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江芸芸点头,又亲自把人送到门口,只是一扭头,却看到谢来和王守仁一左一右跟个门神一样,站在自己的案桌前,一个赛一个脸色阴沉,见她回来有齐刷刷抬头去看她。
“这是做什么?”江芸芸眼皮子突然一跳,看着两人警铃大响。
“你怎么回来了?”对王阳明说的。
“你怎么还不走?”对谢来说的。
第三百五十章
“我有事找你。”王守仁神色凝重。
“哎, 找我吗?”江芸芸短暂地摘下自己的滤镜,谨慎地问道。
“只有你能帮我了。”王守仁上前一步,想要握住她的手,大打柔情牌。
江芸芸眼疾手快躲开了, 更警觉了, 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 直勾勾的盯着王守仁看, 哼哼唧唧说道:“你要不先说说?”
王守仁扑了一个空,顿时露出哀怨之色。
江芸芸想也不想就避开他的视线。
她不仅避开他的视线, 心里还在疯狂回想刚才有没有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可别把大圣人的路给耽误了。
可她仔细想了好一会儿, 也没想到哪里不对,刚才不是都在干活嘛。
不应该。
这不应该!
江芸芸愁眉苦脸,没想到王守仁比她还脸色凝重。
“你能跟我爹说, 让我留在兰州吗?”王守仁看着江芸芸, 认真说道。
“啊?”
“只有你说, 我爹才能勉同意的, 要是我自己开口, 他能拿棍子打我的。”
“哎?”
“我算是看出来了, 虽然我年纪比你大,但我爹就是特别喜欢你。”
“这?”
两人大眼瞪小眼, 愣是半晌没说话。
“万一,你爹也打我呢?”江芸芸尴尬搓了搓手,“他和我师兄是好友, 我师兄手握我老师给的棍子,四舍五入, 他说不定也会打我呢, 说不定还会告状, 让我师兄揍我呢。”
“你也挨过揍嘛?”王守仁震惊。
江芸芸皱了皱鼻子:“我是觉得我没错的。”
“我也是都这么觉得的。”王守仁信誓旦旦点头。
第三人谢来气笑了。
——你别说,这两人能成为朋友,这张硬邦邦的嘴还是挺合适的。
“你为什么要留在兰州?”江芸芸回过神来,不解问道,“别看我们和蒙古达成协议了,那也只是其中的一支,到时候真要打起来,那可是刀剑无眼的,你可是家中兄长,父母弟妹都需要你照顾呢,可不能可不能出事了。”
“我知道。”年轻的王守仁注视着窗口的夕阳,任由冬日的风吹到他脸上,大笑着,“可我总要去走自己的路。”
江芸芸还是劝道:“这事不比寻常,你还是和王谕德回去好好商量吧。”
“他肯定不同意。”王守仁想也不想就说道,“他希望我能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江芸芸倒是持不同意见:“我倒是觉得王谕德为人仁恕坦直,有话直说,并不矫言伪行,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你若是真的有自己的想法,他是愿意听的。”
就算江芸芸带着滤镜看王阳明,也不得不说年少时的大圣人也实在是令人头疼,桩幢都是出格的事情。
开始读书没多久,就和先生犟嘴,认定天下最要紧之事,并非科举,而是读书做一个圣贤之人,自此一战成名。
开始读理学时,为了了解穷竹之理,格了七天七夜的竹子,什么都没有发现不说,人还病倒了,自此落了下病根。
十五岁时,又听说石英、王勇、石和尚、刘通等人的起义,虽只是一介读书人但屡次试图上书,献策平定,哪怕被父亲斥为狂妄,依旧不甘心。
同年,他甚至敢独自一人出游居庸关、山海关一月之久,此番纵观塞外,回来后有了经略四方之志,彻底热爱谈论军事之策,连着读书都松懈了。
最离谱的是十七岁时,他到南昌与诸氏成婚,却在结婚当天失踪了,原来是当日闲逛中遇见一得道高僧,聊到深处直接跟着道士打坐,他就向道士请教,道与道士静坐忘归,直到第二天才被岳父抓回去。
哪一件事情都非常值得王华把人揍一顿,但听说王华一次也没打他,甚至还会替他解释,一起收拾烂摊子。
“王谕德顶多吓唬你。”江芸芸又说道,“父子之间的事情要自己说开了才好,外人掺和进来,反而容易弄坏你们的关系。”
王守仁叹气:“你不是外人。”
江芸芸瞪大眼睛。
谢来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凑过来:“仔细说说怎么个不是外人法?”
