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江湛抬头,冷不丁问道:“章妈妈觉得江芸是个怎么样的人?”
章秀娥张口就是骂。
“那你觉得他会救我们吗?”江湛打断她的话,轻声问道。
章秀娥嘴皮子一顿,突然不吭声。
江湛突然笑了起来,惨笑着:“你们都知道他心软,怎么能,怎么还能这么欺负人。”
章秀娥嘴角微动,最后辩解着:“姑娘不懂,那周家和我们死结了,本来就是坏了我们姑娘的姻缘。”
“那是江如琅的问题。”江湛低声说道,“他娶了自己恩师的女儿,真是恶心。”
“所以现在江如琅不是这个下场了嘛?”章秀娥淡淡说道。
“周夫人也是可怜,江芸也可怜,江渝也可怜,娘也可怜,长生也可怜,江蕴可怜,江漾更可怜。”
江湛喃喃自语。
“可怜宝珠如此小的年纪,脸坏了,手也坏了,我好不容易把她托付给能照顾她的人,让她快乐起来,现在又要拉着她一起进火坑吗。”
章秀娥沉默着。
“我如何开的了这个口。”江湛痛苦地说道,“可弟弟妹妹怎么办?”
章秀娥神色微动,上前一步,急切问道:“老太太要您去让江芸救我们。”
“您小时候还帮过周姨娘呢,他肯定是记着您的好,才几次三番帮您的,要我看,这事您去说说不定还真的能成……啊……”
章秀娥一屁股重重摔在地上。
江湛的奶妈妈一把把人推开,瞪着眼睛,大声骂道:“乱说什么,你乱说什么,我们姑娘不干这些缺德事情的。”
她终于回过神来,一下就察觉出不对劲,所以紧紧抱着江湛,恶狠狠地看着屋内所有人,为她挡开所有的逼迫:“好事一个也没轮上我姑娘,这些事情怎么就要她上了,回头大家要怎么骂她,凭什么,这又是凭什么,我们姑娘已经遭了这么大的罪,不能再受苦了,滚,都给我滚啊。”
章秀娥气得脸都白了,点了点她,随后一瘸一拐走了。
奶妈妈见人都走光了,这才摸着江湛的脑袋,低声安慰道:“不哭的,宝玉不哭了。”
屋外
章秀娥看着充满灰败之气的庭院,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整个曹家目前能和江芸说话的话,大概只有江湛了。
现在江湛不愿意,那曹家就没有没有希望了。
“不行,不能这样……”她神色难掩焦躁不安,来来回回踱步后,脚步一顿,喃喃自语着,“我要写信给姑娘。”
—— ——
江家在京城本就有购置的房子,现在他们入住后,大门直接被锦衣卫守住了。
“对不住了,也是职责所在。”那锦衣卫看着他和江芸都姓江的面子上,还是留着点面子的,“等会确定采买的人,今后就那个人可以进出了,你们不能随意进出。”
曹蓁一听就火大,只是还未说话就被江苍挡下了。
“有劳了,这点钱就拿去喝酒吧。”他塞了一包银子,平静说道。
锦衣卫捏了捏钱,满意一笑:“行了,好好呆着吧。”
“凭什么把我们关起来,那江芸关起来了没有。”等人走后,曹蓁开始破口大骂。
江苍只当没听见,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出神。
曹蓁围着他依旧喋喋不休地骂人。
晚毫只好硬着头皮把人连拉带扯,嘴里说道:“夫人先不急着骂,只是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安顿好,晚上公子才能好好休息呢。”
“今后的采买就你负责了,注意有没有扬州的信。”江苍低声说道。
晨墨点头应下:“可要打听打听那人的消息。”
“不了,这事和他本就没有关系,真落难了,消息肯定传得遍地都是,现在大家一言不发,那定然是无事的。”江苍随意说道。
晨墨一看公子消瘦憔悴的样子就忍不住抱怨着:“曹家真是处处给公子拖累,这次好不容易能去富庶点的地方了,还没坐热凳子就又要回来了,来来回回的多折腾人啊。”
