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一声,随后都移开视线。
众人也莫名松了一口气。
“不知您来的第二件事情是什么?”江芸芸转话题问道。
脱脱卜花·娜仁也跟着回答着:“之前回来的人都说京城繁华,我也想去看看。”
江芸芸眉心一动,试探说道:“朝贡?”
“不行嘛。”脱脱卜花·娜仁似笑非笑。
“那我需要先上书给朝廷。”江芸芸说,随后话锋一转,热情说道,“你们现在要是在我们兰州这边,去京城朝贡,又新的政策规定,比如每个人一天只有五十文的伙食费补贴……”
江芸芸洋洋洒洒地把自己的接待标准念了出来,最后话锋一转,期待问道:“您应该听说过了吧。”
脱脱卜花·娜仁早有耳闻,但亲眼所见还是忍不住冷笑一声。
“汉人果然小气。”
江芸芸叹气:“衙门也没有余粮了啊。”
—— ——
脱脱卜花·娜仁在兰州大肆买东西的时候。
江芸芸在疯加班加点上班。
脱脱卜花·娜仁在和城内的蒙古人交谈时。
江芸芸在疯加班加点上班。
脱脱卜花·娜仁在出门围观水田,甚至打算摸点水稻种子回去的时候。
江芸芸在疯加班加点上班。
脱脱卜花·娜仁在被拒绝后,恼羞成怒要抢时,江渝冲上去了……
“什么!”江芸芸一脸震惊地抬起憔悴的小脸。
“你妹妹蒙古语还不错。”谢来添油加醋,“胆子可真大啊,那群蒙古人这么凶,她还一个人冲在最前面,选娘拉都拉不住,结果你猜怎么着,你另一个妹妹江漾,吼,胆子也不小,今天休沐去找江渝玩,见她被欺负了,也跟着冲上去了,好家伙,差点没干起来……”
江芸芸听得脸都黑了。
“她们两个人呢?”
谢来抱臂:“徐叔怕打起来,把她们都送回来了。”
江芸芸也不干活了,起身准备回家了。
谢来慢慢悠悠跟在她身后,故意问道:“哎,你知道江渝这一天天都在干嘛吗?”
江芸芸自然是不知道的。
“你瞧瞧你这个大家长,对家里成员妹妹的关心都不够呢。”谢来斜眼看他,“你妹妹倒是遗传了你的好口才,整天出门调解汉人和蒙古人的纠纷了,就是碰到有蒙古人当街尿溺都刚冲上去,一点大家闺秀的淑女风范都没有。”
江芸芸震惊。
“你们衙门不给她发月俸有点过分了。”
江芸芸头疼:“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你们都有事情干,就我没事干,我就看着汉人和蒙古人老是吵架,我就上去调解啊。”江渝理直气壮说道。
江漾跟着敲边鼓,为好姐妹撑腰:“江渝调解可厉害了,大家都很服的,好多人有问题都会主动来找她的,而且她已经会其他语言了。”
——几句话也算的!
江芸芸疑惑:“真的?那你改天带我去看看。”
江渝眼睛一亮:“不要改天了,我刚才本来就打算去城南那一片调节的,要不是碰到那个凶凶的女人来抢东西,我早过去了,走,现在就去。”
江家兄弟姊妹三人,外加谢来这个看热闹的,都跟着去看热闹的。
“你平日就一个人去的?”江芸芸皱眉,“不安全。”
“一开始都是城里的事情,左右街坊邻居都看着,最近才开始接村子的事情,要是有人找我去的,都有接送的。”江渝说。
“那也不安全。”江芸芸皱眉。
“这事我也觉得不安全。”江漾如今完完全全做男人打扮,许是开始整天跟着拳脚师父练习,人也竟然长高了几分,整个人瞧着格外精神,“我让她跟着我打拳,她不愿意,你快骂骂她。”
“不要,累死了。”江渝小声嘟囔着。
一行人坐马车来到城南的一处名叫泉水村的地方。
这个村子是汉人和蒙古人混住的,因为靠近边境,汉人一直很稀疏,后来来了那种落单的,或者一家几口的,都被江芸芸安置在这里了。
也因为这样,当日躲过了一劫。
这里也建起来两座大水车,因为这里有蒙古人,所以衙门这边还是半价建的。
问题也就处在这个水车上。
蒙古人觉得这个水车因为他们来了才免费的,所以应该下面做的水渠偏向他们一点。
汉人觉得水车他们也花钱了,为什么要自己吃亏。
两边差点闹打起来,还是村长听说了江渝的名字,说不如把人请过来问问。
——她是江同知的妹妹,肯定也很公正。
一来到村子口,没想到江同知来了,村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人人都跑过来看。
“我就来看看的。”江芸芸又对江渝说道,“你开始啊。”
村子了然,这是给妹妹撑腰来了。
“我先去你们村子里的地看看。”江渝熟练地说道。
江芸芸眉心微动。
“还挺懂。”谢来小声嘟囔着。
众人便呼啦啦都去地里了。
