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顾幺儿站在他背后叉腰大笑。
黎循传慌张把人提溜起来,担忧问道:“没摔伤吧。”
“这也太危险了。”顾清见了顾幺儿手中的大冰锥,无奈说道,“若是戳到人怎么办。”
顾幺儿抱紧冰锥,小脸不服气:“不会的,就戳江芸。”
江芸芸抹了一把脸,怒极反笑:“顾仕隆,你给我等着。”
顾幺儿眨了眨眼,前面抱着冰锥,后面背着长刀,飞快跑了。
“你和一个小孩玩什么。”黎循传拍了拍她身上的雪,气笑了,“还好穿得厚,这要是穿少了,铁定要受伤的。”
江芸芸冷笑一声:“等会回暖阁再和他决一生死。”
黎循传听得无语:“人家一只手就能掀翻你。”
“胡说八道!”江芸芸大怒,“智取!我是要智取的。”
“他那个脑子……”黎循传露出一言难尽之色,“你的智使不上劲。”
江芸芸嘴硬,尤不服输:“怎么可能,我不能输,我怎么能输。”
毛澄听得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顾清也看得直笑:“芸哥儿也才十一岁,确实是爱玩的年纪。”
“可不是,都玩疯了,袖子口都要进雪了。”沈焘替她把袖口收紧,“进了雪很容易着凉的,你这个年纪用药都不好用,可要自己保护自己。”
“你这么贪玩,若是病了,我们可不好和你家人交代。”王献臣笑说着。
“这么贪玩还能考解元。”毛澄冷不丁,悠悠说道。
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
江芸芸悄悄睨了毛澄一眼,随后咳嗽一声,大声转移祸水:“我瞧着你还能考状元呢。”
毛澄看着她,歪了歪脑袋,随后认真道:“借你吉言。”
江芸芸哎了一声,和他四目相对,随后各自收回视线,摸了摸脑袋。
“没看出来宪清还挺狂。”王献臣讪讪笑说着。
顾清倒是一脸笑意:“大概是在江老师的批改下,宪清的卷子也能连续四天考第一了。”
“你也是连着考第二了。”毛澄也跟着肯定道。
王献臣沉默了,随后崩溃说道:“你们给我少说几句吧,一个个也太过分了,我们读书差的人的命不是命啊。”
“站在这里聊什么。”背后传来祝枝山哆哆嗦嗦的声音,“太冷了,冬日果然只适合睡觉。”
徐经倒是穿得厚,整个人都大了一圈:“我跟你说多穿点,你非要穿这么少。”
祝枝山里面只穿了一件厚衣服,外面罩着一件绒毛披风。
“等会去暖阁又太热了,脱来脱去太麻烦了。”祝枝山嘴硬说道,“也不太冷,走走就暖和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暖阁坐下,暖阁里早已升起炭火,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窗户上糊的是明纸,外头的雪光透进来,屋内格外亮堂。
“今日算大考。”江芸芸捧着手里的卷子,微微一笑,“所以每个人的题目我都改了一下,把难度往上走了走。”
众人脸色大变。
“哎,伯安呢?”江芸芸发卷子的时候这才发现王守仁没来。
“下大雪还没赶过来吧。”徐经说。
天色昏沉,乌云厚得直压屋顶,瞧着又有一场大雪。
“反正他的卷子写成什么样子你都觉得好,也不必等他了。”黎循传一边研墨,一边阴阳怪气说道。
江芸芸充耳不闻,只当没听到,伸手招了小厮说道:“你去王家看看。”
小厮连忙走了。
“你们先考试吧。”江芸芸咳嗽一声后说道。
两炷香后,小厮匆匆走回来,犹豫说道:“王公子说身体抱恙来不了了。”
“昨夜生病了?”江芸芸担忧问道。
小厮犹豫一会儿,随后轻声说道:“听说是挨打了。”
所有考试的人齐刷刷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
小厮连连摆手说道:“也是刚才听门房说的,说昨日王大人怒气冲冲回来,然后抓到王公子就是一顿揍。”
王献臣最是坐不住了:“为什么打啊?”
“太贪玩了吧。”黎循传幽幽说道,“芸哥儿马也没上过几次,就怂恿人去骑马。”
“骑马这事确实有些欠考虑了。”徐经也忍不住说道。
原来是之前小休的时候,王守仁非要拉着江芸芸去看他养在外面的马,那马不是小马,高头大马的,江芸瞧着和那马腿差不多高,偏王守仁唆使他上马试一下。
江芸之前练马,边上跟着蒋平,马背上还带着一个顾幺儿,就这样看着也挺惊险的,黎风都是不错眼看着的,唯恐有一点闪失。
黎循传自然是百般阻拦,祝枝山也颇为担心,徐经更是直言不如下次给其归买个小马再来骑马。
“不知道。”小厮摇头,“没说,王公子也见不了人,是王家二公子出来说的。”
“等会去看个热闹吧。”祝枝山好奇说道。
“可以可以!”王献臣连连点头。
江芸芸托着下巴,笑眯眯说道:“还是先关心今日倒三的名次都有谁吧,我已经出好卷子了。”
她从抽屉里又抽出一叠卷子,拍在众人面前。
厚厚一叠,足有大拇指的高度。
“这都是我从去年房选本里选出来的题目,又变化了三种题型。”江芸芸和气说道,“做不完可不能休息。”
常年垫底的四人组哀嚎一声,连忙点头写试卷。
争取倒数第四名!
