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他想了想又说道:“程敏政恃才傲物,早就得罪很多人了,你现在凡是看到的那几位老翰林几乎都和他不和。”
江芸芸叹气:“别说了,这些事情我们掺和进去,没好处。”
谢来没说话了。
“那新任户部尚书又是谁?”江芸芸转移话题问着。
“陛下有意让右都御史佀钟,这人你应该是认识的。”谢来笑说着,“之前巡抚南直隶都御史时,碰到有人诬陷你的案子,你还和他吵过架呢。”
江芸芸笑了笑:“原是他。”
谢来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这名字取得可真没错,眉宇阔大,声大如钟。”
“人也很好。”江芸芸笑说着。
“你看谁不好。”谢来打趣着。
“最重要的吏部和兵部也有变动嘛?”江芸芸又问。
“兵部不曾听说,不过去年马尚书曾三次上疏自称年迈想要致仕,不过陛下都不允,还派了医师给人看病,才过了一年,应该不会变动,但是吏部瞧着是要变动了,我听说屠滽开了大门,打算临走前捞一笔呢。”谢来具体的也说不出来,“总归就是九卿各有变化,我听说你那个讨人厌的同僚开始走吏部门路了,按照现在这个情况,大概要成为你上司了。”
江芸芸嗯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会焦虑一下的。”谢来笑说着,“从未见过你失态的样子。”
江芸芸哭笑不得:“你们一个个真是恶趣味,高参议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谢来撇了撇嘴:“他总是在外面说你坏话,算什么好东西。”
江芸芸捧着茶盏只是笑了笑,好一会儿才说道:“谢谢你的提醒,我大概知道这事怎么回事了。”
谢来立马来了兴趣,坐直身子:“我就知道只要有足够的信息,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你仔细说说。”
“没什么好仔细说的,我猜就是陛下想要六部换帅了,几位尚书久任部门,一直不曾出错,但也呆的太久了,如今想要换人,随意调换只会闹出风波,一个箴言,足够这群人精自己猜明白的,我猜后面的内阁也是知道此事的,只是有人借着这事想要给我泼脏水而已。”
谢来一听连连点头:“怪不得没听说内阁有什么风声,原来都是心知肚明啊。”
江芸芸没说话。
“不过这事闹这么曲折做什么,陛下说一声不就好了。”谢来不解。
江芸芸笑了笑,随后轻声说道:“因为陛下长大了。”
谢来脸色大变:“胡说什么,不要命了!”
江芸芸笑眯眯地转移话题:“我就是知道我的房子还有着落就很开心。”
谢来哎了一声:“你这房子就是被你拖来拖去给拖没了,早些去准备,说不定都住上了。”
“才不会没有呢。”江芸芸不高兴说着,“会有的,我过几天就去问工部的人要。”
谢来竖起大拇指:“你一向是胆子大的,之前还敢亲自上户部,果不其然是千军万马在前不改脸色的江同知呢。”
“不过在此之前,你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吗?”江芸芸突然凑过来,殷勤地倒了一盏茶水。
谢来盯着那水,又盯着江芸芸,随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我先听听吧,你的小要求,对我未必是的。”
江芸芸露齿一笑,和和气气说着:“陛下的心思,谁能知道得这么快,又布局这么早,这么阴狠,我得早些做好准备,不是嘛。”
第三百五十九章
江芸芸卷了自己的教案就去教书了。
梁储已经对她无话可说了。
——说了多少遍要按教案来!按教案来!!教案上明明写的好好的, 为什么上到一半,这事就要走偏。
——但是为什么太子殿下,二皇子,甚至陛下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梁储作为一个官场的老人, 见教习对面的人也都没意见, 自然也只当不知道。
朱厚照以前是最喜欢焦芳的, 因为焦芳最好说话, 而且整天笑眯眯的,一笑起来跟个小毛驴一样, 脾气极好, 从来不会板着脸跟他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而且上的课也非常通俗易懂。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现在最喜欢江芸了。
江芸真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人, 说话有趣, 做事有趣, 上课也有趣, 还会给他小红花, 他说什么都笑眯眯的,说错了也不会生气, 反而跟着他一起笑,对待弟弟这个大笨蛋也不会生气,反而格外有耐心。
朱厚照每天都很期待江老师来上课。
可惜, 现在有二十个老师,所以只有每逢二十天见一次江老师。
“江芸!”朱厚照大逆不道, 直接喊人名字, 然后笑眯眯说着, “我上次的课题写了好长一篇呢。”
江芸芸笑眯眯点头:“真厉害,我来看看。”
上次江芸教的是论语卫灵公篇的——子张问行。
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
这句话的意思是——子张问如何才能使自己的政见能到处都能行得通。孔子说:“说话要忠信,行事要笃敬,即使到了蛮貊地区,也可以行得通。说话不忠信,行事不笃敬,就是在本乡本土,能行得通吗?站着,就仿佛看到忠信笃敬这几个字显现在面前,坐车,就好像看到这几个字刻在车辕前的横木上,这样才能使自己的办法被人所接受。”子张把这些话写在腰间的大带上。
