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一梦
问真看着他呆愣愣的样子,觉得呆气的样子竟然有些可爱。
她用含霜递来的湿t热巾帕擦了擦手,然后看向季蘅,舒了口气,正色道:“我们就先如此在一起吧。或许我日后会心悦你,又或许不会,至少眼下,我是喜欢你的。咱们缘聚一场,无论日后结果如何,我都会庇佑你平生,可好?”
季蘅只知愣愣地看着她,好半晌,直到问真无奈地道:“你若不愿,我不会为难你。”
季蘅一个激灵,问真的那番话好像一直在他脑中回荡,他不顾疼痛咬了咬舌尖,一下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浑然不顾,只用力点头。
他又小心地握住问真的手,“您喜欢我就足够了。”
问真迟疑一下,最终反握回去,她说:“我平生最怕辜负真情。”
“娘子有心于我,便不算辜负。”季蘅用力摇头,问真于是轻笑,这一次她随着自己的心意用手描摹季蘅的眉眼,“我可与你说过,你的眉目生得真好,英挺、俊秀,与阿芷绝似,却比她多出一番明朗鲜活的少年气。”
于是一个成了花上霜,一个像竹上光。
季蘅满脑子只能听到问真夸他,只知道愣愣地笑,他这一晚上几乎成了一个呆子。
问真再一次保证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季蘅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绪,另一只手覆到问真手上,于是变成他用两只手握住了问真的左手。
他大胆地将那只手拉到自己心口,让问真感受他的心跳,“我相信娘子永远不会害我。而如果有一日,我的命于娘子有用,请娘子尽管拿去吧。”
呆人的痴心最叫人不敢触碰。
问真注视着他清可见底的眼眸,莫名生出一种对季芷的愧疚。
她到底是要把嫩草吃掉了。
伴随着这股愧疚,还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于是随心而动,落下一个吻,在季蘅的眉心,温柔、克制、短暂。
柔软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季蘅在短暂的僵硬之后,立刻变成一个烧得通红的水壶,满脸烫人的热:“娘、娘子!”
第64章
真真:我是变态?
问真突如其来的“非礼”行径, 不只让季蘅的脸成了冒热气的开水壶,含霜与凝露猛地浑身一颤,然后含霜快速低头闭眼, 并狠狠拉了一下凝霜的袖子。
凝霜后知后觉,低下头把眼闭得死死的。
问真亲完,脸不红心不跳, 甚至想茫然地摸摸自己下巴——这没味啊,那些钻在山里的野鸳鸯都亲个什么劲?
看到季蘅面红耳赤的模样, 她才觉得这一口亲得有点甜味,笑吟吟地点季蘅的眉心, 就在她方才亲的位置, “怎么, 难道不许人亲不成?”
季蘅一片空白的大脑刚找回一点理智, 就又被点了一下, 指尖柔软的触感被下意识不断回忆, 他涨红着脸用力摇头, “许亲的。”
……还挺乖。
问真拈着指尖, 嘴角不受控制地轻扬一点,好半晌, 她轻咳一声, 坐直身体, 如一位端庄高贵的正经淑女一般, “时候不早了,你且先回去休息吧。”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 关系进展实在太大,季蘅这会还感觉心神恍惚,听到问真吩咐, 下意识就点点头。
他的本能是听从问真的命令,但等回过神来,又有些不舍地看着问真。
“明早陪你吃早膳。”问真按捺住自己再亲一口的冲动,无师自通,“听话。”
季蘅却小声道:“我可以亲您一下吗?”
凝霜死死低头,恨不得找一条地缝当场钻进去,可惜天气寒冷,小竹楼遍地铺的藏蓝仙鹤团花纹地毡,厚实紧密,让她无缝可钻。
问真愣了一下,但想想季蘅偶尔出人意料的勇气,他这样说倒在情理之中。
可惜,她并不准备满足他这个请求。
徐大娘子只喜欢将事情掌握在自己手里。
包括亲人的权力。
她含笑微微摇头,“要听话。”
季蘅对着她含笑的眼眸、亲昵的语气,本应出现的被拒绝的失望不见踪迹,只有脸更加地红了。
他低声道:“那我明早几时来找您吃早饭?”
“我卯正起床晨练,你辰初课过来即刻。”
没错,在祖父的谆谆督促下,问真虽然逃过了冬日被锻炼,但还是需要自觉每天早起晨练,射箭、刀剑,至少稍微捡回一些功底,不然明年开春岂不是要在弟妹们面前丢大脸?
凝露最近每日早晨又有了固定差事,兴奋得很,问真远离其他女使们被强拉着上场,其中以含霜被问真盯得最紧。
旁人问真可以放过,含霜却是一定要与她同甘共苦的。
于是明德堂内众人都开始勤奋苦练,徐家好像由武转文了,又好像没有。
季蘅听到问真说“晨练”,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忽然一变,问真有些懒洋洋地往后微微一靠,看他好像悄悄看向他自己的手臂。
不知在瞧什么。
然后便又是震惊又是懊恼,不知想起什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问真皱皱眉,她不会把人亲傻了吧?
好在季蘅很快恢复正常,他抬眼打量问真一会,又低声问:“那娘子能再亲我一下吗?”
一双眼黑白分明,温润含情。
问真只觉心底的肉被一根手指头轻轻地戳,浑身皮肤紧绷,从心底涌出一种想要把季蘅吃进嘴里的冲动。
她不着痕迹地深吸气克制自己——她自幼识礼守法,知书达理,人人称赞,怎么如今沾上男人,就变成吃人狂魔了呢?
