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这个唐伯虎和哥哥关系这么好,所以江渝一路来的时候,就一直念着这件事情,生怕忘记了。
两个小孩面面相觑。
“也不一定是出事,唐伯虎这么厉害。”年纪大一岁的顾幺儿想了想说道,“说不定就是聊天呢。”
江渝捏着小手:“可口气不太像啊。”
“没事的,有事的话,唐伯虎肯定早早就跟江芸说了。”幺儿小手一挥,“我们先回家玩去。”
“对啊,先回家吧。”乐山赶小鸡一样把人朝着家里位置赶去,“等芸哥儿从黎家回来再说,你们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
江芸芸走在街道上,两侧有不少店铺改头换面,但也有几家一直开着的老店,她一开始看到那些新店还有些陌生,可当她看到一座座熟悉的内桥,走到江都县衙门口,突然又觉得一切都熟悉起来。
这一条是她一年前日日夜夜走过的路。
从还未大亮的早晨到天色已黑的夜晚,她背着书箱,沿着长长的内城河不停走着,不曾停下来歇息一步。
“没事的,说不定就是风寒了。”她看到一家药店的时候,小声嘟囔着。
其实师娘身体不好,她早就知道了,不然当时也不会请茹老夫人来扬州看病,还住了一个多月。
可临走前,师娘还精神抖擞的。
不不,也不是精神抖擞的,听楠枝说三更半夜的时候咳嗽过好几次的,连小辈都惊动了,可见动静不小。
那个时候入冬了,她说是风寒了。
黎楠枝和江芸芸都信了。
入冬风寒,也是常有的事情。
师娘和老师同岁,年纪大了,抵抗力不好。
江芸芸经过扬州府,走过观音庙,穿过太平桥,最后站在新桥边上,绕过这个祠堂的后面就是黎家了。
现在是正午,初春的太阳还带着寒意,江芸芸匆匆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揉了揉脸。
“没事的,说不定就是风寒呢。”她把自己的脸用力搓了搓,然后才抬脚走入那条小巷。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
巷子口的那盏灯笼不见了,是了,那是只有江芸芸快下学时,黎叔每次都要提早挂上去的,有时是冬天,外面还要罩着透明的防风罩,免得一会儿就被吹灭了。
江芸芸盯着那个位置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没回过神来。
是师娘提议的,她总是很细心,能及时发现江芸芸的窘迫,悄无声息地给读书完的她递上衣食,后来又发现她的衣服总是短一截,就总是找借口给他做衣服,一年四季都不曾少过,就连她去了京城,也还有一份,年年都送过来。
她是很感激的。
微风细雨的关爱,无微不至的爱护。
两辈子的江芸芸在黎家,在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老夫人身上看到了。
她茫茫然地走了几步,冷不丁想到。
老师和师娘年纪大了,没来接她。
那黎风呢?
家里现在这么忙吗?
“芸哥儿。”身后传来耕桑的声音,“原来你在这里,我刚去码头找你,听说已经下了一波人了,我还以为错过了。”
江芸芸回过神来,怔怔扭头去看他。
耕桑站在背后,看着她茫茫然的样子,笑问道:“原来您在这里啊,是来接你娘的吗?”
江芸芸仔仔细细打量着他,见他神色正常。
“怎么了?”耕桑摸着脸,笑问道。
“没,没事。”江芸芸呐呐说道,“我是来看看老师和师娘的。”
“老夫人风寒了。”耕桑神色如常地说道,“走累了吧,快去屋里坐坐,我去请周夫人出来。”
江芸芸见他如此镇定,心中悬着的石头突然放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嗯,那我等会去看看师娘。”
“我来接您的时候,老夫人刚吃好药呢,估计正睡着呢。”耕桑笑说着,“还是等您过几天收拾好了再来吧。”
江芸芸哦了一声:“那我明日再来。”
“行啊。”耕桑笑说着,“李叔,去二院请周夫人来,芸哥儿来接她归家了。”
江芸芸看着院中熟悉的一切,突然指着那株梅花说:“这株梅花还好好的呢。”
“可不是,老夫人说是什么绿梅呢,要我们好好照顾呢,就是今年没开花。”耕桑遗憾说道,“老夫人念了好久了。”
“瞧着长得真好,说不定养几年就开了。”江芸芸摸了摸枝干,笑说着。
“是啊,也不知道要几年。”耕桑低声说道。
“芸儿。”拐角处传来周笙的声音。
江芸芸顺势看过去,不由眼睛一亮。
一年多不见,周笙丰腴了不少,眉目间的胆怯一扫而空,温柔多情,笑脸盈盈,身上穿着浅绿色的衣裙,头戴一根银簪,简单温婉。
“娘。”江芸芸笑着迎了上去,嘴甜说道,“这衣服真好看,穿绿色真好看。”
周笙点了点她的额头:“促狭。”
江芸芸笑嘻嘻地挽着她的手。
“就不多送了。”耕桑笑说着。
“回去吧。”周笙温声说道。
“我明日来哦。”江芸芸快乐地摆了摆手。
