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江芸芸来了兴致:“你们卖艺回来的吗?卖什么艺啊,唱歌还是跳舞啊。”
“唱歌,苏州有一小曲叫莲花,这可是我们的拿手本事。”唐伯虎得意说道,“我们以前都是得了钱买酒喝的。”
“我们之前在外面玩的时候,靠这个讨到酒钱,那个时候外面下大雪,我们在庙里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要说我和看到李太白没有区别。”徐祯卿也跟着炫耀着。
江芸芸眉心一跳:“你才几岁啊,竟然喝酒。”
徐祯卿不悦:“我堂堂七尺男儿,喝点酒怎么了。”
“反正我们张梦晋平日都是穿得跟个乞儿一样唱歌讨钱的,这次为了凑够我们的回家的钱,可是在大雪中穿成这个样子唱歌呢,多少姑娘娘子凑上来啊,还要亲自送她回家呢。”唐伯虎用格外欠揍的口气说道,“你都不知道多少人,都要排队了,差点还大打出手呢。”
“可我们是一颗心都在你这里啊。”徐祯卿也加入恶心人的队伍,含情脉脉说道,“就赶着回来给你撑场子呢。”
“可不是。”唐伯虎连连点头。
江芸芸立马挑拨离间:“你应该把这两个人丢下的,你唱歌卖艺,他们是一点也没帮上忙!”
“帮了!”唐伯虎不悦说道,“我敲碗了。”
“我吆喝了。”徐祯卿理直气壮说道。
张灵的头顶已经落满雪了,那双眼波流动的桃花眼似嗔似怒,似笑非笑地看着鹌鹑一样挤在一起的三人。
“可我就一把伞。”江芸芸为难说道,“这次回来你是最大的功劳,那你说,这两个人你想赶走那个,我给你赶了。”
她非常果断地祸水东引。
唐伯虎和徐祯卿大惊失色,立马警觉看着张灵。
张灵眉心一跳,晃了晃脑袋,头顶的雪花便也跟着洋洋洒洒落了下来,飘落在冰白的脸上时竟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更白。
他慢条斯理朝前走了一步,懒懒散散,大红色的袖子在风中微微飘动,潇洒自在,好似踩着雪间上的猫儿,虽是不动声色,偏气势汹汹地注视着对面的三只小老鼠。
唐伯虎立马拉交情:“我们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啊!”
徐祯卿慌张举大旗:“我还是孩子啊。”
张灵冷冷一笑,伸手,修长白皙的指尖在三人面前扫过,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夺过雨伞扔在地上:“既然我没有,那就谁也不要撑了。”
可怜的竹伞一天之内被扔在地上两次,正孤零零地倒在雪地上。
江芸芸摸了摸落在衣服上的雪花:“我可没得罪你。”
张灵歪头,那个手指猝不及防捏了捏江芸芸的脸颊,快速捏完,也快速收手,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他捏完别人的脸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背着手转身离开了。
衣袂飘飘,红衣白雪,还真有魏晋风流的才子架势。
江芸芸摸着红扑扑的脸,惊呆在原处。
“我可没得罪你。”她捂着脸,质问道。
唐伯虎立马安慰着:“没事,哥哥给你报仇。”
话音刚落,他立马冲了出去,只是刚拉倒张灵的袖子,伸出的手还没捏到他的脸,谁也没想到雪天地滑,两人一人带一人,齐齐摔在地上。
雪花四溅,散了两人一声。
“唐伯虎!”张灵暴怒,“你有病啊!”
唐伯虎也摔得不轻。
头顶的那朵绢花终于看不下去了,颠簸了这么久还要摔一跤,果断离家出走,摔在雪地上。
唐伯虎回过神来,盯着那朵闹脾气的绢花,趴在张灵身上半晌没说话,然后突然大笑起来。
“好玩,真好玩!”他拍着雪地,大喊着。
徐祯卿眼睛一亮:“我也想玩。”
说完也跟着扑过去,压在唐伯虎身上。
“徐祯卿!”张灵被压得更扁了,气得直捶雪地。
唐伯虎笑得更大声了。
“来玩啊!”徐祯卿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准备拉人的江芸芸,兴奋招手。
江芸芸惊讶地瞪大眼睛。
唐伯虎也跟着抬头来看她,那双明亮的桃花眼因为之前笑得太大声了,水光潋滟,好似一块碧绿的翡翠,霞绮浓披,人间桃色。
张灵动了动脖子,随后自暴自弃整个人趴在地上。
“快来快来,要冷死我了!”
