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大娘子 第129章

作者:青丘一梦 标签: 穿越重生

  “该有个彩头才是。”

  “取一坛紫金酒来!”问真扬声呼唤,目光既明且笑,灼灼摄人,带着许久不曾在她身上见过的意气锋芒。

  问星直直看着,竟然怔住了,她一直认为阿姊像一棵树,笔直、挺拔,坚韧不摧,今夜的问真,却像乍放的烟火,意气风发,令人心荡神倾。

  万寿山上的一箭,或许有如此意气,只是问真收敛得太快,放下弓,她又是中正端庄的名门贵女。

  问真到底经年放纵,哪怕近两年勤加锻炼,与见素还是有段差距,二人全力拆招,约过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头脑中战意愈浓,四目相对热烈灼人,却很清楚,已有胜负了。

  终是问真丢下刀,轻出一口气,“我输了。”

  她心中当然有遗憾,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希望,她将那把刀仔细擦拭,收回鞘中,看向见素的目光仍鲜明有光,“明年,咱们再战!”

  见素与她动作同步地收剑回鞘,小臂微僵,含笑向问真拱手,“自当从命。”

  然后痛痛快快地拍开那坛紫金御酒上的泥封,“来人,温酒!”

  对战一场,好像泄出了他心中的郁气,姊弟两个坐到一起拼起酒来。

  见素酒量不弱,架不住问真正儿八经做了几年酒鬼——便如他们的身手一样。

  因明日还有正经事,二人都有所克制,见素察觉酒意上头了,便连忙告饶,问真还双目清澈有神,见状放声而笑,“你阿姊我这些年的酒没白喝吧?”

  见素心服口服,又斟最后一杯,与问真轻轻一碰,“阿姊,咱们都要好好的。再过些年,我调回京中,未来几十年,咱们一同为徐家遮风挡雨。”

  还如年少时,背抵着背,为彼此之半身。

  他知道问真早年头疼少眠到借酒入眠,知道问真已经整顿好精神重新上路,更知道问真一向行为克制,所以并不劝问真戒酒养身,千言万语,只在最后一盏酒中。

  问真与他共饮,“千江水流,万方风雨,你我共担。”

  季蘅与问星在旁看着,只觉好像多少陈年往事都流淌在这杯酒里。

  “快擦擦。”问星塞给季蘅一方手帕,季蘅后知后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流了满面的泪。

  他注视着饮下最后一盏酒,斜倚凭几与见素对视,看起来仍清醒有神的问真,喃喃道:“我若早些来就好了。”

  “早些来,你排不上队。”问星见缝插针,往嘴里塞了两粒花生——时间太晚,秋露不许她睡前多吃东西,她往日还算听劝,这会心中百感交集,心情复杂,就不想做听话的好娘子了。

  她说起话扎心,按照季蘅的性格,怎么该奉还回来,结果却没听到声音,转头一看,问星顿时满头大汗,“祖宗,您可别哭啊!等会阿姊看到,以为我怎么你了!”

  夏日弄牛痘时,她曾威胁季蘅,说他若敢在问真面前多话,抖搂出什么不该说的,她一定吹耳边风让他“失宠”。

  但想知道,耳边风能有枕头风好用吗?

  问星连忙又是递帕子又是敬酒,好一会,才从季蘅比平时较慢些的反应中看出不对来,扶额道:“你不会醉了吧?”

  季蘅没答言,双目仍直直对着问真。

  得了。

  问星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说好的能饮千樽呢?你这喝的可有两壶?”

  她连忙招呼人来扶季蘅,他这会倒有反应了,皱着眉晃头摆手,不许人来扶,“我要等阿真!”

  问星翻了个白眼,不再劝他,拍拍手起身,“那你等吧——我可没吃你花生噢!”

  回到自己坐席上,冲秋露乖巧一笑,然后拿了个朱橘在手上剥。

  大夫人给她们送来的,自然都是顶好的,这朱橘哪怕没那么新鲜,仍然酸甜多汁,比苴安市面上能买到的可好太多!

  顶着秋露的目光,问星美滋滋吃掉一个橘子,再要伸手时,秋露叹息着近前来,“今夜已用了不少宵夜,再吃多了,仔细睡不着觉。大娘子吩咐送到您房里许多,咱们明日再吃这朱橘不迟。”

  问星原就本着吃到赚到的心理,被秋露制止就干脆地收回手,拉着秋露袖子晃晃,“那我再吃一盏金桔汤好吧?这个是润喉的,对我最好了!”

