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冬至是大节,江家自然是大办,各院仆从都得了赏赐,就连紫竹院的仆从也都得了五十文铜钱,听说前院还给给脸的仆从们也开了宴,整整十张席面,好生热闹。
江芸芸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好饭,各自散在芙蓉园里。
江如琅坐在正厅,曹蓁和三个江家小孩不见踪影。
江芸芸入内行礼。
“可知我今日为何来找你?”江如琅端起茶盏,拿起派头问道。
江芸芸低眉顺眼站在一侧,一点也不想和他虚与委蛇,直接说道:“不知。”
江如琅梗了梗,看了也不看江芸芸一眼,把自己手边的茶盏放在一侧,深吸一口气,这才话锋一转,厉声说道:“宝玉的婚姻大事,你身为弟弟却如此莽撞,那日在紫竹林如此下许敬的脸,若是许家断了这门婚事,你可就是江家的罪人了。”
江芸芸盯着脚尖的视线微微一顿,最后忍不住抬眸去看江如琅。
江如琅的态度相比较之前堪称和颜悦色,偏他说得每一句话都踩在江芸芸的雷点上。
“你这是什么表情?”江如琅被她看得格外不舒服,不悦质问着。
“你觉得江湛的婚事真的好吗?”江芸芸忍不住问道,“如今两家关系并未正式确立,许敬就敢如此对江湛,婚后又岂会把她放在眼里。”
江如琅突然暴怒:“你懂什么,那可是总兵许家,多少人求着想给他们家的人做妾,我可是千辛万苦求了这门婚事,花了这么多钱,这才让他们同意江湛进门,难道我还会害了我的宝玉不成。”
江芸芸并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到。
多虚伪的人,明明满脑子自己的生意,怎么在他嘴里就成了一心为了自己的女儿。
“还是你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了。”他猛地打量着江芸芸,冷不丁问道,“你每日回来得这么晚,可有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江芸芸面露犹豫,“你想说什么?”
江如琅沉默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半晌之后才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不,没有什么。”
江芸芸敏锐察觉出不对劲,她好像很久没有听到江湛的消息了。
首先江渝肯定不会这么听话,乖乖待在家里不动弹的,可这一个月从未听她说起过江湛。
江家如今最受人关注的难道不该是准新娘子江湛吗,现在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说这些了。”江如琅打破沉默,淡淡说道,“宝玉十二月二十日纳征,那日你在家待着接待许家人,对了,再带上黎家小公子,再找上你那几个苏州来的朋友。”
江芸芸了然,这是打算用他和黎循传给江湛撑场面。
“若是他们有空,也愿意来,我就请他们来。”
江如琅不悦:“他们不是你好朋友吗?这点小事也不愿意来。”
江芸芸低着头没说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
江如琅一看他的样子就觉得牙疼。
——好硬的骨头啊。
两人沉默片刻,江如琅又问道:“黎公可有叫你何时去参加县试?明年下场吗?”
“明年二月下场。”江芸芸老实交代。
这事瞒不过去,还不如早点交代了。
江如琅来了兴趣:“这么快,可有打算让你一鼓作气考到科考。”
过了科考就能参加乡试了,是来,科考一向被认作乡试的敲门砖。
江芸芸摇头:“老师没说,老师就叫我去考县试。”
江如琅皱眉,不悦说道:“为何不县试、府试、院试一起考了,时间虽然紧凑了些,但也是完全来得及了。”
他一顿,意味深长问道:“难道你现在水平还不行。”
江芸芸只是木着脸重复着:“老师没说。”
“老师老师,你嘴里只有你的老师吗?”江如琅不高兴呵斥着,“这么大年纪一点主见也没有吗?”
