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首辅 第26章

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标签: 女扮男装 升级流 成长 穿越重生

  但黎公的要求,到底是什么。

  —— ——

  黎民安每月要上交四篇功课,此刻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爹面前,目不斜视,沉心静气。

  “明年你也下场吧。”黎淳把改好的策论递了回去,“你的破题已有精辟警醒之优,但若是一味追求奇句夺目,固然可是让考官一见而惊,不敢随意丢去,但若是后面分股并未如此惊艳,会让考官心中更失望,凤头猪尾。”

  黎民安闻歌知雅意,立刻说道:“儿子会在后面分股上再多多考究。”

  起中后是八股中前六股,起二股要点题,却不能把题意说尽,中二股和后二股则是正文中的主要部分,丰满拓宽题意,尤其是后二股,是重中之重,前后对偶,言之有理,字字如刀,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黎淳点头:“你这些年跟着我走动,写的内容也算详实有度,若是碰上性格平和的考官,明年科举不是问题。”

  黎民安一直严肃的脸上这才出现笑来。

  黎淳抬眸扫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岔开话题:“我已经为你请封国子监生,过几日便启程回南京,若是这次不中也没关系,今后好好读书,也能通过历事出仕,不必有太大的压力。”

  黎民安嘴角微微抿起:“是儿子无能。”

  黎淳挥了挥手:“何必说这些,以后不可再轻信他人,宝应学宫如今鱼龙混杂,你要警醒一些。”

  黎民安面露羞愧之色;“他们说那江家公子是大才,很是仰慕你,我想着您致仕……”

  黎淳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事以既成,不必再言,此事已是我的事情。”

  若非黎民安好端端说要给他收徒,他现在已经在回乡的路上。

  黎民安心中一动:“外院的小童可要带回华容。”

  黎淳笑说着:“还未收下,一个个何来都如此询问。”

  黎民安见他并未有不悦之色,这才继续说道:“我看了他前几日默写的三字经,内容一字不差,笔画也没有出错,唯一不太行的就是书法,但他之前并未拿过笔,能一笔一画写起来已属难得,便是西涯、邃庵这等神童也不能说做的比他更好。”

  “那小童如何比得上西涯和邃庵这等少年神童,便是东山也难以比拟。”黎淳严厉说道。

  黎民安一开始见江芸喜欢王仲任这等盛矜于己之人,便心中先落下坏印象,但这半月冷眼看下来,却又觉得他性格实属难得,自来功名多向穷中立,小小稚童能坚持到今日,实属难得。

  “古之立大志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他就算没有经世之才,但也有锲而不舍之心,拼搏青云之志。”黎民安为江芸说话,“科举走到最后拼的还是心智。”

  黎淳眉眼低垂,淡淡说道:“那也要他足够想要。”

  黎民安不解:“他现在如此刻苦,如何是不想要。”

  黎淳闻言,摇了摇头,却又没有继续解释。

  他这个儿子性格太过温和,耳根子也软,从不愿恶意揣度别人,如今连着楠枝也跟着他跑偏了。

  “今日他身边跟着一个小厮。瞧着不是安分人,被楠枝教训一顿后,撵去耳房休息了,不知是不是江家又有事情。”黎民安也不追问,只是随口说道。

  “便是收了徒,也没有去离间父子关系的,更何况是现在。”黎淳并不担忧,“再者,若是一个小厮也处理不好,今后更难处理官场的事情。”

  黎民安点头,随后话锋一转:“我听楠枝说他五日后就会来交卷子?”

  “按照一月的规定,还有十日。”黎淳面露惊讶之色,“他怎么想通了。”

  “许是胸有成竹。”黎民安笑,“五日的时间想要让他的字再进一步只怕有些难度,只是这样的字怕是入不了爹的眼。”

  黎淳嗯了一声,盯着黎民安看了一眼,随后轻笑一声:“楠枝叫你来探口风的?”

  黎民安是个实诚人,被人戳穿,当下就红了脸。

  “江家小子到底给楠枝灌了什么迷药,让他几次三番来试探考试的标准。”黎淳来了兴趣,开口询问着。

  黎民安仔细想了想,但最后老实摇了摇头:“也许只是,有眼缘?”

  “江芸确实长得秀气精致,和之前见过江家另外两个郎君十分不同。”好一会儿,他又补充道,“楠枝年轻,难免多关注一些。”

  “肤浅。”黎淳轻哼了一声。

  黎民安摸了摸鼻子。

  “标准是他而非我。”黎淳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

  黎民安心思微动,未来得及多问,就被黎淳赶走了。

  —— ——

  “你的字我不能再改了。”黎循传改好下午作业后,苦着脸说道。

  江芸芸惊喜过望:“难道我出师了!”

  黎循传面露惊恐之色,连连摆手:“不不,只是不知道祖父之后给你选用谁的字帖,但我已经修习赵孟畹奶樱俑南氯ィ窈竽闳羰茄渌说模史媛掷岫ㄐ偷摹!�

  江芸芸怅然若失。

  “你的字若是自学,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黎循传认真说道,“字迹能看清,大小也一般,一般学童大都学到此。”

  江芸芸捧着鸡丝面,怅然若失:“你觉得我现在若是拿这个答案交给黎公,黎公会满意吗?”