“我们这块地不好,都是差的给我们的。”蒙古人抱怨着。
“你们来得晚,能有什么好地。”汉人回怼着。
“之前有一块好地要转卖,你们也没通知我们啊。”蒙古人立马大声说着。
这会儿村里人没说话了。
“你看,汉人坏!”蒙古人立马对江芸芸告状着。
“那之前你们偷我们的水呢!”汉人开始翻旧账,“还偷偷偷我们的化肥呢,要不是村长拦着,我都要上你们家要的。”
这会儿轮到蒙古人没说话了。
民事纠纷,最复杂也最能只直观反应百姓生活情况的案件。
往往因为太过复杂,而无法做到真正的抽丝剥茧。
江芸芸之前当知县的时候处理习惯了,一听就有个大致的想法,但她没开口,只是看着江渝,等着看她有什么办法。
“先别吵了,听我说。”江渝站在一块石头上,咳嗽一声大声说道,“大家现在既然有幸生活在一起,那就是一家人了,小打小闹很正常,谁家过日子上下嘴皮子不嗑一下的,有问题我们就解决。”
江芸芸一听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都弯了起来。
江渝随着周笙出门独立后,一直是她对外社交的,所有人都说她做得很好,但江芸芸对此一直没有实感,她和周笙和江渝相处的时间都太短了,平日里来往的信件内容又都是小孩子抱怨的话,继而久之,江芸芸一直觉得江渝是个小孩。
本来也才十五岁,也是个小孩而已。
但今日突然听她这么俚语的话,便又觉得小孩还是有长大的嘛。
“这个水车的位置我看了,这个村子的地就这么一块,要是为了照顾到所有人,按道理应该是建在王二家和周大家的附近,现在怎么都往东面偏了偏啊。”江渝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还握着一只炭笔,纸上写满了一路上问的问题。
“那两家的地不太好。”村长说。
江渝没说话,看了他一眼:“那这事确实是莫日家的吃亏了,他家在最北面,引不到水,一开始建水车的时候,大家竟然都出钱出力了,现在单独让他吃了亏,这点说不过去的。”
汉人们有点不服,大声嚷嚷着:“那把水偏了,我们那最边上的那一块水量就少了。”
“那一块的土地是谁家的?”江渝也不生气,继续问道。
“村子里的一家寡妇带着儿子的,就那两亩地,那娃出息,读书不错呢,现在在同知办的那个社学里读书,每次考试都可好了,两个人就靠那寡妇种地和织布维持生计呢,少了那桶水,全家要不要过日子了。”
“那我们买卖田地的时候,没说那里浇不到水啊。”蒙古人也跟着嘟囔着,也颇为不甘心,“不然谁要啊。”
这事确实不好办,不能激化矛盾,但也不能不解决矛盾。
村子里的矛盾其实都很小,但水、田,是最主要的矛盾。
江芸芸顺势想着,随后又看向蹲在地上涂涂写写的江渝。
江渝仔仔细细听着,随后抬头问道:“一开始衙门这边规划的地方,你们私自改了地方,那我想来也是没备案的,对不对?”
村长神色躲闪。
“那就不对,你们占了蒙古人落户你们村,可以半价修水车的政策,却不肯真心待人,这样你们这里就要扣一分了。”
“那,那不是位置不行嘛?”有人不高兴地反驳着。
“那是两个位置都不行?”江渝笑问着,“若是都不行,一开始衙门这边勘测的人不可能一个都没发现,回头我这边调解不成,你们对簿公堂,不是一问就问出来了。”
汉人村民没说话了。
蒙古人果然露出纷纷不平之色。
“你们也先别激动,一开始买卖的时候,衙门这边肯定也有告知你们是什么田,也别说是汉人坑你们了。”江渝笑眯眯说着。
蒙古人小声说着:“现在是水过不来。”
“水过不来这问题,确实不对。”江渝点头。
汉人百姓立马也跟着不高兴了。
“别吵,我还没说完呢。”江渝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众人,一本正经说道,“不是你们叫我调解的吗?我这没说话,激动什么。”
别看是个小姑娘,但到底是历练过的,眼睛这么一扫人还是非常有威慑力的。
“给蒙古人那边要修建长一点的水渠,这是要做的,不能占了人便宜不给人好处,没有这样的道理。”
“寡妇那边没水确实也不行,家里还有要读书的孩子。”江渝又说道,“我是学过水车的,水不多,那就是源头的力气不行,回头你们找个人来看看,源头那边扇形沟挖大挖深一点。”
“那不是又要花钱!”有人立马不高兴说道,“那我可不出钱。”
江渝就看向村长:“你觉得我的意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