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江芸芸明白他的意思:“行,我过几日就去。”
叶启晨了却一桩心事就忙碌地走了,没一会儿多日不见的林杰也来了。
“怎么晒脱皮了?”江芸芸震惊。
“有些晒了。” 林杰说道,“水渠建好了,县令可要去看看。”
江芸芸歪了歪脑袋,想了想:“行,你去准备一个剪彩仪式,回头我让林主簿写一个宣发出来,他作为礼房主簿要发挥出文字的作用。”
林杰摸了摸脑袋:“剪彩是什么,宣发又有什么?”
“剪彩就是庆祝我们这事顺利完成,讨一个好兆头,宣发就是就是我们做了好事,肯定是要宣扬一下的,也好给其他人看看,听我们的安排,就能吃好吃的。”江芸芸笑说着,又把剪彩需要什么,怎么做简单说了句。
“那何时举行这个剪彩呢?” 林杰又问。
“秋税结束后吧。”江芸芸说道,“先把这个重要的事情完成。”
两人说话间有个老人颤颤巍巍被人扶了进来。
江芸芸立马露出一个热情的笑来:“老人家是对明年夏秋两税有什么问题吗?”
老人家年纪很大了,眼睛也浑浊了,眯眼打量着面前说话的人,过了好一会儿说道:“没有问题,托县令的福,这一年风调雨顺,大家都攒下不少钱。”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那也有你们认真种地的缘故啊。”
老人家听得直笑。
“老人家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杰问。
老人家局促说道:“没,没什么事情的,就是想来看看我们的县令。”
江芸芸惊讶:“看我做什么?”
老人家看着她笑:“老头子九十了,这辈子却也没见过什么人,想着走之前一定要好好看我们的好县令,回头让菩萨们保佑你……”
“胡说什么。”他家小孩连忙把人拦住,慌张说道,“我爷爷大字不识一个,就是一个种地的,没别的意思,县令大人千万不要计较,之前给的农时册,爷爷很喜欢,每天都要用这个对照着家里的田地,这两次收税家里也开始攒钱了,我爷爷就是高兴。”
江芸芸看着他们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一直平静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骄傲。
那种骄傲来得太过猛烈,就像老人家的视线一样太过热烈。
可偏偏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但又觉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她孤身一人来到琼山县,面对吕芳行的恐吓,菜株野的无能,海南卫的刁难,甚至太监们的威胁,她一个个把他们都打倒,可她一点也不激动,因为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外强中干的泥塑纸扎。
可现在这两个祖孙站在他面前,只是用激动热切的目光看着她,跟她说——田地长得很好,家里也有钱了。她却觉得很激动,她每日看着那些公文,检查那些数据,不敢出一丝错,在今日似乎都得到了回报。
她年少时的一闪而过的天真想法。
读书时看着书中先贤的微弱火花。
在今日终于汇聚成一个脚踏实地的事情。
她江芸芸,是一个好县令。
“我们县令可厉害了。” 林杰也跟着与有荣焉地说道。
江芸芸回过神来,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不是劳烦老人家多跑一趟了,回头你让你家小辈说一下,我去你们村子巡查的时候,专门去看看您。”
老人家听得直笑。
小伙子激动得脸都红了,手指抓着衣摆来回揉着。
“给老人家搬个椅子吧。”江芸芸说,“你家在哪里?走的累不累啊?”
“不远,走三个时辰就到了。”老人家挥了挥手,“不坐了,我就是来看看县令,记住你的脸,不耽误你办事了。”
江芸芸目送两人相扶离开,脸上露出笑来。
“我们江芸可是天下第一好县令。”门口的顾仕隆也不知道从哪里回来,听到什么动静,对着一对母女竖起大拇指,大声夸道。
“超级好的。”
“最最最好的。”
顾仕隆活像江芸芸找的托,叉着腰,中气十足地大声夸道,且越夸越离谱。
江芸芸捂了捂脸:“快给我回来,丢死人了。”
——
相比较衙门内的一派和谐,海南卫里紧绷的气氛在今日达到顶峰。
多日不见的李如终于又来见鲁斌了。
鲁斌一见他就头疼,下意识就想找个借口溜了。
李如阴沉着脸把人拦下,见他蠢笨的样子已经心中不耐,但想起之前和人达成的交易,便又勉强露出笑来。
“江芸的事我不管的,这人邪乎得很,谁靠近谁倒霉。”谁知鲁斌先一步开口,打断他的话,“您要是想回雷州,我马上送您离开。”
李如忍不住冷笑一声:“不过是看江芸势大,不敢出面罢了,我已经去信给了老祖宗,过几日,我定要江芸好看,本想着若是鲁指挥配合一下,我还能让老祖宗也看看您的。”
鲁斌眼珠子一动,下意识去看陶静。
突然发现陶静今日没来。
——陶静哪里去了?
“什么势不势大。”鲁斌听他抬出老祖宗,有点心虚,“我海南卫又不归他们管,只是我平白无故得罪一个县令做什么。”
李如不屑,故意激怒道:“你鲁指挥原来也会怕一个黄口小儿。”
鲁斌不耐,想要挥手赶人。
李如也不自讨没趣,站起来说道:“我就再多嘴一句,你们海南卫的内奸查出来了吗?”
