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倒是一个能干的。”右都御史史琳一脸笑意,“瞧着是个有出息的。”
“能让您这个半仙说一句有出息,怕是有大出息了。”韩文笑着打趣着。
史琳颇为得意:“不是我夸大,这龙睛凤目当真是长得极好啊,再加上他坚定不移的心性,非常人可及。”
众所皆知,史琳尤喜谈兵,对推步、占候、医学之术格外精通。
不少人都开始一脸深思。
韩文则开始抱怨起来:“心性确实厉害啊,半夜三更还拉着我核对的,大晚上不睡觉,那些通政司的折子可都是他一个人找出来的,他倒是个年轻人,熬得住,我可一把年纪了。”
马文升笑说着:“早就听说他在内阁也格外拼了,果然是个年轻人,也太不顾惜自己身体了,罢了,今日大家都累了,早些去休息吧。”
众人一听也跟着散去了。
下午的会考需要部、院及各个衙门堂上官三方在场,考生也是分类的一批批考试,考的也大都是和本部门有关的内容,考好直接批改,主打一个速战速决。
江芸芸在这次考试中引入分数制度,这个一开始大家还觉得奇奇怪怪的,还犹豫了半天,但后来第一场考试下来,江芸芸示范后,发现这个简直是出分利器,且无需再斟酌排名,直接按照分数高低一下子就拉出了分数,效率提高一半。
“晚上可要吏部的同僚辛苦熬夜了,整理出考察文册,我们也好汇报给陛下。”都察院都御史说道。
马文升含笑点头:“应该做的。”
这边大官们在寒暄,忙碌的江芸芸已经抱着一堆东西,急匆匆跑了。
“就是不知道后续这人内阁舍得给谁,都说棘手,但也趁手。”戴珊低声说道。
诸位主官只是看着江芸芸离开的背影没说话。
最后一批考完试的江苍同样看着离开的背影,他能清晰地感觉出诸位大人对江芸的态度——亲昵。
因为看好他,所以对他做什么事情多有一定的容忍度。
一个五品的官员能做到这个份上,谁不说一句前途无量。
江苍迷茫,恍恍惚惚出了刑部大门,上了马车,最后在一个小巷口,被一个人拦住。
“我们爷有话想和江县令说。”拦车的年轻人和气说道。
—— ——
京察赶在三月的最后一天收了尾,吏部大开阔斧罢免了一百三十人,降职三十人,罚俸七十人,折子在都察院转了一圈后,盖上都察院的章,最后递到内阁。
刘健大喜,直接拟了同意的条子,难得是司礼监那边一点墨迹也没有直接批了红。
甲子年京察大事也算尘埃落定了。
“会不会人太多了。”谢迁担忧说道。
“不算多,且还能更多。”刘健一向是最看不惯眼皮子地下有人偷懒的,冷笑一声。
江芸芸听闻这个消息也跟着笑了起来,最开心的莫过于考功司的人,一个个开始热情干的和江芸芸告别。
——江芸这个煞星终于要滚蛋了!
江芸芸摸了摸鼻子,在众人踩尾巴的催促中,也收拾收拾包裹准备回家了,不过她也是颇为开心的,京察结束,每个人还能有三天假期呢!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刚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敲响大门,原是马尚书以做事能力突出,又把人留下做外察大考了。
江芸芸眼睛一亮,立马拎起行李准备去找同僚们叙叙旧。
“三日后再去也不迟。”报信的主事连忙说道。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早些安置行李,和同僚们聊聊感情。”
最后考功司的诸位同僚和她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你怎么回来了?”原本正在和考功司郎中文辰芳谈笑风生的叶懿立马不笑了,板着脸问着。
江芸芸背着小手,口气凝重,眼睛却带笑:“马尚书说我干好,要我回来干外察了。”
考功司沉默片刻后,随后哀声载道。
“怎么又是你啊,赶不走了是不是。”
“我不想跟着你,太累了!换人!换人!”
