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唐伯虎一听火气直冒:“哈,状元了不起,走,回去读书!回头我也考一个状元来。”
三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去读书了,那个约唐伯虎的王书生正走来,远远看到他们的背景就喊道:“可以走了,走吧!”
唐伯虎脚步一顿,神色青白交加。
“真是不好意思,他们要去读……”都穆扭头解释着。
“我们身子不爽!”唐伯虎先一步说道,顺势捂着肚子,“这几日就不去了。”
王书生还要说话,张灵已经利索关上门了。
三人看着紧闭的大门,突然大笑起来。
“走,一起杀到京城去!”唐伯虎大手一挥。
—— ——
那边,江芸芸在家里呆了半个多月,无聊的把小猫都养得肥嘟嘟的,小猫也终于亲人了,不再见了人就跑,但还是不给其他人摸一下。
某一日中午,就收到唐伯虎的来信,心中狂傲说自己考了解元,准备去京城再拿一个状元来。
“果然是唐伯虎啊。”黎循传叹气,“真是厉害。”
“不狂的话,他自然厉害,他才是地地道道的神童才是。”江芸芸笑说着,“不过到了京城更要谨慎,我再写一份信去提点提点他,免得他得意忘形了。”
江芸芸自来对拿捏唐伯虎得心应手,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只要仔仔细细说明利弊,而不是教训教育的口气,甚至给他吊一个萝卜,他肯定能听进去。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小院突然听到依稀的马蹄和车轱辘声,那声音越来越近,随后竟然停在小院门口,与此同时,紧闭的大门传来敲门声。
江芸芸和黎循传对视一眼。
黎循传忧心忡忡。
江芸芸神色镇定。
诚勇惴惴不安地打开房门,就看到有小黄门拿着圣旨站着台阶下,身后是一排的锦衣卫。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屋檐下的江芸芸,冷淡说道:“江侍读,接旨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出意外, 江芸芸又被贬了。
院子里的人神色各异地团团做成一圈,只有江芸芸捧着新出炉的圣旨倒是格外镇定。
乐山不高兴抱怨着:“我们公子又没有做错事情,还帮了怎么多人,怎么又要贬官了, 正六品的侍读位置, 屁股还没坐热呢, 怎么就要去做从六品的同知去了, 而且兰州好远啊,听说边上都是打仗的地方。”
诚勇也跟着小声说道:“是啊, 哪有这个道理啊, 做了好事怎么还被贬了。”
终强也跟着叹气:“月底就要起身了,跟着车队过去到那边估计也要入冬了,衣服也来不及准备呢。”
“你是不是早就有想法了?”黎循传板着脸问道。
江芸芸大眼睛扑闪了一下, 咧嘴一笑, 用手指比划一个小小的位置:“那天李师兄找我的时候, 我略有些想法了。”
黎循传果不其然哼哼了几声。
“漳州不能去, 其他地方不行吗?实在不行去广西啊, 还可以和枝山衡父他们一起, 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啊。”黎循传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无奈叹气。
“去兰州多危险啊, 往北就是瓦剌、鞑靼,边上还有不安分的别失八里、没用的哈密,还有奇奇怪怪的必力工瓦, 去那里也太危险了。”
“不危险。”江芸芸来来回回耍着圣旨,笑眯眯说道, “我本来以为这回又要滚去当县令了, 现在还能呆在知府衙门里办公, 兰州之前不是叫金城吗,取金城汤池之意嘛。”
“哼,明明是一开始挖到金子才叫这个的。”黎循传皱了皱鼻子,“欺负我读书没有你多是不是。”
“九边重镇防御外敌,屯驻重兵,自然是军事重地,城池牢固是肯定的。”江芸芸安抚着,“而且杨师兄不是也在这个附近吗?怎么没个照应。”
黎循传还是不放心:“最近我总是听到王巡抚从边境传回来的消息,又是打仗又是抓人,怎么看都和安全不搭边,其实皇庄都被你整治了,回头去漳州也能开这个口,你为何不请愿去漳州,海贸也不是你所想的嘛?你在琼州做的这么辛苦,回头要是搞砸了,可别最后被牵连了。”
手中的圣旨都要被江芸芸放在手腕上转出火花了,却又一声不吭。
“你在担心什么?”黎循传见状,小声问道。
江芸芸把手中的圣旨啪地一下抓在手心,语重心长说道:“你知道什么是拆窗户理论吗?”