  秋露无奈摇头叹息,到底给她斟了一盏。

  夜黑风高,留州气候有些寒冷,入了深夜,不适合在外久坐,见素伸手要扶问真起身,“阿姊回去安寝吧,明日不是还要见三郎、九郎和其他几位年轻儿郎?”

  “你早些睡,明早起来还得带明瑞明苓出去骑马。”问真额外叮嘱他一句,“带着十七娘,他们骑马的时候你多留些心,十七娘和明苓主意大得很!”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略有嗔怪之色,见素却笑道:“如无阿姊纵容,哪有她们主意大?”

  问真便笑,她就是愿意纵着自己的娘子们,能纵一年是一年。

  最好能纵着、护着她们一辈子,那是她的能耐!

  见素要扶着问真走两步,结果问真步伐稳健,身轻如燕,哪用他搀扶,摆摆手道:“你且去吧,勿要耽误我与你姊夫说话。”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已走过来的季蘅,“喜欢听他们叫你姊夫?”

  含霜听到这,才意识到问真有些醉了,连忙上前给她添斗篷,小心地守在周围。

  季蘅已走到问真近前,问真摸摸他酡红的脸,好笑地道:“还饮千樽酒呢,这点酒就把你吃醉了。”

  又豪爽地一挥手,叫见素过来,“喊姊夫!”

  见素干脆地冲季蘅一拱手,“见过姊夫!”

  季蘅脸红得已不知是酒醉还是激动了,从腰上抄起玉佩就要给见面礼,手送出去一半,反应过来是问真给他的,又有些舍不得,问真好笑地,在袖子下塞给他一枚玉坠,季蘅忙双手递给见素,“请大弟笑纳!”

  他说得气势十足,倒有些像投军令状,见素是酒意上头,竟不觉得怪异,同样双手接过,“谢谢姊夫!”

  两人在庭院中郑重相对,不拜把子都白费了如此月色。

  问真实在懒得看下去,拍拍见素的肩,打发他:“快回去睡觉,耽误了明日带孩子出去跑马,明苓那记性,她能记你到明年,信不信?”

  见素闻言精神一肃,不忘叉手向问真一礼,“阿姊,我就去了!”走了两步,又顿住脚,回身对季蘅一礼,“姊夫!我去了!”

  季蘅傻笑着回礼,问真无奈扶额,牵住了季蘅的手,“咱们回去。秋露,好好照顾十七娘,早些歇息,明儿不是还要一起出去骑马吗?”

  后一句是叮嘱问星的,脸红红的不知激动个什么劲的问星连忙答应,问真狐疑地看她一眼,“你吃酒了?”

  问星连忙摇头,“我怎么敢吃酒呢,阿姊你看,我吃的金桔汤!”

  “那还不错。”问真认真地点头,问星看她如此样子,真想扑过去狠狠亲一口。

  微醺的阿姊太可爱了!

第99章

  一坛紫金酒喝得两个人都醉了……

  一坛紫金酒喝得两个人都醉了, 见素是醉得不敢再喝,问真是微醺得有些放肆。

  她平时表面上端正守礼,挺靠谱一人, 私底下言谈笑闹随意,毕竟t是自幼练下的大家礼节,只有酒意微微上头了, 才露出一点本性——她其实挺好色的。

  回到房中,季蘅本欲帮她擦把脸, 这原是含霜的分内工作,但他不是想趁机腻歪一会嘛, 结果刚叫人打水来, 就被问真一把拉到身边坐下, 两人肩挨着肩, 一张矮榻甚至舍不得分在矮几两边坐。

  含霜无声轻叹, 摆摆手带领房中人退下, 季蘅醉醺醺的, 脑子里一根弦绷着, 忽然眼睛睁得很大,悄悄低头闻自己身上, 他大约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 其实明晃晃的, 谁都瞒不过, 和捣蛋闯祸却自以为瞒天过海的小狗一样。

  问真扬眉戳他,季蘅微讪, “娘子你闻,我身上有酒臭气吗?”