“我瘦了五斤,我好不容易养出将军肚的,现在好了,一下子就小了。”
江芸芸笑眯眯听着,成就感十足。
——看同僚们都热情啊。
江芸芸回家躺了三天,兴冲冲准备去上班,突然被通知考功司所有事情暂停。
因为有人弹劾吏部考功司在京察时徇私舞弊,举亲任用,办法古怪,有违常理,处置大量官员,以他人之事立己身威名,所以要求科道官重查。
——好嘛,假期延迟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这事其实掀不起多少风波, 毕竟最后盖章的是吏部和都察院主办,科道为辅,你好端端跳起来说不服气,可不是要和这些掌管你升迁的人作对。
吏部侍郎韩文率先作为发难, 写了陈情折, 态度强硬表明态度。
内阁看也不看直接递到陛下案桌前了。
“我都要忙死了。”刘健冷冷说道, “那有空和这群没事干的人打嘴炮, 也不知道都察院干什么吃的,下面的人都这样了, 还不整治整治, 就知道整天护着,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谢迁心事重重走了进来:“司礼监太监李荣又来了,陛下又旧事重提, 打算在朝阳门外建延寿塔及殿宇廊庑墙垣, 想要内阁撰写诰书, 这个月都来第三趟了, 这次还直接说想要给太皇太后祈福呢, 听说太皇太后已经不太好了。”
“佛老鬼神之事, 无益于世,有损于民。”刘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对了,太医院不是招进来很多厉害的女医嘛,没给太皇太后看过吗。”
谢迁叹气:“年岁已至, 太医又不是仙人,之前好几次都没上来气, 听说被一个沈女医几根针扎回来了, 如今一应贵物都是优先给清宁宫。”
刘健停下笔来, 闻言叹气,却又没有说话。
——相比较太皇太后现在身体状况,他更担心太皇太后死后的事情。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谢迁没有察觉首辅为难的心情,只是继续小声说道,“回头赶上太皇太后的去了,陛下可要怪内阁对太皇太后不礼重了,还是直接上个折子吧。”
刘健一听,揉了揉额头:“之前还感觉不出江其归的作用,不过他的分流办法确实不错,如今真是一股脑的事情都压了过来,怎么就事情做不开。”
“督理陕西马政的左副都御史杨应宁的马政还没让兵部商量出结果。”
“陈德修卒于南京刑部尚书任上,祭文还没最后定稿。”
“上个月马尚书奏陈申严谶纬妖书之禁,都察院复奏,结果两部都去京察了,陛下也沉迷斋醮,这次也还未答复。”
刘健看着满屋子满满当当的折子,明明一开始大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累就累点,大不了大家一起加班,偏中间来了个江芸,这个小刺头别看不安分,但办事真的很有想法,光是一个折子分类就能做的游刃有余,随后前期折子筛选,更是大大减轻了阁老们的压力。
他这一走不要紧,只是本来大家都吃惯细糠了,现在不得不开始回到之前的苦日子了。
如今他的位置放了三个人,还是不中用!完全不中用!
折子折子理不出来,办法办法想不出来。
“内阁如今只有三人,本就捉襟见肘,西涯去年就去山东督工修建孔庙了,大家的工作量也就跟着大了,若是能再进一位就好了。”谢迁突然说道。
刘健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含糊说道:“此事还有待商榷。”
谢迁坚持说道:“吴原博科第、年齿、闻望皆为上,按理早就该入阁了才是。”
刘健叹气:“吴公行履高洁,志操纯正,但入阁之事岂是你我说的算。”
谢迁还想说话,刘健直接说回正题:“这个修观的折子我来写,若是陛下怪罪那也是我的事情,至于吏部的那个事情,都察院现在有什么反应?”