黎循传摇头。
“我想要开一扇门,但我不能直接说我要开一扇门,我要说我想把整个屋顶掀了,大家就会很害怕,然后跟我说,那你开一扇窗吧,反正也能爬进去的。”江芸芸笑说着。
“海贸这事就是这样的,你说为百姓做事,没有人信你,甚至阻碍会很多,但你说我就是想要让所有人都能吃到肉,在座的诸位都能吃到一口,那有些人就会不高兴,到最后事情地走向看似有点成效,但实际肯定不尽如人意的结果,就像我就要走大门,怎么就非要我爬窗户呢。”
黎循传不解:“海贸的事情能有多不尽人意嘛?难道不是就是开了和没开的区别?”
江芸芸笑了起来:“那可太多了,没开那自然是继续偷偷摸摸出海,而且出海的人肯定越来越多,因为一番不成功的折腾,倒霉的第一个人肯定是老百姓。”
“若是开了?若海面上的人全是权贵的船,那也是开了,若是有人胆大包天垄断了全部途径,那也是开了,若是大家都和和美美,各有秩序的入海,那也是开了。”
江芸芸笑了笑:“我在琼山县的时候就说过,开海是为了缓解百姓耕种的压力,让愿意出海的人能出海,愿意种地的种地,而且我在土地流转上做了诸多限制,再海贸纳税上也考量了很久,推行了白银纳税法,整顿了粮商,盘活了商市,这就是我想要的开海,他是一种和种地贸易并列的谋生手段。”
“那不是更要去漳州了,听说现在琼山县的压力也很大。”黎循传说。
“一旦我去漳州,若是成功便会有下一个州府等着我去,世人的期盼就会越来越重,到最后我成了不受控制的一把刀而已,因为所有人都想过好日子,他们的期盼总是没有错的,可我若是拒绝了,那就是祸国殃民的大坏人,可若是每个港口都要开海,那国家才是真的乱了,毕竟粮食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黎循传似懂非懂:“也是,世上投机取巧的人总是很多的。”
“被送上神坛的人是很难下来的。”江芸芸笑说着,“我不能主动上这个神坛。”
“而且,一旦我推行失败,那便会被人反扑说海贸注定是失败的,就连琼山县的那个港口也要遭殃。”江芸芸叹气说道。
“那不是两难嘛。”黎循传回过神来,“你去了以后要挨骂,你不去现在就挨骂。”
江芸芸听得直笑:“是这样的,所以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让一个懂海贸,认可海贸的人去,若是成功了,也能告诉别人,开海是一个只要负责,努力就能办好的事情,各有各的办法,只要出发点是好的,肯定结果就会是好的,而且若是他也不幸失败了,那也是漳州自己的问题,他自己的问题,怪不得海贸身上,再找人来补救好了。”
“那谁可以去?”黎循传追问道。
江芸芸沉默了。
若是可以,她自然是愿意去的,也愿意博一下。
许是她的作风让内阁有了更进一步的考量,现在光是一个京城就去了半数多的大户权贵,那些闻风而动的投机者就等着趴在江芸身上吸血,他们并没有良善的想法,只是有着要把整个漳州,乃至海贸的未来都悉数啃得干干净净,自己吃饱喝足的想法。
想来,陛下自己本人怕也没什么太过为国为民的想法。
所以她不能去,去了可就真的成了随波逐流的那把刀,而且按照她的性格,到时候怎么把漳州杀得血流成河还不好说呢,管他什么王公权贵,哼。
内阁想来是想明白,索性把她放逐大西北了。
——滚蛋去吧,最好去祸害外族去!惹事精!
