪入目的真容来,欲念与爱恨扭曲在一起,混着血腥气,在地上混成了一滩腥臭的人,柳烟黛透过婆母的发鬓缝隙去看,又觉得地上躺着的不是人,而是一群粘黏在一起的尸首,他们长了无数条腿,无数张嘴,黏在一起成扭曲的形状,张大了嘴,发出巨大的哀嚎。
“救救我啊!”
他们在喊。
“让我吃了你吧。”
这是他们真正的想法。
柳烟黛无声地打了个寒颤。
在这一刻,那些浅薄的尊严都变得举无轻重,人们恃强凌弱的本性被展现的淋漓尽致,谁管你做错了什么?谁管你无不无辜,弱的就要跪下,被扇上一掌又一掌。
她瑟缩着肩膀上前一步,紧紧地贴在了婆母的身后,颤巍巍的挤出来一句:“婆母,我们去找叔父吧。”
秦禅月可不是软弱无力的霞姨娘,她有显赫的出身与坚硬的后盾,如果镇南王今日站在这里,那这七个公子就算是真的活生生疼死,也没人能把秦禅月如何,权利就是尊严,权利就是根本,权利就是一切。
而站在这里的秦禅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柳烟黛的手臂,让她安静,随后低下头,问周渊渟:“渊渟,母亲有话问你。”
周渊渟昂起头,用尽全力的点头,回答道:“儿子听着。”
秦禅月问:“当真是你与这些公子们一起害了周三公子吗?”
周渊渟面部一阵变幻。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既然母亲问了,他只能咬着牙回:“是我,母亲,是我做的。”
秦禅月缓缓点头,那张艳丽的面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有冷漠。
周渊渟不知道母亲想干什么,但他急啊,他现在整个身子都木住了,毒快发了,他快死了!所以他只能哀求着说:“母亲,儿子知道错了,您救救我啊!”
他当然知道母亲救他要付出什么代价,但是他想活,他想活啊!
只要能让他活下来,母亲吃这么一点委屈又能怎么样呢?
但秦禅月已经不开口与他言谈了。
她不再看地上的人,而是提着裙摆一步步走向最前方。
她经过地上的几位公子,经过椅旁或站或坐的人,经过被打的不敢说话的霞姨娘与私兵,最终站到了周子恒的身侧。
她站在前厅最高处之后,缓缓回过身来,看向其下的所有人。
其下之人面色各异,而她神色平淡道:“既然这件事是因我儿子而起,我定然会负责,诸位放心,事儿是生在侯府的,定然有侯府解决,你们的儿子不会死。”
方姨娘嘿嘿的冒出了几声古怪的笑来,她兴奋的直发抖,声线尖锐的问:“秦禅月,你要为你的儿子来被掌掴了吗?”
秦禅月并未看她,而是轻轻拍了拍手。
随着秦禅月的拍手声落下,前厅门外快速走进来了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大夫进来后跪在地上,将药箱取下,从里面拿出来了一瓶药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而一旁的秦禅月则道:“这是我方才命人去方姨娘院中寻来的解药,因为藏得太深,也是刚刚找出来,诸位,给你们的儿子服下吧。”
在场人的面色各异,彼此对视之间,都满是尴尬。
秦禅月竟然找到了解药!
早知道已经有了解药,方才他们便不这般逼迫秦禅月了,若是被秦禅月记仇了——所有人都收回了目光,沉默的不再开口。
而方姨娘却是一脸震惊,她尖叫道:“不可能!她骗人的!没有任何人有解药!”
这是她买来的毒,她怎么会不知道有没有解药呢?她根本就没准备解药!秦禅月的解药从哪儿来的?