谢迁已经提过好几次想要请吴宽入阁的事情,奈何刘健次次回绝,这次又一次被堵了回来,心中颇为郁闷,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接过他的话说道:“左右副都御史都上折子了。”
“那就等等,回头和吏部的一起给陛下送下去吧。”刘健又说,“年年京察都要闹着一出,也不知道到底在弹劾什么,闹来闹去,还真当自己是沧海遗珠不成。”
只要京察或者外察一次,就会有人被罢免,又或者被调任降职等等,能因此上升的人反而不多,所以每年都有本人或者亲朋好友来喊冤的,只是这次离谱一些,御史们好好也跟着掺和进来。
“听闻考功司原本正打算外察大考的,如今也都停下工作了,其归也在家休息了。”谢迁说,“如今是让他们停下来,还是先开展工作。”
“先把折子递上去,看陛下是如何批复的。”刘健思考片刻后说道。
朱佑樘本就不高兴内阁再一次拒绝他的要求,他是为了给太皇太后祈福,道长说了只要建好延寿塔,就肯定能为太皇太后,皇太后,陛下和皇后延年益寿。
李荣从内阁后来后也一直心情不爽,那些文官自来是看不上宦官的,一个个都没个好脸色,现在他一见朱佑樘阴沉着脸不说话,立马揣着一肚子火,开始上药水。
“我瞧着刘首辅态度很强硬,还说——‘今寺观相望,僧道成群、斋醮不进,赏赉无算,竭尽天下之财,疲天下之力,势穷理极,无以复加’,真是荒谬,陛下一片拳拳爱护长辈之心,他全然看不见,只惦记着钱不钱的事情,老祖宗的事难道不值得花钱嘛,而且去年江学士在铸弘治通宝钱和清理盐法时,不是为国库充容几百万两银子了嘛,怎么就花不得。”
朱佑樘也是越听越生气。
“这钱真是进去容易,出来难,朕想要给太皇太后尽尽孝心都不行了。”他怒气冲冲质问着,“你去把侣钟叫来,朕要亲自问问这个钱的去处,怎么朕要花点钱就这么难!”
李荣殷勤下去传旨了。
朱佑樘还有点气不顺,只是还没生气生出个所以然来,有听闻太皇太后不好了,就连忙匆匆赶往后宫。
太皇太后周氏是英宗的皇贵妃,宪宗的生母,如今已有七十四岁,去年腊月就已经精神很差,下不了床了,太医院的新太医也有些本事,硬生生让她过了三月,只是到了四月,那群太医也都束手无策了,只能用人参吊着,日日夜夜在宫门口等着。
“老祖宗。”朱佑樘握着她的手,一脸悲戚,“我定建好道观,为老祖宗祈求年岁。”
朱祐樘生于西宫,其生母纪淑妃薨后,这位周太后直接将孙子抱到仁寿宫中亲自抚养,省视万方,所以朱佑樘与她感情颇深,即位后尊为太皇太后,入主清宁宫,感念她的抚养之恩。
太皇太后已然是有些糊涂了,握着他的手,只是喃喃低语着。
“老祖宗说什么?”朱佑樘俯身,低声问道。
只是他听完周太皇太后断断续续的话,突然沉默了。
周太皇太后只是紧紧盯着他,含含糊糊喊道:“陛下,陛下……孙啊……”
朱祐樘泪流满面,低声保证道:“孙儿一定尽力去办,还请祖母心宽少虑保重身体。”
周太皇太后喘了几口大气,神色才安详下来。
—— ——
宫外,江芸芸正在院子里撸着猫,突然听到有敲门声,就抱着小猫去门口,谁知大门打开,外面空无一人。
她站在门口张望了片刻,正准备关门,突然看到地上有一张纸,就好奇捡了起来。
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太监。
江芸芸又抬眸在外面看了看,还是没见到人,就抓着纸慢慢悠悠回了院子。
“怎么了?”乐山连忙探头问道。
江芸芸抱着小猫在院子里沉思了片刻,随后摇头,抬脚朝着后院走去:“我要去写个东西,等会吃饭别叫我了。”
乐山欲言又止,看着她匆匆的背影,叹气:“又不吃饭,也太不爱惜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