江芸芸突然也跟着笑了起来,整个人趴在徐祯卿身上。
她一笑,所有人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大家都穿着大氅,厚厚的大氅就像一层层厚重绵软的被子,却又带着人体才有的温度和骨骼感。
江芸芸还是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地疯玩。
因为见不到老师的执拗。
因为得不到答案的失落。
在此刻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快乐。
那是一份在现在肆无忌惮的痛快,不畏惧人言,不踌躇前路,不害怕未来。
四人回到江家,江来富正准备出门,一眼就看到四个落汤鸡,惊呆在原处。
“你们,你们怎么了?”他惊叫,“扬州来了强盗?”
三人主动把江芸芸往前推了推。
江芸芸摸了摸鼻子,一脸认真胡说八道:“我去接人,外面的雪太大了,梦晋摔了一跤,伯虎去接他也摔了一跤,昌谷去接伯虎也摔了,我去接昌谷也摔了。”
“然后我们就都摔了。”她拎了拎自己的大氅,可怜兮兮说道,“我带他们回院子换衣服。”
三人也跟着齐齐叹气。
江来富本来就是打算找人的。
——谁懂啊,就一眨眼的功夫,二公子就不见了。
江如琅脸都变了,偏黎家那位小公子一问三不知,最后还是守门的小厮中得知二公子好像是出门了,他只好冒雪出来找人。
“宴会刚开始,你们换了衣服便赶紧来。”他笑脸盈盈说道,说完还觉得不放心,“二公子院子想来也没这么多衣服和大氅,我等会送来,再亲自给你们引路。”
——这是怕他们又跑了。
四人对视一眼,突然又笑了起来。
江来富一头雾水。
“行啊。”江芸芸踏入江家大门,“我想要好看的衣服。”
“我想要粉色的。”
“红色的。”
“蓝色的。”
江来富现在只求这几个祖宗能赴宴,自然是说什么都答应。
等他们换好衣服去宴会上,免不了又是一场交际。
江芸芸一反刚才的带刺,笑脸盈盈格外好说话。
一场宴会下来传到外面,倒不是今日的纳吉的主角如何出色,聘礼如何富贵,两家大人如何尊贵,而是最后的唐伯虎等人突然夺了所有人的风采。
嚣张,太嚣张了!
跟砸场有什么区别!
—— ——
纳吉事后,江家又热闹了几天,大摆三天流水宴,但已经和江芸芸没什么关系了,她开始在书房里安心读书。
那日之后,她的心蓦地安静下来,
她想,这条路再难她都要走下去。
什么女子身份。
什么科举难度。
什么朝廷争斗。
她一定要走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在她身上倾注心血的人。
“今年大年三十,不出门走走吗?”周笙端着补品走了进来,“这是厨房送来的燕窝,说是你和大公子一人一盏,你吃了就去外面玩一会儿。”
“渝姐儿买了很多爆竹和烟花,你也去玩一下。”
“晚上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厨房那边都很忙,怕是没空弄我们的饭菜了,所以今晚陈妈妈自己下厨煮了。”
周笙絮絮叨叨说道,说了一会儿又没说话了,只是坐在一侧的椅子上。
她今日穿了新衣服,是一件难得艳丽的红色衣裙,坐在那里,好似窗口那支盛开的红梅。
“我吵到你读书了?”她看江芸芸看她,不好意思说道。
江芸芸露出笑来:“不是,是发现你今日的衣服真好看,很称你的肤色。”
周笙脸颊瞬间爆红,不安地捋了捋裙摆,嗔怒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打趣娘。”
江芸芸笑得更灿烂了。
“也给你做了一套,放在房间里了,你等会洗个身子也换上,红红火火的才好看,我昨日让乐山买了很多干货,晚上我们一起守夜,明年一定能平平安安。”她温温柔柔说道。
江芸芸点头:“我这张邸报看了就去洗澡。”
周笙说完却没有起身离开,只是又看着江芸芸,一脸笑意。
江芸芸不解:“我脸上有东西吗?”
“就是想看看你,你放了假也好忙,也不出门玩,一直待在书房里。”周笙顿了顿,“我很想你。”
江芸芸这才觉得自己确实很忽视周笙。
读书的时候自然不必说,她每日辰时不到就离家去读书,戌时才回家,回家吃了顿饭便又去读书,这一读便到子时才能休息,两人见面的次数也不过是晚饭间的半个时辰。
现在放假了,她也大都时间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