江芸芸无奈叹气:“不知道,海贸太过大胆,你没听那些人是如何骂我的嘛,现在舆论已经不受控制了,所以不论是谁出面,也都是有些压力的。”
黎循传若有所思。
江芸芸懒洋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算了,我想这么多也没意思,而且君无戏言,圣旨都下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与其担心我,担心漳州,我觉得你还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黎循传惊讶,仔细想了想后给自己下了个定论,态度颇为诚恳,“我,我还挺安分守己的。”
“那这些百姓没事这么夸我做什么。”江芸芸扭头,笑眯眯说道,“我可没说过我叫江芸呢,他们还能打听出我的名字,一传十十传百,也怪厉害的。”
黎循传立刻闹了一个大脸红。
“也是你做得好啊。”他小声狡辩着。
江芸芸得意地哼了哼:“你肯定不会跟我在一起,回头也给你打发到犄角旮旯的地方去锻炼锻炼。”
黎循传无语:“你怎么还打算看我笑话啊。”
江芸芸依靠在栏杆上,把圣旨笑眯眯背到身后,用一种过来人唏嘘的口气说道。
“其实我觉得在京城呆着没意思,来来回回就这么些事情,天子脚下歌舞升平,人人快乐,可我想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们也该去看看不同人,见见不同的风景,你才会明白原来当官才不是做做表格,写写数据,再写两篇歌功颂德的文章就可以的。”
黎循传眉心微动,没开口反驳。
江芸芸得意坏了,指了指自己眉间的伤口,眉飞色舞说道:“功勋,你看到了吧。”
黎循传的视线下意识看了过去,站在日光下的人神采飞扬,那本有些显眼的伤疤却莫名淡了几分。
——真是耀眼极了。
—— ——
没多久,黎循传的调令就下来了,是去做山西的平阳府。
虽说升了一级,但被调出北京,不管升几级,在众人眼里可是贬官的意思。
毕竟在世人眼里,只有京官才是最值钱的。
“也算是有了新的出路,我们京官实在是拮据啊。”
“也是啊,你黎楠枝关系不一般,肯定能回得来的。”
“说起来也是被连累了,也是可怜的。”
“是啊,漳州到现在也没人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倒霉鬼接旨了。”
黎循传的起步是吏部文选司,那可是所有新科进士除了翰林院外最好的几个位置之一,在他为祖母守孝一年后也晋升为从五品的员外郎,如此速度算是惊人。
现在是平阳府的同知,说是正五品,升了一品,但远离京城可不是好兆头,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可别今后一辈子都在外面徘徊。
黎循传失神地坐了一会儿,突然拎着圣旨离开了。
李东阳今日难得早点下值,陛下心中憋着一团火,一连数十官员不是被贬就是直接罢官,内阁为了处理这件事情,就连久病的徐溥也撑着身体在加班,今日总算是把最后一批人安置好了,李东阳这才能早点下值。
只是一回家,就见大厅灯火通明,管家小心翼翼说道:“黎公子早早就在等着了,大公子和二公子陪着呢。”
李东阳沉吟了片刻,随后脚步一转,收拾收拾衣领便抬脚走了过去。
“楠枝。”李东阳笑着快走几步,“可是有什么要帮忙的?”
黎楠枝在京城的日子不短,但从没有单独拜访过这位师叔。
——他总是有些不好意思,怕别人看多了说闲话。
——若是江其归肯定没这个烦恼,他心里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想来就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黎循传这般想着,对自己有些厌弃,中规中矩,只想着无功无过过一生,可前些日子看着江芸得意的样子,也莫名升出一股期望。
——他总是想成为这样的人。
——他也想要有一道功勋。
李东阳年纪快和他爹一样大了,但黎循传很少和这样年纪的人相处,此刻被他看着徒然让他多了许多压力。
阁老,总是不好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