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大娘子 第67章

作者:青丘一梦 标签: 穿越重生

  哪怕最终不成,这二人之间,应该不会生出什么恶果。

  她这个婚成得稀里糊涂的人,还是不要指点于人了。

  问真回到府中,天色已然不早了,几个孩子都伏在傅母怀里呼呼大睡,问真干脆先将他们带到临风馆,这边屋室齐备,几个孩子各有房屋,叫傅母带进去小睡,她则梳洗之后来到大长公主上房。

  上房内,大长公主正饶有兴致地欣赏她带回来的花,见问真进来,笑吟吟地刚要张口,面色忽然一变:“怎么一股药油味?”

  她急忙走到问真身边,上下查看,问真的手臂外表瞧不出什么,一碰还是有些疼,方才沐浴之后,药味大半都散了,不想大长公主对药油味如此敏感,还是没瞒住。

  她只能将今日之事简单说来,并笑道:“今日多亏澈之,他成婚两年,果然沉稳不少。”

  大长公主哪还听得进那些?脸色阴沉得可怕,一边痛骂周凤池,一边又忍不住戳问真的额头,“你是,偏要逞这个强?现在可好,这双手十天半个月不可轻动了。”

  问真却断然道:“我沉寂已久,京中许多年轻人已不知我的脾气。今日若由旁人替我出头,只是小道,只有我堂堂正正地将巴掌打回周凤池的脸上,才能叫人知道,我徐问真不是好招惹的。”

  至少今日之后,郕王这等人和年轻一代的圈子都会传开,绝不敢再招惹她。

  威信,还是要靠自己立下,依仗父兄夫子,虽有效,可有些时候靠山山倒。

  这是大长公主教给徐问真的。

  大长公主听罢,虽然还是心疼,还是不忍再说她,咬着牙赞道:“好!”一边又忙问:“白芍怎么说?”

  “她说无甚大碍,勤着用药,三五日便好了。”徐问真笑道:“是我托大,太多年没拉过那样硬的弓了。”

  如今想来,她还有些庆幸。

  她是逞着年少的功底行事,不想天公作美,事随人愿。

  至于如果不成功,会有什么后果,她想过。

  无非是丢一回脸罢了,她又不怕,总能在其他地方再找回来。可若成功了,挣回来的威望和声名,和郕王的没脸是实打实的。

  她不欲再叫大长公主担忧,笑吟吟地凑过去撒娇,“周凤池好大的脸,我说不要,他就真不给珍珠,我倒搭进去三颗。”

  说着,她叫大长公主看她空荡荡的耳垂和只剩一枝山茶的发髻。

  大长公主果然哄她道:“那点子俗物不值一提,能叫人心里畅快才是正经好处。祖母这就有新进的合浦珠,比周凤池那个还好呢!祖母叫金匠来,再给你打一套戴。”

  惦记着问真簪子上那颗珠子大,她还特地叫锦瑟好生从库房找一颗更好的珠子出来。

  那支簪子插到小郎君头上去了,问真哪好意思在祖母这讨回来,忙插科打诨,最后祖孙俩分了一盒合浦珠,做些零碎饰品。

  出了这一回事,大长公主已将季蘅之事抛诸脑后了,问真头一次有想要得到一位郎君的经历,决定暂时先不对家里人说,静待事态演变。

  缘成则聚,缘微则散,仅此而已。

  早早提出,岂不叫家人跟着悬心紧张?

  她不经意间瞥到几上瓶中插着如紫雾般的霜满天,忽然想到季蘅那双盛着光的眼,慢慢露出一点笑。

  是很美。

第56章

  问真:要你情我愿地谈感情,……

  从万寿山带回的菊花被大长公主摆放在厅内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一边拿小竹剪子细细修剪,一边随口说起徐纪夫妇。

  “我瞧今早来请安的模样,多半是闹了别扭。不过你叔母身子还重着, 他们俩不可能真闹将起来。”

  大长公主好像在说旁人家事一般——其实是因为对次子夫妇的事情实在是管得烦了。

  “你叔母待问满如今热情得吓人,倒有点用。”大长公主眉目淡淡,“就是不知这一次能有效多久。”