江芸芸没有让他做什么关乎忠敬的课外题目,反而让他仔细观察身边的人都是如何待人处事的,调五个人出来,然后各自评价一下就好。
这种题目朱厚照闻所未闻,而且教学办法也是第一次见,但他一听又觉得很有趣,所以他不仅写了五个,他把身边知道的人趁着这二十天的工夫都写了一遍,就连他爹他娘他舅舅都没放过。
所以江芸芸接到那一叠厚厚的纸,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你看看,你看看。”朱厚照围着她打转,热情邀请她尽快评价一下。
朱厚炜也跟着起哄:“我也帮忙了,我也帮忙了。”
江芸芸一看到最前面的‘爹’字,就看也不看塞到后面去了。
——她是胆子大,但不是不要命了。
她把几个惹不起的都往后塞了赛,然后才看向上面的名字。
“刘瑾?”她笑着看了下去。
被点到名字的刘瑾顿时紧张起来。
所有内容都是太子殿下一个人偷偷摸摸写的,谁也不知道到底写了什么,但因为殿下把所有长随都写了一遍,所以大家立刻严正以待起来。
江芸芸认真看了起来,随后再某一行重点看了两句,这才笑说着:“殿下观察得真仔细。”
朱厚照立马得意扬起脑袋:“我可是跟着他们好久才写出来的。”
刘瑾的小眼睛忍不住想去看江芸芸手中的纸。
江芸芸把其他人的性格评测也都仔细看了一眼,然后又收了起来:“还是先上课吧,瞧着时间要到了。”
刘瑾看着离去的三人,顿时露出怨恨的神色。
“还是少些和外面人交往吧。”谷大用淡淡说道,“殿下年纪小不懂事,可小状元可不一样。”
刘瑾冷笑一声:“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谷大用见他如此不领情,也跟着讥笑一声:“好言难劝要死鬼。”
“你说什么!”刘瑾大怒。
“行了,江学士看过来了。”张永冷冷说道,“不嫌丢脸。”
这节课教的还是论语卫灵公中的内容——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
江芸芸讲完句读和大概的意思,这才提取出这句话的中心意思——多闻阙疑。
“史之阙文中的史,说的是掌理史书的官,殿下听过写史记的司马子长嘛?”
江芸芸循循善诱。
朱厚照积极说道:“我知道的,我爹总是要听学士们讲这里面的故事,可有意思了。”
江芸芸点头,又问道:“那殿下听过了吗?”
朱厚照也跟着点头:“听过的。”
“‘虽为信史苦心,亦难免遗珠之憾’,这里的遗憾就是虽然司马公为了写史记呕心沥血,虽然遍游天下,搜集天下史料,只为了考据真实,但还是难免有些缺失的资料,史官们是记录着,所以他们在要求记录历史真实性时,同样不能对不确定的事情多加个人描述。”江芸芸顺势抽出朱厚照上一堂的课后作业,笑说着,“悬而阙之,以待能知的人,殿下这几张纸里可是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啊。”
朱厚照不解,随后不高兴解释着:“才不是乱说的呢,刘瑾那天就是偷偷出宫了,我偷偷听到他说要去找干爹,所以我说他在外面有了一个家,才不是胡说呢。”
刘瑾一听,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下了。
“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个家了!”朱厚照立马气势汹汹去问刘瑾。
刘瑾吓得两股战战,跪也跪不住了,嘴皮子哆哆嗦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芸芸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小太监。
刘瑾有自己的心思这不奇怪。
这世上谁还没有自己的想法。
他想要往上走,想要过更好的生活,自然是无可厚非的,但把主意打到毫不知情的太子殿下身上,那就是走偏了路。
出宫私联外面,当真是把幼子的安危悬之于外。
“如此行事,自有宫规处置。”没想到是谷大用出面打着圆场,“学士如此矜贵的人,哪里犯得着为他这样的人忧心,还是先上课吧。”
江芸芸颔首,目光在那群心思诡异的嬷嬷太监身上扫过,笑说着:“是我僭越了,只是想着殿下毕竟还小,身边的人还是要仔细挑选着才是。”
“自然。”张永也跟着上前一步,对着其余两个小黄门使了个眼色。
两个小黄门立马堵上刘瑾的嘴巴,拖着他出门了。
朱厚照敏锐问道:“刘瑾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嘛。”
江芸芸笑说着:“西晋文学家陆机在《文赋》里说道:“收百世之阙文,采千载之遗韵。”,我这也没千百的消息来源,所以我也不确定,不敢下最后的结论。”
朱厚炜歪着脑袋:“对!所以我们要找人问问。”
江芸芸笑着给二皇子一个大红书:“太棒了,二皇子说得实在太对了。”
朱厚炜高兴地捧着小红花。
“所以我没有吗?”朱厚照不高兴了。
江芸芸可不是溺爱的人,一本正经说道:“还有机会呢,可别急。”
“我已经有一朵了,哥哥还一朵都没有。”朱厚炜立马贱兮兮地捧着花凑到他哥面前炫耀着。
朱厚照把人推开:“上课呢,纪律在哪里,老师,扣他分!”
朱厚炜一听要扣分,立马就坐了回去,乖乖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