  “挺香的。”问真还真闻了一会,然后一本正经地品评, “是苏合香吧,衣裳熏得不错,浓而不厚,柔而不散,有水准。”

  虽然不是他自己熏的衣服,季蘅小小地脸红了一下,他骨相生得极好,广额高鼻,俊朗精致,双目深邃有神,又清澈含光,他端正坐在琉璃灯下,一双眼干净澄澈如松上雪,望向问真时盛着满满当当柔软的笑。

  这模样,神仙来了顶不住。

  何况问真只是个念了几卷经的假清静人。

  灯下看美人,看得问真心醉神迷,她小时候总被祖母念叨,做人要克己复礼,当时大长公主刚经历了十郎的种种荒唐的洗礼未几年,对问真的教育抓得格外严厉,每每叮嘱她贪恋美色必乱神害智,最终后果不堪设想。

  小问真很认真地将这些教导听了进去,一向以正经人面貌示人。

  但好色这种天性,有时难免露出点痕迹。

  譬如当日万寿山上,季蘅纵马而来,他带回来的霜满天清如云霜、色如烟霞,季蘅双目灼灼如桃花灿烂,目光遥遥地望向问真,带着明媚的惊喜,那一朵花中名品,在他身边只能沦为陪衬。

  那一瞬间,徐问真知道,她不过一俗人尔。

  为色心动,说起来似乎并不体面,但世间又有几个真正的体面人。

  问真原本并没对这段关系抱有多高的期待,她既喜欢季蘅,当下条件便宜,你情我愿,在一起几年,点缀光阴,度过一段对彼此都算不错的时光,就足够了。

  几年之后,她心里的热乎劲过去,一拍两散,她绝不会亏待季蘅。

  可现实教育了一向镇定从容的徐大娘子,人心感情,哪里是她轻描淡写可以说定的。

  她既非铁石心肠,对季蘅又正有好感,在一起地久天长,总会被一颗赤诚真心打动的。

  她叹了口气,捧着季蘅的脸看了一会,季蘅被她看得逐渐脸红,支支吾吾地问:“怎么了?”

  “我在看,让我对着祖母心虚的人。”问真意味不明地笑着,季蘅一片茫然,问真笑着,轻抚过他的眉眼,“阿蘅啊……”

  季蘅面露闻讯之色,问真忽然起身,精神奕奕:“我教你舞剑,如何?”

  “啊?”话题跳跃得太快,季蘅实在跟不上,本以为要亲近谈情了,结果忽然开始舞刀弄枪?

  问真已经进屋取剑来,她卧榻边的案几上,少年时便一直摆着一把剑,是她幼年惊梦,徐虎昶亲自安置在那里的,从那以后,无论公主府、徐府还是云溪山,那把剑都陪伴在问真左右,二十年来,无一日离身。

  季蘅稍微练过两招防身术,到这边之后才发现肉体凡胎和遍地泛滥的刀剑实在没有可比性,就是在江州的时候,朱家人几根大棍,敌得过他手无寸铁的全力反击。

  所以稍微宽裕些后,他琢磨了些防身的东西,又跟着问真练过两招,只是不成套,这会听问真要教他,忙道:“这不是你们家家传的吗?交给我不好吧。”

  “这算什么家传,我祖父的部下、我的护卫们,哪一个没练过?”问真提着那把剑,塞进季蘅手里,握住季蘅的手,肌肤相贴,一点温热而柔软的触感,浓郁的苏合香香气萦绕在二人鼻尖——巧的是,问真房中近日以此香熏衣。

  问真轻轻笑着,“悄悄试我的香方?”

  季蘅幸福得已经头重脚轻了,老老实实承认。

  “叫含霜把方子拿给你。我用的不只是苏合香,你配得不错,但花香调得重了。来——抬手。”

  出人意料的,问真是真打算教季蘅一套剑法,握着手练剑的动作看似暧昧了一些,但只有一把剑嘛!

  季蘅本来有些隐秘的小心思,扛不住问真这不按套路出牌的作风,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学习,练到最后一身大汗。

  问真带着他舞了一遍,仍意犹未尽,叮嘱季蘅:“明日晨起,咱们一起练,我教人再寻一把木剑给你。初习剑艺便用开封剑,还是太危险了些。”

  季蘅连忙点头,他这一晚上一会天上一会地下,实在是弄不明白,干脆不多想了,左右跟着问真的节奏走,总是不会错的。

  问真满意地点点头,拍他的肩,“不错,好学!只要勤学肯练,总有学通的一日!”

  这样亢奋的语气,平日是绝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

  本就喝得不多,稍微醒了点酒的季蘅终于明白了。

  他好笑地要扶问真,问真顺手就抓住他的手,“扶我做什么?三四十年里,我比你健壮呢!”

  季蘅柔声柔气地哄她,“是,大娘子比我健壮多了,我还指望大娘子教我呢。我叫她们送醒酒汤来,吃一盏再睡下,如何?”

  “不必醒酒汤。”问真笑了,倚着凭几,凤眸中微露醉意,凝视着季蘅,目光几乎令他浑身发热,“我只是高兴,高兴得醉了。我有许多年,没这样拔出刀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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