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一时间,弘治钱成了烫手山芋,除了回收给衙门别无其他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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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民信局。
“这个送去到江西南昌的,我家老爷的妹妹嫁到那边了,等着用钱呢。”
“急递三十文,慢走二十文,您想要哪一个?怎么支付?不收弘治钱了哦。”小二笑说着。
“知道知道。”那人把三十文钱递上去,“走快的那一批。”
“得嘞,这边写上你的名字和收的名字和地址。”小二掏出江西的那本册子,叮嘱着,“写仔细点,不如容易送错。”
“一定要早点送到。”那人写了地址,这才匆匆离开。
他离开后没多久,又有一人走了进来,小二头也不抬就大喊着:“大张快递,路行千里,绝不泄情,保您货物平安。”
“刚才那人写的东西拿出来……”
那人压低声音,与此同时,一块令牌递到小二身边。
“锦……锦……”
“闭嘴。”
小二立马握住嘴巴。
“东西。”
小二连忙把江西那本车子拿了出来。
“那个人的东西。”
小二又把那个包裹从货物堆里提溜了出来。
那人接过东西,抬眸看着他。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小二上道捂住自己的嘴巴。
—— ——
“江芸,又是江芸。”宁王府内,谋士气得来回走动,“不能再放任他放任殿下的大事了。”
“如今到处都在用钱,怎么能停呢。”另外一人也跟着说道,“南昌这边已经不收任何弘治钱呢,而且所有钱都要上称,闹得人心惶惶的。”
朱宸濠把各地传回来的小报都看了一遍,突然笑了笑:“江芸的胆子是真的大。”
“自然是大,什么事情都要插一手,一个吏部的人怎么就管到工部户部的事情去了,真是爱凑热闹。”谋士啐了一声。
“啐什么。”朱宸濠抬眸看他,有点不高兴了,“这不是正好说明这人有本事吗。”
谋士惊呆了,喃喃说道:“可他,可他坏了,殿下的大事。”
“坏不了。”朱宸濠冷笑一声,“一个纸做的老虎,还能翻了天不成。”
“殿下可有什么高见?”谋士眼睛一亮。
“叫人送一份信给京城。”朱宸濠自信说道,“她自会停手。”
谋士震惊:“他还能这么听话。”
“我自有办法,要她不得不听话。”朱宸濠自信一笑,“江芸啊江芸啊,一根草罢了,我想踩就踩,算什么东西。”
—— ——
二月二十五,休沐
张道长正坐在桌子前吃猪蹄,一个月养得脸都圆了,皱纹都张开了。
“吃饱了吗?”江芸芸笑眯眯问道。
“有点咸了,炖的还不够久。”吃饱喝足的张道长开始挑三拣四。
厨房里剁肉的声音突然变大了。
“但还是很好吃的。”张道长嘴皮子一哆嗦,连忙找补着。
江芸芸躺在躺椅上,听得直笑。
张道长悄悄去看乐山,见他没说话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得回道观去了。”他说。
“那就回去吧。”躺椅年代久了,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偏谁也不在意。
张道长把碗筷端回书房,站在门口对着乐山大声说道:“你做饭真好吃,特别好吃。”
乐山没好气说道:“弄得跟第一次吃一样,那我晚上就不做你饭了。”
张道长眼睛一亮:“做,做吧,我还想吃。”
原本安静蹲在江芸膝盖上的小猫儿突然扭头去看门口。
大门紧接着被敲响。
“谁啊?”张道长去开门。
“是江学士家吗?您有一份南昌的信。”送信的小童应该是老熟人了,嘴皮子利索地笑说着,“又有您的信,但不是老地方送来的,生怕有重要事情,抓紧给您送来了。”
张道长给了两文钱,这才拿回信。
“南昌?”他放在手心随意翻看了一下,随后递给江芸芸,“你还认识在南昌的人,信封瞧着花里胡哨的,说明此人轻浮,和那个唐伯虎一样,不如我们小青梅稳重。”
江芸芸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不好说,先拿来我看看。”
第四百二十八章
江芸芸咕噜一下坐直了, 连带着怀里的小猫猝不及防狼狈摔在地上,嘴里发出暴怒的喵喵声,江芸芸却半晌没说话,盯着那张纸沉默着。
她脸上的笑意彻底收了下来, 眉宇间冷冰冰的, 盯着落款人的名字, 神色凝重。
小猫儿在她脚边愤怒地打着圈。
“怎么了?”张道长好奇地凑过头去看, 一眼扫过,直到看到某处时, 突然脸色唰的一下惨白下来, 嘴皮子都哆嗦起来,“怎,怎么会知道的……”
“怎么了?”厨房里的乐山察觉到外面不对劲, 探出脑袋问道, “是谁的信?”