—— ——
课后,江芸芸独自一人,兴冲冲提着礼物去看人。
王家门童听闻她的名字还特意多看了一眼,没一会儿,就有人把她带进去。
王家的院子不小,亭台楼阁精致小巧,三步一景,带有南方水土的印记,江芸芸走在走廊上能清晰闻到风中梅花的香味,却又没有看到梅花的影子,残雪落在假山尖上,好似雪山一角,别有风味。
“我家公子不方便起身,之前就说过若是您来找他,直接带去屋内。”小厮解释着。
王守仁竟然真的挨打了!
江芸芸大吃一惊。
“你怎么挨打了。”江芸芸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不解问道。
王守仁看着她突然冷哼一声。
江芸芸不解:“对我撒什么气啊,又不是我打得你。”
王守仁悲愤说道:“那就要问你的两个好师兄了。”
江芸芸来了精神:“哎,李师兄和刘师兄吗?他们怎么了?我已经好几日没见到他们了。”
李师兄之前拜访过后又去过一次,是上次小休的时候上门,顺便去找小师侄聊了聊天,小师侄对她的态度大为改变,对读书之事瞧着也不太排斥了。
至于刘师兄,刘师兄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还要告状,太过分了!她决定年后再去见他!
王守仁怀疑地看着她:“你当真不知道?”
江芸芸连忙喊冤:“我如何知道,我一直在考试啊,你们几个成绩这么差,操心死我了。”
王守仁整个人焉了吧唧地躺在床上,随后悲愤说道:“我爹说他昨日去上值,碰到你李师兄与他说……”
—— ——
“我那小师弟心性不稳,之前对农学感兴趣,如今对兵事也有了兴趣。”李东阳愁眉苦脸说道,“老师来信,要我一定要看他好好读书,还要我送他去国子监学习呢,谁知他这每日心都在不读书,我也是很担心啊。”
王华听得一头雾水,但听到‘兵事’二字,下意识眼皮子一跳。
“伯安明年也要参加会试了,也该收收心了。”李东阳果不其然,话锋一转,叹气说道。
王华一听果然如此,不由眼前一黑。
他自然也听说自家儿子最近和那个应天府小解元走得很近,每天都往他住的地方跑,说要去读书,参加什么模拟考。
一开始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王华心一狠,逼得他每天都去。
虽然不曾见过小解元,但也是以文会友过几次的。
这位江小童文采过人,言语敦实但犀利,说起道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虽有些少年锐气,但也并不算过分,又总听李东阳说起他性格沉稳,完全不似孩童,乃是可塑大才,心里自然也是喜欢。
自家儿子总是坐不住,聪明自然有,但太聪明了,就显得有些跳脱,现在能跟着小解元读书那可是好事。
是叫他去读书!不是去误人子弟!
王华心里已经发出无数尖叫,但脸上还是一脸懊悔:“我回去一定教训他。”
李东阳连连摆手,无奈说道:“打不得孩子,我跟你说这事可不是在跟你告状,只是也想着提醒一下,听说那几位一直想要插手兵部的事情,现在马尚书可是日日头疼,那些折子压在内阁,上不敢往上送,下不能往下发,王尚书的大门都紧闭多日了。”
王华脸色凝重。
外戚想要插手军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偏今上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大家现在都是避而不谈此事,唯恐陛下想起此事,一时脑热,还真让那些张家周家王家插手此事了。
“多谢提醒。”王华叹气,“我那个儿子实在是太有脾气了。”
“年轻人嘛,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李东阳眉眼弯弯,笑说道,“这事也不是我想起来的,是时雍昨日来找我,一脸忧心忡忡说起其归如今一心扑在兵事上,张口闭口就是打仗的事情,又说起伯安,说伯安也是整日居庸关、山海关挂在嘴边,就怕被有心之人利用了,伯安心气高,性子跳,其归又是初来乍到,年纪又这么小,我们这些大人自然是要替他们看着点的。”
王华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是我最近一心扑在遗书的事情上,丘阁老整日盯着,我是半点心神也挪不开。”
“理解理解,经籍图书者,乃为万年百世之事,今世赖之以知古,所世赖之以知今,丘阁老一向博闻强记,三教百家之言,无不涉猎,要求高点也是正常的。”李东阳安抚着。
王华一脸歉意地告别同僚,在座位上如坐针毡,一下值就飞奔回家,好巧不巧,正好看到王守仁正拉着乖巧的弟弟手舞足蹈,指点江山,大放厥词说起自己是如何仗剑走天涯,勇闯关外的辉煌事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抄起一侧仆人扫地,放在角落边上的扫帚就要去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
我叫你整日居庸关、山海关,走两步还真当自己是大将军了。
我叫你带坏好好的一个小解元,还被对方家长找上门,丢死我这个老脸了。
我叫你不好好读书,要是没考上会试,看我怎么打你。
王守仁被打得抱头鼠窜,大声说道:“芸哥儿自己就有这个心思的,跟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