“我爹,你师兄,还有谢师叔,不瞒你说,就连刘首辅,恨不得你才是他们的儿子,每次教训家里子辈,不管多大的年纪,开头第一句话‘你看看人家江其归!’,你听听,怎么能算外人呢,你现在去他们家门口转一圈,人家都能笑得合不拢嘴。”作为京城官二代的王守仁是非常有消息来源的,掰着手指头,说起八卦来那可是四腔八调俱全,学得有模有样的。
江芸芸叹气:“这也太拉仇恨了。”
“总而言之,你和他们才是一起的,所以这事你去说成功的几率才大。”王守仁胸有成竹地说着。
“你若是真的对兰州此番的事情有感,那便是你的人生选择,不管是当年格物致知,还是现在知行合一,你都得学会自己去面对,王谕德尊卑贵贱,相待如一,所言所行皆是由衷而发。”江芸芸并没有被这顶高帽唬住,只是继续一板一眼说道,“但若是王谕德问起我的意见,我定然会帮你的。”
谁知王阳明立马开心点头:“行,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江芸芸吃惊,随后失笑:“你倒是学得快。”
谈判最基本的计较就是想要窗户,但是开口就说我要先把门拆了,大家相互推拉一下,那窗户也就拿到手了。
“可不是。”王守仁抱臂,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故作哀怨地抱怨着,“你一个人走得也太快了点。”
江芸芸笑:“但大家总是会见面的,不是嘛。”
王守仁眼睛一亮,随后用力点头:“是,我们肯定赶得上来。”
等王守仁兴冲冲走了,谢来这才凑过来,也不说话,就盯着江芸芸看。
江芸芸处理完一个,发现还有一个,头大如斗:“直接说吧,我这事情还很多呢。”
谢来哦了一声,背着手,慢条斯理地围着江芸芸绕了一圈,才笑眯眯说道:“给太子殿下的礼物准备了吗?”
江芸芸猛地回过神来,握拳打了一下手掌:“坏了,把这事忘记了。”
谢来倨傲一笑:“我就知道,我可是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上才提醒的,回头你可不能因为你的大朋友,小朋友把我忘记了。”
江芸芸哭笑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好好的锦衣卫佥事也太口无遮拦了。”
谢来轻轻冷笑一声,酸溜溜说着:“我哪里比得上那些读书人,张口闭口国家大义的,进士官吏,听上去就很厉害。”
江芸芸抬眸,打量着面前脸色不悦的年轻人,突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嘴角甚至还抿出一个小小的梨涡:“才不是,我们闲人谢来可是最好的,和那些读书人才不一样呢。”
谢来语塞,目光一触及江芸芸促狭打趣的目光,立马火急火燎跑了。
背后是江芸芸大笑着拍桌子的声音。
—— ——
“你要走就走,和我说什么。”肃王朱贡錝冷淡说道。
江芸芸笑眯眯说着:“三年的交情,临走前想送一样礼物给王爷这才特意上门拜访,多谢王爷这些年对衙门工作的理解。”
朱贡錝立刻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紧盯着江芸芸看:“你还舍得送礼物。”
不是他说,江芸这小子实在是小气,寻常人来王府,不说次次都带礼物来,那也是逢年过节备上礼单的,就连寇兴这样的,至少过年都会送一点不值钱的笔墨纸砚来。
偏这个小穷鬼江芸次次空手上门,不请自来,三更半夜敲门不说,每回都带着坑他的鬼点子来,大过年的也就是送一个吉祥帖来,一个铜板都见不到。
算了,一个骑驴的小穷酸,不计较,我才不计较!!
朱贡錝每次都如此安慰自己,时间久了也就觉得这事非常正常,所以这次听说他竟然带了礼物来,可不是一时失态,激动坏了。
江芸芸掏出一张纸。
朱贡錝瞪着那张纸,然后坐了回去,面无表情说道:“我竟然还对你抱以期待,真是没吃够教训啊。”
“怎么这么说我。”江芸芸不高兴说道,“这可是我认真找的,人品,信用都非常值得信赖的马商呢。”
朱贡錝身形一震,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先看哪里。
“周家因为青云的事情想来也和王爷没什么交道了,马匹幼年值钱,若是养大了,价高卖不出去,价低亏钱,所以还是要留条路的。”江芸芸递了过去,“之前商改多谢王爷配合,这就当是我送给王爷的离别礼物吧。”
原来朱贡錝有两个马场,之前因为和唐伦的关系,周青云娘家就主动揽过这个事情,马场只管养马,周家负责售卖,若是碰到好的马种也可以带回来,马场那边也会高价回收,几年相处下来两者关系融洽,生意越做越大。
谁知道!唐伦和周青云闹翻了。
而且闹得这么快,谁也没来得及劝和,一个休妻,一个回乡静养,两家关系就这么断了。
朱贡錝得知后,真是气得脑袋疼,奈何木已沉舟,也只能忍痛假装无事发生,免得再被人盯上,现在见大刺头江芸这么客气,连忙接了过来看,这一看立马就笑了起来。
这张纸上的商人不单单是一个地方的,江浙,西南等地都有,而且一个地方也不止一个商人。
江芸芸笑说着:“您虽然是王爷,但也不能随意欺压商户,我和他们说的是市场价,至于之后的维系,那就要看你们双方了。”
朱贡錝连连点头:“我心里有数。”
江芸芸说话,就起身准备走了:“时间不早了,不耽误王爷用膳了。”
朱贡錝收了那张纸,看着她笑脸盈盈的样子,突然叹了一口气:“回去收收你的脾气,你现在气势正盛没人会弄你,可人总不会一直这么顺利。”
江芸芸笑:“多谢王爷提点。”
朱贡錝摇头:“你听得进去才是,走吧,一路顺风。”
江芸芸离开王府时已经快黄昏了,就直接回家。
屋内,大家都在收拾行李。
张道长来时空空荡荡的,要走了,倒是收拾出一大堆东西了。
“江漾。”江芸芸看着坐在门口发呆的江漾笑说着,“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话啊,一起说啊。”江渝连忙说道。
“那你也过来。”江芸芸想了想最后又拉上小春。
三人战战兢兢来到江芸芸的面前,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情。
“你想要留在这里吗?”江芸芸直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