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然后是今年……”唐伯虎看向天机。
春日的天空总是格外瓦蓝,日头正好,可风吹到人脸上还是有一些冷的。
江芸芸伸手,拍了拍唐伯虎的肩膀。
唐伯虎叹气,神色迷茫:“我才二十四啊。”
—— ——
屋内,唐伯虎躺在江芸芸腿边,江芸芸正在欣赏唐伯虎的画。
那些画被凌乱堆在地上,瞧着有小山这么高,这些画里也很多景,江芸芸看到芦苇村的芦苇荡,还有之前赈灾的村,也有桃源里的一年四季,但更多的是人物画,江芸芸也在其中,甚至数量不少。
两人初见面的那封画竟也在他这里。
画中人是初来乍到的江芸芸。
执笔的人是青史留名的唐伯虎。
“我以为在五典书店里呢?”江芸芸看着画中在灯火中的稚嫩的自己,恋恋不舍说道。
唐伯虎冷笑一声:“十两银子就想买走,林思羲就是奸商。”
江芸芸笑说着:“还不是你当初没钱抵债。”
唐伯虎哼哼唧唧说道:“你懂什么吗,读书人的穷那叫没钱嘛。”
“这是幺儿吗?你竟然还画了幺儿的。”江芸芸看着画中的顾幺儿正冷酷的抱着那把比他还高的长刀,眼睛却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糖葫芦。
“等他长大了嘲笑他。”唐伯虎毫无同情心说道,“还画了不少呢,等你有空自己去隔壁书房看,不少出丑的。”
“画得真可爱。”江芸芸看着七岁时的顾幺儿,看着他圆嘟嘟的小脸,笑说着,“他现在长大了,有点瘦了,但人高了许多,和那把刀差不多了。”
“不去了,有缘再见吧。”唐伯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没一会儿,江芸芸突然听到边上有轻微的呼噜声,不由低头去看。
唐伯虎整个人随意躺在草席上,脑袋靠在她腿边,原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他脸色憔悴,眼下的乌青在此刻反而清晰显出来。
——他太累了。
江芸芸轻轻松了一口气,为他盖上一条被子。
一晃五日过去了,唐伯虎开始挥手赶人了:“快去读书呢,小状元,整天赖我家吃吃喝喝,我可没钱。”
江芸芸坐在饭桌前,笑眯眯说道:“我可不是因为你才留着,是唐阿公的饼太好吃。”
“小公子若是喜欢,晚上就烙饼吃。”提着食盒来的唐阿公笑说着。
江芸芸连连点头:“甜的咸的都想吃。”
“吃吧,谁还能吃得过你呢。”唐伯虎捏了捏她的胳膊,吓唬道,“听说小时候不长肉,长大了就会飞快地变成大胖子。”
“没事,你年纪大,你先胖。”江芸芸不甘示弱说道。
唐阿公在边上看得直笑。
“吃了饭就回去吧。”唐伯虎坐在饭桌前,突然认真说道,“谢谢你能来。”
江芸芸抬眸看他,神色温和:“我一直都在。”
唐伯虎闻言,看着她轻轻笑了起来。
眉眼弯弯,璀璨明亮。
江芸芸回扬州的时已经是傍晚,路上的人流开始逐渐少去,摊贩们也都开始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路边的商铺开始挂起灯笼准备继续营业,空气中隐隐有饭菜的香气。
她拎着唐阿公非要塞给她的一大包饼,顺着人流漫无目的地坐着走着,才发现自己鬼使神差已经站在黎家的小巷前。
小巷一如既往地安静。
隐隐可见黎家大门紧闭。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脑子里想的是唐伯虎,可脚步却不由自主走到这里。
“也该去看看师娘了。”江芸芸拎着大饼,自言自语,“不知道师娘病好了没。”
第一百六十八章
黎家走了两个小读书人还有一个整天跑上跑下的小孩, 院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楠枝原先读书的小院也只有几个仆人进行简单的打扫,正午时分,大家都躲在屋檐下偷懒。
春日悠悠, 春风载条, 院中大缸里小鱼正悠闲地吐着泡泡, 窗户外面的那片小角落里, 两位小公子种着的花也被人仔细照顾着,绿叶郁葱, 生机勃勃。
门房正昏昏欲睡地歪坐在一侧, 眼看小呼噜都要打起来,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声音彬彬有礼,敲了两声也就不敲了。
但门房还是被惊扰了美梦, 心中不悦, 骂骂咧咧站起来去开门。
“芸, 芸哥儿……”他一见到门外站着的江芸芸, 脸上的怒气立刻消失了, 磕磕绊绊地喊着。
江芸芸不好意思说道:“打扰到你午睡了吗?”
门房慌里慌张摆手, 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江芸芸不解问道, “家里有事情吗?”