问真从心底往外感到疑惑,那边季蘅久久没等到答复,有些失落地道:“那您明日可以再请我一口吗?”
“可以,去吧。”
他不得到答复应该是不会走了,问真先答应下来,将人哄走,但对季蘅的行为倒不反感,反而觉得直白得颇为可爱。
她最欣赏愿意争取的人。
刚谈上感情的季蘅见问真没有再温存一会的打算,依依不舍地告辞。
回到房中,不仅因为兴奋激动而难以入眠,他心里更压着一桩沉甸甸的大事业。
葛妈妈打了热水送到上房里,却见季郎君脱了一只袖子,对着镜子鼓弄手臂,还用另一只手戳来戳去,不知在做些什么。
她疑惑地皱皱眉,见季蘅瞬间满脸涨红,于是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笑吟吟地道:“热水已打好了,郎君早些洗漱休息吧。”
季蘅胡乱将手塞回袖子里,红着脸点头,“我知道了,阿孃回去歇着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葛妈妈看出他的羞意,把要问他明早想吃什么的话咽回肚子里,交代好:“炭炉里的炭我都拨好了,郎君夜里若是冷,只管叫我便是。”
她如此叮嘱,只是习惯周全,其实季蘅看似瘦弱,这段日子吃好喝好,火力旺得很,天再冷手脚都是热的,那里怕冷?
他用力点头,只想尽快将葛妈妈送走,葛妈妈知情识趣,不再多言,便悄声退去了。
季蘅将门严严实实地关上,才背靠着门松了口气,抱着自己一点腹肌没有的肚子,喃喃自语,“尴尬,太尴尬了。”
那阵尴尬劲过去,他又回到一开始的困扰,走回玻璃镜前,这回干脆将上身的中衣脱了,对着镜子鼓鼓手臂又戳戳肚子,“诶,你们怎么不争气呢?”
他努力回想上辈子肌肉最好的室友平常是怎么锻炼的,无比想念自己薄薄的四块腹肌。
上辈子他只和同学们一起运动,看着人家的肌肉有时会羡慕,但又懒得特地去练,偶尔会嫌弃自己的小腹肌。
这会完全顾不上嫌弃了。
当一块没有的时候,四块很好!
他长吁短叹半晌,看看更漏,连忙洗漱好跑到床上睡觉,力求明日能够早早起床锻炼。
竹楼送客,帘栊落下,服侍了问真洗漱,含霜四下找不到蔷薇水,出去吩咐品栀开箱子取,回来便见问真散着头发站在书架前梭巡。
她忙道:“您要找什么东西?”
“我那本《太上感应篇》帖子放哪了?”问真随意将头发拨回脑后。
含霜眉心微蹙,“您找那个做什么?”
她对所有经文、念珠、打坐用的蒲团……总之出家人回用到的东西都抱有最纯澈的恶意。
“我写来督促督促自己。”问真叹了口气,悠悠地道:“做了这么多年好人,可不能一朝堕落。”
含霜听她不是为经文那小妖精迷了心的意思,才放下心,仔细地替她找帖子,又布好笔墨,点亮了偏室的玻璃灯。
“您今日折腾一日,写一篇便早些歇息吧。”
她见问真眉心微锁,想了想,又轻声道:“您若有什么困惑,不如与我说说?”
问真越写觉着这t经写得没意思,好像浑身的力气积蓄在身体里,顺着这只毫笔写小楷定是发泄不出的了。
她干脆将笔扔下,“我就是觉着自己不对劲,看着季蘅,总有种想咬他的感觉。”
尤其季蘅仰着脸,用那双清可见底的眼睛看她的时候。
她简直想把季蘅完完整整地吞到肚子里。
问真为自己的恶毒的念头懊悔不已,她从前总是看不上那些风流浪荡四处留情的纨绔子弟,可纨绔子弟至少不吃人啊。
她可比他们血腥多了。
问真又叹了口气,随着心意另拣了支笔,顺手写起行草来,写的仍是《太上感应篇》,好歹出家这么多年,这点道书经典若不能倒背如流,她岂不白混?
含霜蹙起眉来,但在她看来,问真生性纯善悲悯,从不嗜好血腥?怎会忽然有伤人的想法呢?
她垂眼去看问真的字。
比起字字端正隽秀,清丽有骨的小楷字帖,问真这一笔自由发挥的经便显得锐意太过,往日淡逸流畅的笔法少了闲云野鹤的清静淡泊,字里行间锋芒毕露。
她想了好半晌,小心地提议,“不如您真咬一口试试?没准您只是觉得季郎君可爱,便如小娘子小郎君年幼时,您不偶尔抱着亲亲吗?”
问真满手行草,已经飞快地写到“见他色美,起心私之”,听到含霜之言,她笔下的最后一个“之”比划尤为锋利,几乎飞扬而出,锐意铺纸迎面。
半晌,她长叹一声,“言之有理。”
于是次日,晨练后洗去满身大汗,拢着半干的头发迎来季蘅的问真,给季蘅的见面礼,就是糊着毛巾擦了把他的脸,然后咬了一口。
咬之前当然屏退了侍从——问真是要脸的人。
幸亏她屏退了侍从,不然季蘅就不是脸红那么简单的了。
季蘅来之前应该刚刚沐浴过,身上散发着澡豆的清香,脸颊干爽,口感——还不错?微微有些甜,而带着金银花的清香,是兰苑新调的润肤脂的味道。
季蘅满脸涨红,他简直要窒息了,脸一动不敢动,又克制住瑟缩的本能,只磕磕巴巴地道:“娘、娘子,您、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