  问真坐在榻上品茶, 不妄议长辈,但专注的目光足够大长公主继续说下去。

  大长公主慢慢打量着手下的花, “真是可惜问满了,她的性子又不像她姊姊刚烈, 虽有一点强硬, 到底年岁还小, 再勉强支应着, 总有支应不住的时候。她倒是个聪慧孩子, 如今问圆回到家中, 你们无事多带带她, 她能学到一两分你们的行事是好的。”

  大长公主从不否认自己对问真用心更多——那是因为问真长在她身边。

  但对其他的孙女, 她一样会用心打算,分析每个人的性情处事, 尽量为她们规划安排。

  问真自然应下, “您放心吧。其实问满性子虽然不比问圆刚烈, 却有几分柔能克刚的意思, 端看她能顶着七叔母,约束住问显, 就可见是有心性手段的。只是还太小了,未曾经历过太多而已。”

  时人重孝道,父母对子女总是天然有掌控的权力。

  昨日别说问满是在七夫人处被挤兑了两句, 就是无故吃一顿骂,外人评价,不会说七夫人过分。

  大长公主气愤,既生气七夫人欺负孩子,又气她偏颇对待儿女,只针对问满,两相结合之下,才叫她忽然发作。

  不过她算是拿住了七夫人的软肋,七夫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七郎。

  这份“怕”,并非出于敬畏,而是出于爱。

  因为珍惜感情,所以小心翼翼。

  七郎对她薄待问满不满,她肯定马上振作旗鼓弥补问满,向七郎展示自己的慈母之心。

  大长公主对这儿妇没什么好评价的,只希望他们夫妻关起门,日子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吧。

  别影响到下头几个孩子就好。

  七夫人这边,一大早开库房选缎子,给问满一口气做了好几身新衣,又说问满的皮毛大氅旧了,要做新的。

  七郎的私房都交给她管,其实她手里不紧,只是习惯性的吝啬节俭,能花用公中的,绝不碰自己的一分。

  如今豁出去了,将压箱底的东西翻一翻,给问满做衣裳,翻出好皮子,见明、见新和问显又每人都有份了。

  大长公主听了,无语得很,只有扶额的份,见七郎还知道补给问圆一份,便暂时没再说什么。

  做阿家的,总是鼓捣儿子、息妇吵架不好。

  这儿妇是旧疾难改了,她只能时时刻刻紧着次子的皮,让他警醒着些。

  都是他的骨肉,他不上心谁上心?

  大长公主说起七房的事就心情不好,问真见状,自然地换了个话题,说起打算过一阵子带问星几个到云溪山住一段时间。

  “那边的汤泉不错,问星的肺还是弱些,自入了冬,气候寒冷,家里又各处烧炭,她这几日总是咳嗽。炭火烟气重了不成,少用了又不成,用汤泉好生养养,或许能比在京里舒服些。”

  大长公主听了,略带忧色,“眼下时气不好,有汤泉或许会舒服些,可你那山里住着冷啊。”

  问真指尖在几上画了画,“她们在半山的园子里住,其间有几处暖坞,聚暖避风——您不如同去?咱们泡汤泉、赏松柏,玩上一阵再回来。”

  大长公主摇头,“我可不和你们去,玩不到一起t,几个小的又吵、你又偏爱往山里野去,我要泡汤泉,便清清静静地到庄子上去。”

  她作为老牌皇族公主、先帝同母亲妹,京畿汤泉没有她一份是很说不过去的。

  问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可以带着季蘅一起了。

  她对着季芷说对季蘅有好感的时候十分坦荡,确实不认为以她的身份和男人谈感情是什么不能触犯的天条。

  但她确实的经验有限,不知道正常男女之情都是从何开始的。

  尤其还是这样特殊的关系,她家里祖父母、父母倒是都琴瑟和谐,可完全没有可供她参照的经验。

  她就只能茫然摸索——出去玩的时候带在身边,然后开门见山地问意见?