而在场的人都不在乎她了。
之前顺着她,是因为她有解药,现在没了,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站在高位上的周子恒一抬手,这对母子便被人硬生生的扯了出去,方姨娘还要叫,却被私兵牢牢捂住了嘴。
而在地上趴着的七位公子们都努力的张嘴吃药,就连周渊渟也在吃——他也想活着。
地上的大夫一一抬手,给所有人喂了解药。
生死危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解除,没人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下掩盖着什么汹涌的暗流,而秦禅月似乎也没有去追查的意思,只神色淡淡道:“今日宴席,侯府三公子所坐的轮椅一时机关失控,伤了诸位公子,是我侯府的过错,明日,我等上门赔礼,还望诸位莫要生恼。”
眼瞧着地上的公子们一个个恢复了行动,这群老爷夫人们也不敢有任何意见,只赶忙应下——方才那场面他们都是瞧见了,自己的儿子在生死关头都认了罪,确实是他们的儿子先去坏了人家侯府三公子的身子,每个人都说不上是无辜,算起来,也是他们活该被人家报复,这前因后果摆在这里,他们自己理亏,自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眼下,秦夫人既然愿意用“机关失控”的理由将这件事情体面的盖过去,那他们也便顺水推舟的接下了,只当做今日真就是三公子的轮椅出了故障,误伤了他们的儿子吧,他们当场带着自己的儿子离去了。
随着戏子尽散,这场大戏,终于缓缓落下帷幕了。
只是,在走之前,他们还要感叹一句,幸好是秦夫人啊。
若没有秦夫人,他们真是不知道今日要如何收场了。
方姨娘母子被拖走,七个公子与父母离开后,这前厅中就只剩下了周家人了,秦禅月命人将被打成猪头的霞姨娘送回去后,又叫柳烟黛将地上的周渊渟送回去。
周渊渟吃过了药,人也活过来了,一颗心才刚放回肚子里,就听见站在高位的母亲冷声道:“周渊渟,你陷害自家兄弟,品行不端,日后,幽禁庄子里,了此残生。”
周渊渟还想要喊些什么,但私兵已经将他抬出去了。
柳烟黛跟着他,一起从前厅里行了出去。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瞧见这种阶级的宅斗,一切都好像是梦一样,是她完全没设想过的局面,一时间有些失神,都说不出话来。
而前厅之内,只剩下了周子恒与秦禅月,以及满地的血腥气。
四周的人一走,周子恒立刻与秦禅月说好话,他道:“夫人今日当真是做得好!哎,今日之事都是我的过错,哎,早知道今日,我当初便不将方姨娘——不,我当初就不养外室了。”
这么多女人,只会给他添麻烦,他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守着秦禅月过日子呢。
而秦禅月看起来却似是不在乎这些。
她先命人进来收拾了地上的血迹,又命人开窗开门,门户一开,窗外缤纷的彩霞便落进来,方才死寂如幽冥的前厅骤然又活了过来,清新的夏日晚风吹进来,驱散了各种讨厌的味道,不过恍惚间,他们就好似换了个地方似得,连带着刚才那种紧绷不安的心情都被驱散了。
最后,她拉着周子恒坐在了前厅的主位椅子上,与周子恒道:“今日之事,实在是怪不得夫君,是下面那些人不懂事——周渊渟幽禁,方姨娘夫君打算如何处置?”
周子恒毫不留情的摇头,道:“你处置了吧。”
是死是活,他都不想管了。
顿了顿,周子恒又道:“倒是渊渟——好歹是世子,不能真的下他的脸面,过些时候,再带回来就是了。”
最开始,在得知真的是周渊渟所做的时候,他心里也有些生恼,但是他那里舍得一个儿子真的被幽禁了呢?周渊渟虽然做错了事,但是也是他的儿子啊,小惩大诫就是了。
秦禅月盯着他看了半晌后缓缓点头,想,周子恒大概是对方姨娘完全厌恶了,因此,就算是知道方姨娘是被害的,现在也不在乎了,也不会去惩罚周渊渟。
最开始,他爱这对母子,疼周问山疼到可以把爵位给出去,但不爱了,得知他们以前是被害的,他也无所谓了。
若是周问山刚出事的时候,这件事被爆出来,周子恒肯定会要周渊渟半条命。
只是爱淡了,所以恨也淡了,周子恒不在乎了而已。
这个人,真是将冷情冷血烙在了骨头里。
“那便一起关到庄子里去吧,这辈子给他们个善终。”秦禅月勾起了一丝讥诮的笑,随后向外面一抬手,外头便立刻有小丫鬟捧着一碗鸡汤走进来。
秦禅月接过来,亲手将这暖融融的鸡汤递送到周子恒的面前,柔声道:“此间的事儿也忙完了,夫君吃口汤,暖暖身子吧。”
之前她想看方姨娘与周子恒弄的你死我活,所以特意没再给周子恒送鸡汤,这人便一日又一日的活到了现在,眼下,这一场大戏也结束了,她唱够了,该让他好好歇一歇了。
而周子恒瞧见那碗鸡汤的时候,都微微有一瞬的晃神。
当时窗外正是彩霞斐然时,天边太阳一落,云层便烧起淡淡的火烧云,赤红色与金色融合在一起,暖色的光芒从窗外落进来,照在秦禅月的面上。
秦禅月含笑看着他,眉目中满是关怀。
那纤纤素手端着瓷白玉碗,送了一碗澄暖的汤过来,带着夫人的温度与关怀,瞬间暖了周子恒的心。
他想,有秦禅月这么一个聪明强势的女人做妻,当真是好事,而且,秦禅月还这样爱他,对他这样体贴入微,妻若如此,夫复何求啊?
周子恒接过那碗汤,昂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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