门房又是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一切都好,快进来吧。”
江芸芸踏入门槛, 听到骤然加快的呼吸声,这才发觉他今日好像格外慌张。
门房老顺是家中老人了, 跟着老师二十几年, 自来就是笑眯眯的, 就连黎风见了他也都是一脸客气的,何时有过这样结结巴巴的样子。
“家里有事情吗?”江芸芸敛下笑,严肃问道。
老顺被她的视线一盯,只听到心中咯噔一声,莫名紧张起来。
“没,没事啊。”他小声说道,顿了顿又解释着,“我就是午睡被打扰了,脑子还有点不清醒,芸哥儿别生气,快进来吧,要先去读书的院子看看嘛?里面每日都有人在打扫的,干净得很。”
江芸芸把手中的饼递给他:“我是来找师娘的,师娘不是喜欢吃饼吗?这个饼很好吃的,甜的咸的都有。”
老顺哎哎了两声,连忙接了过来:“您先去坐坐,我让人给你去倒水,再做几道你爱吃的点心吧。”
江芸芸摇头,朝着内院走去:“不麻烦李叔了,我就是听说师娘病了,很担心,所以打算来看一下的。”
这几年,江芸芸在黎家随意惯了,当真和黎循传没有什么区别,黎老夫人的院子,老师的书房都是自由出入的,内外院的人从不会阻拦。
可今日老顺却下意识把人抓住。
江芸芸脚步一顿,低头看着那只手,又抬头去看老顺,心中一沉:“怎么了?”
从进门的一瞬间江芸芸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老顺见了她实在太慌张了。
她不是没有不请自来过,甚至可以说她总是有事没事就上黎家来玩,他们早就习惯了。
而且院中实在是太安静了。
黎家对仆从管束并不严格,她每次来都能看到走动的仆人和丫鬟,可今日一眼看去,院中空荡荡的。
“没事。”老顺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
江芸芸一颗心直接往下坠了下去,一把甩开老顺的手:“到底怎么了,是师娘身体还没好吗?瞒着我做什么。”
她走得又急又快,很快就来到内外院的交界处。
一入内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那药味绝不是煮几贴药可以形成的,恰好又看到耕桑正端着药从厨房位置绕了过来。
“耕桑!”江芸芸喊住他的脚步。
耕桑听到她的声音,也是一脸吃惊回头:“芸哥儿。”
“您怎么来了?”他这样说着,下意识去看老顺。
老顺无奈说道:“说是要来看看老夫人的。”
江芸芸紧盯着耕桑看。
谁知耕桑轻巧说道:“那怎么走得慌慌张张的,快擦擦额头的汗,老夫人去年入冬的时候风寒了,如今是年纪大了,还在修养呢,您可要轻手轻脚进来,等会在大厅坐一坐,老夫人肯定是想收拾一下才肯见您的。”
江芸芸见他如此镇定,一时间有些迷茫,看向耕桑又看向老顺。
耕桑的态度太自然了。
所以,师娘真的只是风寒了?
江芸芸那颗原本直直落地的心终于猝不及防停了下来,后背被一阵阵冷汗打湿的衣服,也让她回过神来。
她呆怔地眨了眨眼:“真的吗?”
“对啊,我就是想跟芸哥儿这么说的。”老顺也跟着说着,“谁知道芸哥儿这么紧张,害得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江芸芸松了一口气,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那您跟着耕桑走,老顺我啊,要去守大门了。”老顺笑说着,只是临走前又看了耕桑一眼。
台阶上,耕桑的目光只是落在江芸芸身上,笑脸盈盈的。
“我给师娘带了很好吃的饼!”江芸芸跟在他身后,笑眯眯说道,“我从苏州带回来的,可好吃了。”
“若是晚上老夫人想吃,就热起来给她吃。”
“那我在这里陪师娘几日,就住在以前的房间里。”
“之前的房子都打扫着呢,只是芸哥儿可别耽误读书的日子了。”
“不耽误。”江芸芸摸摸脑袋,“我走路很快的。”
耕桑闻言只是笑:“是了,我们芸哥儿走路很快的。”
“不是风寒吗?师娘怎么病了这么久啊?”江芸芸又问道,“去请茹老夫人来看看了吗?”
“茹老夫人去乡下了,一时没找到人,但我们已经留了人在南京,等人一回来就会请过来的,而且扬州的大夫也看过了,说没事的,老夫人年纪摆在这里了,吃药看病都不能随意,只能养得精细一点。”耕桑笑说着,“年前不是还给您和传哥儿做衣服了吗?”
江芸芸立马懊恼说道:“是不是就是做衣服累到了啊,送了好多衣服啊,其实不用做的,我们可以自己买衣服的。”
“买的哪有自己做的舒服。”耕桑笑说着,“您现在这里等等,我去看看老夫人是不是醒过来了。”
江芸芸闻言,乖乖站在院子门口,眼巴巴看着耕桑和站在门口的嬷嬷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