江芸芸顺手把信件折了回去, 半晌之后才说道:“关系不好的同僚。”
“关系不好还要写信吗?”乐山不解, 犹豫问道, “是说什么了吗?要紧事吗?晚上还在家吃饭吗?”
“没事。”江芸芸随手把信封胡乱塞到袖子里, 然后抱起小猫安抚着,发了一会儿呆, 过了一会儿又抬头对着张道长安抚道,“别慌。”
张道长腿都软了,扶着边上的小矮几才能站稳, 嘴角动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最后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她边上, 小声嘟囔着:“这人怎么知道的啊?”
江芸芸已经重新抱着小猫靠在躺椅上摇摇晃晃着, 咯吱的声音也越发大了, 头顶的树影在脸上闪烁,让她的面容变得阴暗难辨。
——她也很想知道朱宸濠是怎么知道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走到一个最坏的选项了。
——一个最不受控的人莫名知道了。
“这人会举报你吗?”张道长又问。
“不知道。”江芸芸摸着小猫的脊背,口气还算镇定。
“那他说的事情你打算帮忙吗?”张道长整张脸皱巴巴地问道。
“不打算。”江芸芸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张道长悄悄看了她一眼,脑袋凑过来问道:“那他是好人吗?”
“是个神经病。”江芸芸这会儿口气格外笃定。
张道长震惊,眼珠子一闪一闪的:“那多危险啊,要不还是跑吧?我们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吧。”
江芸芸摸猫的动作一动,侧首看了过来,安静问道:“你一直很惋惜你师父读书明明厉害,却受累于家庭和时代,无缘施展抱负,那我不可惜吗?是我读书不好吗?还是我能力不好?还是我天生就该退让一步?”
张道长眼睛瞪大,下意识避开她沉默安静,却又好似含着一团火的视线,可过了一会儿又悄默默移了回来,小声说道:“好像这是不能这么论。”
“那要怎么论?”一向温和的江芸芸突然变得有些刺人。
张道长被怼的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甚至觉得江芸说得很有道理。
江芸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人,读书厉害,做事厉害,再难的事情在她手里都能被解决,她对朋友好,对百姓好,对所有人都有悲悯之心,这京城遍地的官再也找不到一个和她一样的好的人。
这样的人都不能做官,谁能做官啊!
张道长丧气地坐在地上,盯着她没说话,起身准备离开时,悄悄系紧江芸手腕上的红线。
江芸芸依旧抱着小猫在躺椅上摇摇晃晃,那张过分俊秀的面容被春日头顶的日光斑驳地照着,带着少年人锐利的眉目在此刻清冷淡定,任谁也看不出她此刻心中的所想。
张道长忧心忡忡回了隔壁道观。
道观主见他回来后还颇为关切。
“你说长明灯点不起来,是不是就是不详的预感啊。”他突然扭头去问观主。
观主非常大大咧咧:“本就是求心之举,点不上我们就换一盏点,换一盏能点的摆上去,何来如此焦虑自怕,而且你之前的那盏不是点了吗?你那百衲衣你还重新做了呢?无量天尊,平平安安。”
张道长盯着他看,突然连连点头:“对对,点上了,肯定能平平安安的。”
“是啊,世道无情,人有情,人若有情,天亦有情。”观主认真点头。
张道长哎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扭头说道:“我这几日准备睡隔壁去。”
观主不笑了,板着脸教训着:“你一个出道之人,整天缠着俗世人做什么,瞧你这脸都吃圆了,我们修道之人讲究的是仙风道骨,大圆脸肯定是不行的。”
“我过几日就去仙,但最近不行,特忙。”张道长匆匆去收拾行李了。
观主欲言又止,随后不争气地拍了拍大腿。
“没出息,真没出息。”
张道长充耳不闻,打算不错眼守着江芸去。
——关键时刻,他得带着江芸跑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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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
江家的墙垣外有个人影鬼鬼祟祟,随后那人攀上墙壁,正打算翻墙而入,正在睡觉的小白马立马睁大眼睛,把脑袋从棚子里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