  和则处,不和,她不会勉强。

  对自己的人品颇为骄傲的问真微微一抬下巴:她可不是那群倚仗家世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

  大长公主又问:“在这这边吃过晚饭再回去?等明瑞他们几个起来,时候不早了。”

  问真道:“祖父和父亲今日晚饭都不能回来用,我想着叫问星与明瑞明苓在这边陪您,我到东院吃晚饭,正好快到金桃满月了,我与我娘商量一下满月宴如何操办。”

  两边院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大长公主一贯私下不与儿妇一起吃饭,大多是因为礼节拘束,她不喜叫息妇站着服侍的规矩,几位夫人在大长公主房里吃饭难免拘束。

  这会听问真这样安排,大长公主笑道:“你就不怕祖母吃醋?”

  “我但凡在家,有空都来陪您吃饭,三两日陪我娘一回,您还吃醋?”徐问真笑盈盈地。

  大长公主故意严肃地道:“那可不一定,当年你祖父不纳妾,先帝还说我是醋坛子呢——”说着,对着问真笑盈盈的样子,她板不住脸了。

  她目光柔和地注视着问真,苍老、不再黑白分明的眼中含着温暖的柔情,她慢慢道:“自今年你回家开始,你娘与你,比从前更加亲密起来,我心里很欢喜。”

  她摩挲着问真的鬓角,“你幼时未能长在父母身边,他们回来时,你已经是板着脸的小大人模样。这些年我渐渐有些后悔,当年若没将你留下,让你随着父母到洛城去,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母女之情乃是天性,其中若有隔阂,真是天下一大憾。你们两个又都念着彼此,只因长久分隔,才成了相敬如宾的模样,更令人心痛。如今你们能消除隔阂,亲密起来,祖母真的很高兴,心里的一块重石头,总算能够落地。”

  问真不想她忽然说起这个,微微一怔后,轻声道:“要多谢问星。若没有她时时缠着我、磨着我,我大约不会想到,长辈是希望孩子在她身边黏缠撒娇的。”

  大长公主搂着她,笑吟吟道:“怪祖母没有教过你——你小小年纪就是一副小大人模样,板着脸坐得腰板溜直,三四岁的时候就是如此,我当时只觉着怪好玩的,等你渐渐大了,礼仪周全,才后悔起没有搂着你多亲热。确实是要感谢问星。”

  问真轻笑。

  她没说的是,其实她幼时很长一段时间,曾认为父母更加偏爱弟弟。

  不然凭什么被他们带在身边、能与他们朝夕相对的是弟弟呢?

  祖父祖母很疼爱她,她在京中过得顺风顺水,是公主府的掌上明珠,可与在父母身边却总是不一样的。

  于世俗道理,他们对长子多看重几分在情理之中,可出于情,她并不愿意接受这一点。

  她是祖父祖母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宝贝,不肯接受父母爱她少于爱弟弟。

  而父母回京后,母亲待她当然周全体贴,但或许因为长久的分离,总是不知该如何与她亲近,她对母亲又不大熟悉,相处起来便显得生疏客套。

  还是在周元承出事那年,她才真正直观地体会到父母对她的感情。

  他们愿意将家族前程放在她身上,赌她的安危,生活中的疼惜关爱是清楚可见的,她不该再怀疑他们对她的心。

  是在今年抚养问星之后,她才发现长辈与晚辈之间,其实并不只能恭敬有礼,是可以更加亲密无间的。

  许多时候,心爱的孩子在自己跟前,不必斯文有礼,不必周全妥帖,只要欢欢喜喜地,两个人心挨着心坐在一处,便很欢喜了。

  在母亲怀里,她可以不必是端然高华、幽雅娴静的徐大娘子。

  “阿娘”,是她学到的第一个,对母亲的称呼。

  从牙牙学语起,乳母们便在教她,可惜她学会之后,在很长的岁月里都没有使用到的机会。

  等她的阿娘从远方归来,每日出现在她身边时,她已经学会了恭敬地问母亲安。

  阿父与阿娘,是她以为这辈子再不会唤出的两个幼稚称谓。

  在含章宫深秋的庭院里,她望着用力挡在她身前的大夫人,发自内心地,想叫一声“阿娘”,而不是母亲。

  晚饭时间,东院桌上果然布置了满满的菜式。

  见通过来一起吃饭,他正是胃口大的时候,有他在,哪怕摆了满桌的菜倒不怕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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