耕桑笑脸盈盈目送他们离开,再关门时,脸上笑意缓缓消失。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周笙摸着江芸芸的脸颊,“一点肉也不长。”
“但我长高了啊!”江芸芸得意比划着,“马上就要和娘一样高了。”
周笙看着她满脸笑意,那双温柔的眼睛在此刻好似在闪耀光芒一样。
“师娘如何了?风寒还没好吗?”江芸芸问道。
“年纪大了,哪有不生病的。”周笙笑说着,“你最近也不要去打扰她了,让她好好养养。”
“那我过几天再去看她。”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要静养好久呢。”周笙无奈说道,“你不是二月就要去书院吗?路上走走可要半个月呢,可不能耽误了读书,早些赶路才是。”
江芸芸哦了一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现在一月廿五,路上行船就算二十天,我还能在呆七.八天呢,临走前肯定能看一下的。”
周笙眼波微动,没有说话。
江芸芸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兴奋说道:“我给你们带了好多礼物,京城的路我都踩好了,等我考好试了,我们就可以搬去京城住了。”
“那你老师不管了?”周笙笑问道。
江芸芸眼睛亮晶晶的:“一起搬啊,到时候我们和楠枝住隔壁,他可以和老师师娘一起住呢,我就和你们一起住,我们两家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周笙听着她孩子气的话,眉眼弯弯,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不要摸我脑袋!”江芸芸认真说道,“会长不高的,我还要长好高的。”
周笙只好捏了捏她的小脸:“我看还是要先长肉,太瘦了,怎么就吃不胖呢。”
江芸芸叹气:“我也不知道啊。”
“我还以为你会先回家呢?”周笙不解问道,“怎么想到一下船就来黎家啊。”
江芸芸抱怨着:“还不是江渝!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就算了,还给我谎报军情,说师娘病得厉害,我怕死了。”
她笑着举起手:“你看,我的手还在抖呢。”
周笙看着小孩微微发抖的手指,伸手轻轻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道:“不怕的。”
江芸芸走了两步,忍不住继续确认着:“师娘的病真的好了吗?”
“年纪大了,要养养的。”周笙如是说道,随后又问道,“怎么好端端想到回扬州了,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去学校呢。”
江芸芸小脸挎着,凑过来小声说道:“娘,你生意做得怎么样啊?”
周笙眼睛微微睁大。
江芸芸扭扭捏捏说道:“没钱了。”
周笙噗呲一声笑起来:“托我们芸哥儿的慧眼,秦夫人眼光手段一流,我们的生意蒸蒸日上。”
江芸芸眼睛一亮:“真的啊?”
“对啊。”周笙笑说着,“你不信,你明日去问林老板就知道了。”
—— ——
“生意太好,我们还打算去仪真县和高邮县试试水呢?若是成功了,我们就和徐家合作,出海去。”林徽得意说道,“我娘做生意可不是我吹牛,可是这个。”
他翘起大拇指夸道。
“我就知道你娘厉害。”江芸芸紧跟着送上高帽子,“瞧瞧我们林老板就这么厉害,你娘那肯定是不会差的,真棒,我就说我当初第一眼看到你娘时,就觉得你娘就像是卧虎藏龙,个中翘楚啊。”
江芸芸不要钱地送上高帽子,直把人夸得天下地下仅有一人。
林徽打量了她一下,满意点头:“不错,不错,我就知道你不一样。”
江芸芸眨了眨眼:“什么意思啊?”
林徽轻轻冷哼一声:“之前我们两位娘的锦绣坊刚冒出头的时候,城里有不少读书人一直风言风语,说什么女人抛头露脸,真是六个指头挠痒,多那一道儿。”
江芸芸皱眉,严肃说道:“夏虫不可以语冰,朽木不可雕琢,这些人就是既考不上功名,又没钱生活,纯粹就是嫉妒。”
“对!”林徽认真点头,“下次你写话本,你让坏人叫这几个名字。”
他记仇地递上一张纸:“就这几个人,就他们嘴巴最臭了,我之前给人套了麻袋,可惜还没揍他们一顿,就被人发现了。”
江芸芸收下纸,严肃说道:“好,那我们先把这几次的话本钱结了。”
林徽听笑了:“我就知道你是没钱才回来的,不然好端端的,唐伯虎都叫我们别去了,你怎么就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回来了。”
江芸芸一怔:“唐伯虎怎么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她要回扬州的事情,可是写信给唐伯虎的,按照他这么张扬的性子应该早早就来找她才是。
林徽一怔:“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