江芸芸抬头,看着他不耐烦的样子,冷不丁问道:“你真的要听我的主见。”
江芸芸自然有主见,她可太有主见了,黎淳多见多识广的人啊,听到她说‘我有个想法’时,心跳都能加快。
这事江如琅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在他印象中江芸芸顶多是胆子有点大,本质上还是不经世事的小孩,直到前任知府和通判莫名下马,他稍稍打听了一下。
——“多亏了您的好儿子啊。”
——“可不兴说,人背后还有一个状元郎呢。”
一番冷嘲热讽的话,江如琅才惊觉扬州官场的巨动,竟然和自己这个闷声不吭的江芸有关。
因这事,他开始那种观察起这个儿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也太能搞事了。
之前早早就听说浙江那边有个布政司使弄出了种田新办法,还有新的沤肥育种的办法,连带着京城都来人去看了。
据说浙江官场颇为震动。
好巧不巧,这个布政司正是黎公的徒弟。
再巧的是,不久之前,他派出去的人说他这个二儿子整日往地里跑,晒成小黑娃。
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不知京城那边是不是也察觉到这两者的关系,那个神秘张公子就悄无声息来到扬州,还特意来了江家。
那派头,那架势,那居高临下的态度。
——“你的二儿子真是很有主见的小童。”临走前,那人和和气气地笑说着,只是眉宇间一点笑意也没有。
江如琅一想起来,背后就忍不住冒冷汗。
他现在也不由开始害怕江芸的主见。
——别下一个把江家拆了。
“不了,你不需要。”他断然拒绝着,“就听你老师安排的。”
江芸芸只好继续低下头装死。
屋内再一次陷入寂静。
“你老师还收徒吗?”江如琅忍不住又问道。
学了一年就可以去考县试,多厉害的老师啊。
江苍四岁启蒙,可知道十岁才去考试,花了三年考过院试,知道今年才过了科考。
江芸三月才开始读书,可明年二月就可以去考试了,可见还是状元老师厉害。
江芸芸立刻露出警觉之色。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江如琅眉心一跳,“我怎么一提你老师你就急眼。”
江芸芸顿了顿,忍不住大声嘟囔着:“肉包子。”
江如琅听出她骂人的话,顿时大怒:“你老师就没教过你孝经吗?‘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你怎么可以如此跟我说话。。”
“商纣暴虐,鼎迁于周。”江芸芸慢条斯理说道,“母兮鞠我,我亲厚之,我自然是践行了孝道。”
江如琅一怔,想了想:“这里哪里的话?”
——这是江小芸胆大包天瞎诌的话。
江芸芸只是神秘兮兮没说话,只是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少看些离经叛道的书。”江如琅一看她就觉得心烦意乱,不耐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江芸芸溜溜达达跑了。
回了小院自然又是一番询问,江芸芸四两拨千斤说了几句,眼疾手快抓着要拉着小春出门玩的江渝,随口问道:“你最近又出门玩吗?”
江渝立马正襟危坐,严肃说道:“当然没有,我每天都好好读书呢。”
她顺手把小春拉了过来,挡在自己面前,手指捅着她的腰:“小春,你说话啊。”
小春哆哆嗦嗦,吓得不得了。
江芸芸看不下去了,把一肚子坏水的江渝从小春背后提溜出来。
江渝先一步大喊:“娘,娘,娘救命啊。”
小春也死死抱着江渝的腰。
三人僵持在这里。
周笙连忙跑进来:“大晚上又在闹什么啊。”
江芸芸冷笑一声:“我看有些人是皮痒了。”
江渝在她手里扑腾着:“娘,娘!!”
“哎,又闹什么。”周笙不得不做起和事老,“又怎么了?说给娘听听。”
“没什么,我打算问问她江湛的事情,但她鬼鬼祟祟的,我想着是不是要先下手为强,揍一顿,免得她又给我闹出幺蛾子。”江芸芸心平气和说道,手里已经开始卷起一本书了。
江渝整个人躲在周笙怀里,大声说道:“江湛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她啊。”
“说起来,你最近确实一直没有带回江湛的消息了。”周笙想了想,也忍不住说道,“她不是在准备婚事吗?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哪知道。”江渝撇嘴,“她那个院子现在超级多的人,我又进不去。”
“她的院子很多人?”江芸芸惊讶问道,“内院的人还是外院的人。”
江渝想了想:“不认识的人。”
江芸芸沉默着。
“大小姐这是被……”周笙回过神来,不可思议说道,“被软禁了。”
“啊,为什么啊?”江渝呆呆反问着。
“算了,不要管她们的事情了。”周笙抱紧江渝,小声说道,“他们还能害大小姐不成。”
“你之后不要靠近那边了。”她拉着江渝叮嘱着。
江渝哦了一声。
“不对,你知道江渝每天出门玩,江渝每天和你说府里的八卦。”江芸芸回过神来,大惊失色,不可置信,“所以是把我排除在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