  黎循传眉心紧皱,捧着那几张纸,也跟着唉声叹气:“可能,不太行。”

  两少年头挨着头,肩并着肩,齐齐叹了一口气。

  鸡丝面幽幽的香气在两人鼻尖,勾的两人齐齐动了动鼻子。

  “还是先吃饭吧。”江芸芸重新坐回廊檐下的长几上,呼噜了一口面条,“这个面真好吃。”

  “祖母说看你这几日清瘦了,叫人特意给你煮的。”黎循传斯文地吃了一口,“还有四天时间,你也不必太着急。”

  江芸芸低着头,飞快地吃好一碗面,抬头时,却发现角落里不知何时倒映出一个影子。

  “练字绝非一日之功,你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祖父不会对你有太高的要求,你只要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来就好了。”黎循传并未发现江芸芸的异样,继续安慰着,“而且我今日叫我爹试探了一下,祖父说‘他的标准在你不在他’,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

  江芸芸目光看向角落里不知何时出现的影子,目光微动。

  “只是祖父一向对我们要求很高。”黎循传叹气,“也不知他的简单,和我们的简单,是不是一个要求,也许你就这样交上去,祖父也能看中呢,也许还打回来骂你一句‘狗屁不通’。”

  他说完也觉得好笑,自己笑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但祖父这句话说明事情也许没我们想的难。”

  门口的影子悄然离去。

  江芸芸回声,随口问道试探:“你们以前有多难?”

  “练不好这个大字,背不下这篇文章,写不好这篇策论,便不能睡觉。”黎循传皱着脸,“我小时候便因书背得不够快,被祖父饿过好几日肚子,手心也被打肿过好几次。”

  江芸芸大惊失色。

  “对徒弟也这么严格吗?”她忍不住有问道。

  “自然!”黎循传为祖父鸣不平,“我祖父一向一视同仁。”

  “祖父年轻时在翰林院教过一个神童姓杨名一清,号邃庵先生,成化八年壬辰科的进士,守孝结束后授中书舍人,今年年初升任山西按察使司佥事,据说当年教导这位神童时祖父格外严厉,写不好功课一样不能下课,而且对他功课的要求可比对我们高。”

  江芸芸咋舌。

  “他还收过两个得意弟子,一个姓李名东阳,号西涯先生,也是自小闻名遐迩的神童,天顺七年的二甲第一。弘治二年守孝回来后升为左春坊左庶子,兼任侍讲学士,去年三月还充当殿试读卷官职,如今在翰林院编撰实录。”

  黎循传声音微微高昂,言辞激动,神色仰慕。

  “还有一个自小刻苦认真,姓刘名大夏,号东山先生,乃是天顺八年进士,成化初年馆试成绩优秀,本当留在翰林当值,但他自请试吏,后兵部职方司主事,前年已升广东右布政使,真正的治世大才!”

  黎循传激动地快走了几步:“我若是文采能得西涯先生的一二精彩,治世坚守如东山先生的坚韧严谨,又或者博学如邃庵先生,那我也不算不虚此生。”

  江芸芸看着他不加掩饰的兴奋,笑说着:“他们真的很厉害,可你就是你自己啊,也一定会有过人的长处,你脾气好,有耐心,以后若是当了父母官,一定也会这样对治下百姓。”

  黎循传脚步一顿,停了下来,那双浅色的眸子微微睁大,好似一只受惊的小猫儿,迷糊地注视着他。

  “我?”他犹豫地指了指自己。

  “当然,你已经很厉害了。”江芸芸夸道,“十二岁成了秀才,十三岁过了科考,明年下场考举人。”

  坐在廊下的小童说得格外认真,那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夸起人来便显得格外真挚。

  “可,可我爹说……”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自他开始读书起,他的父亲便时时与他说起祖父的几位徒弟是如何厉害,他应该朝着他们努力靠近。

  他的案桌前总能收到西涯先生最新的诗集,或是邃庵先生在山西的功绩表彰文,又或是东山先生在兵书的手段,再不济也是伯伯们为官一方的清廉政绩,所有人都跟他说你要成为他们,超越他们。

  他的人生充满了别人的痕迹。

  可今日,有人和他说‘你就是你自己’。

  ——做自己。

  是了,那些优秀的人各有不同,只有平庸之辈才会亦趋亦步,企图复制他们的人生。

  这一瞬间,一直藏在他心中的心结,在此刻豁然开朗,不复存在。

  他没有西涯先生的文采,邃庵先生的魄力,东山先生的敏锐,但他也是足够耐心,足够认真的人啊。

  “怎么了?”江芸芸见他盯着自己沉默,揉了揉脸,“没擦干净嘴?”

  “我第一眼见到你便觉得你是不一样的。”他上前一步,激动地握着江芸芸的手。

  江芸芸呆在原地,抬眸去看他。

  “你真厉害!”黎循传毫不吝啬地夸道,“我果然没看错你。”

  江芸芸更加迷茫。

  ——刚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黎循传只是看着她笑,继续刚才的话题。

  “反正祖父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严格,而且像你这般厉害的,祖父只会更加严格。”

  江芸芸叹气。

  “但我觉得祖父考察你这次的功课,应该不是寻常的考教。”黎循传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 ——

  “所以黎小公子觉得他的字是过不了黎公那一关的?”

  江苍写好一篇策论,正闭眼小憩,手指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琉璃念珠。

  他每日要学到人定,整个院子也因此灯火通明,宛若白昼,可即便这样,他每次读好书,还是觉得眼睛格外酸疼。

  晨墨用滚烫的毛巾浸染了中药汁水,小心翼翼地覆在他的眼睛上,手指按照大夫说的办法,轻轻按着他的穴位。

  “是,那字确实不太行,一笔一划,笔直死板,哪里比得上大公子当年刚练字时的灵气。”晚毫站在下面,低眉顺眼说道。

  屋内沉默了半晌。

  烛火被不知从哪里飘进来的风吹得晃动了一下,照得江苍本就苍白消瘦的脸颊也跟着明暗闪烁着。

  “黎小公子为何如此断定?”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苍波澜不惊地继续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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