鲁斌眉头一紧。
他不擅长此事,所有把这事交给了陶静,可陶静只找到几个小喽喽,真是没用。
这事拖得越久越不利,万一走漏了风声,他这个无辜的指挥使可要被革职了。
“其实这几日,我已经隐约知道这人是谁了?”李如神神秘秘说道。
鲁斌果不其然看了过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如诱惑道,“您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找到奸细,但这事我可以帮您,您只要替我教训教训江芸,您别怕,他江芸可是得罪了陛下才被赶到这里来的罪人,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关系,什么老师师兄,要是真的有能耐,还不早早就把人捞回去了。”
鲁斌神色犹豫。
“而且听说他还抓了海南卫的人,他这样的人万一打算踩着您上位,手里还握着这么一个雷,听说那王典史屈打成招的手艺了得,到时候把人逼成假供,再把您和倭寇联系在一起,他拿着这个泼天的成绩回京城去了,您可就不好说了。”
鲁斌惊呆了。
“可我过去能做什么呢?”许久之后,他犹豫问道。
“我们现在就先把人带回来,再趁机打乱他的秋税计划,让他不能按时完成,最后您再上折子弹劾,只这一套就能把人弄得手忙脚乱,到时候若是那倭寇争气也闹出事来,您只管按兵不动,让那江芸自己着急,只要出了一条人命,我们就让御史去弹劾,再加上我们老祖宗出面,这不是直接把江芸钉死在这里吗?看之后还有谁会信他的话。”李如和气说道。
“这样,您的内奸危机,不攻自破。”
鲁斌那个被酒色财气塞满的大脑,不可抑止地心动了。
——
“不是叫你去找张易吗?结果你人也跟着不见了,去哪里玩了,一身土的。”江芸芸把顾仕隆拉回来,随口问道。
顾仕隆眼睛一亮,立马说道:“我是来报信的。”
“报什么信?”江芸芸不解。
“我们发现倭寇躲哪里了。”顾仕隆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其实是神棍发现的,但我今日看到那个陶静偷偷摸摸过去了,瞧着几人很熟悉的说着话,那个陶静还会叽里咕噜说倭寇的话,我觉得不对劲,怕他们这几日会突然出现在县内,打乱你的事情,所以马上回来告诉你。”
江芸芸一听,立马起身:“走,让白惠武忠,还有陈娘子叶娘子速来开会。”
顾仕隆也跟着莫名激动起来。
那四人听到这个事情后,脸上又惊又喜。
“太好了,总算是找到倭寇在哪了?”白惠握拳,“我这就带人去把他们都抓起来。”
“我们也去。”陈娘子也跟着大声说道。
“如今敌人在明,我们在暗,自然需要主动出击。”江芸芸摆了摆手,“只有先一步把人捣毁了,才能让城中百姓安然无恙,但如此急吼吼上去却是不行的。”
四人闻言,只能强按着激动的心。
“那县令打算如何?”武忠问道。
“良实,怀之,你们带人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要让人跑了。”
“叶娘子,陈娘子,你们可以借着采花过年的名义,去探清他们有多少人。”
江芸芸想了想又说道:“先不要打草惊蛇,海南卫那边未必会出手,到时候只能靠我们人了,我们衙役和健妇队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生力量,所以能智取就不强来,不然一旦有人员伤亡,得不偿失。”
四人对视一眼,皆用力点头,脚步匆匆离开了。
只是他们离开没多久,原本正在前衙核对账本的吴萩突然急匆匆跑来,大声说道:“那个死太监带着鲁斌那个兵蛮子来了。”
江芸芸头也不抬,不解问道:“我都没去找他们,他们来做什么?”
“气势汹汹的,还打翻了粮食。”吴萩不高兴抱怨着,“地上散了好多粮食,也太浪费了。”
江芸芸写折子的手一顿,气笑了:“敢踢我的粮食?来捣乱是不是,走,去会会他们。”
等两人快步来到前衙,就看到李如颐指气使地站在最前面,鲁斌也板着脸,一脸凶恶地站在他后面。
百姓们害怕地躲到边上。
地上的粮食撒了一地。
江芸芸气笑了,撸起袖子,上前一步,大声说道:“鲁指挥,这是在做什么?”
鲁斌刚才吓唬了百姓,见他们一脸惊恐,正自满得意,谁知一转眼就看到江芸芸气势汹汹朝着他走过来,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虚。
“你一个小小县令抓了海南卫的人,还敢如此嚣张。”李如代他开口,质问道,“还不把人交出来。”
“那是奸细,我抓的,就是我的。”江芸芸强硬说道,“你们海南卫还打算闯衙门抢人不成,有没有天理。”
“什么奸不奸细,都是你空口白牙的瞎话,谁知道是真的是假的?”李如胡搅蛮缠着,“若是真的有问题,把人交出来我们也好自己去审。”
卢安的事情,鲁斌也算是亲眼所见,现在翻脸不认人,实在是可笑。
所以江芸芸看着鲁斌,面无表情质问道:“鲁指挥也这么觉得?”
鲁斌下意识移开视线。
——不是,江芸怎么还是这么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