江苍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晨墨闭嘴,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公子还是为自己想想吧,就当为大小姐和小小姐,小小姐至今都不知道在哪里,定然是被江芸藏起来了,大小姐报喜不报忧,但在曹家到底是外家,能好过嘛,公子自己立起来,回头把一家人都接过来也算是好好过日子了,把江家撑起来了。”
江苍没说话。
“公子被曹家牵连几次了,上次的土地也是,明明严令禁止了,可他们呢,完完全全没把您放在眼里,但这事说出去谁信啊。”晨墨开了口就越说越顺畅,神色也愤愤不平,“公子的辛苦他们是一点也没看到,现在好了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我们公子也跟着受了牵连,江芸还有他的阁老师兄护着,可我们公子可都是靠自己的啊。”
江苍揉了揉额头:“我知道了,别说了。”
晨墨继续说道:“话都说到这里了,公子生气我也要说,曹家对我们公子确实好,我们回报也是应该的,但他们也要体谅公子,我听说江芸的生母周夫人就很是规矩,从来不给江芸添麻烦,这次我们要是真……真不成了,这,公子这些年读书受的苦算什么。”
他忍不住哽咽了:“读书这么辛苦,好不容易考上了,公子治下也很认真,怎么,怎么就落得这个下场。”
“行了,你去买东西吧。”江苍声音微微提高,随后又安慰说道,“我知道的,要是有姐姐的信,要直接给我,不要让娘看见了。”
晨墨见公子疲惫的模样,也不好多说,只好伤心离开了:“知道了。”
“给我备下笔墨,我要写信。”许久之后,江苍低声说道。
—— ——
江芸芸目前来锦衣卫做客了,吏部的工作还是源源不断送过来的。
理由是韩文说吏部考功司如今就两个郎中,江芸还是负责北直隶和十一个省的日常考核,这已经耽误一个月了,再不敢公务就瘫痪了。
姜磊看着那一堆折子无话可说了,心里简直要烦死这群文官的幺蛾子了,但面前来的是吏部新任的侍郎,也只好捏着鼻子去请牟斌来应付。
牟斌也没见过这个阵仗,哪有人都进锦衣卫了,还要忙着干外面活的,这来来往往的人,把锦衣卫当什么了。
但他毕竟是个指挥使,还是略略有些敏感度的,他先把东西接了过来,压在自己手边,然后火急火燎去见陛下了。
“这自来闻所未闻的事情,卑职该如何处理?”
陛下也跟着忙了一天,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疲惫,一听也跟着叹气:“让他做吧,也就他们年轻人还有这么好的精力,这次连马尚书都惊动了亲自上折子说了此事,吏部确实也忙,江芸平日里就是考功司的主心骨,他这一不在,底下的人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连带着上上下下都忙飞了。”
牟斌了然。
众所皆知,马文升最是护短,这是先护上了,明晃晃彰显了吏部的态度。
而内阁不说话,就是最好的态度。
他匆匆回了锦衣卫,让姜磊把东西送过去。
“还真来我们锦衣卫办公的?”姜磊震惊。
牟斌看了他一眼:“你就是没谢来稳重,好好看着这事,少说话。”
姜磊只好二丈摸不到脑袋,去找江芸了。
江芸芸也是颇为震惊:“我都来这里了,还要干活。”
“可不是,一堆呢。”姜磊给人搬上一堆的东西,然后也跟着不说话,就是盯着江芸芸看。
“看我做什么?”江芸芸翻开折子看着,随口问道。
“指挥叫我多看看,不要说话。”姜磊老实巴交说着,“那我可不是要看看你到底要什么本事。”
江芸芸笑,指了指砚台:“那你帮我研墨吧,好好坐下来看。”
姜磊这人忒没出息,还真的坐了下来,眼巴巴开始给人研墨,磨得乱七八糟的,江芸芸也不生气,还笑着指点了几句,随后开始坐下来提笔写意见。
“吏部真有这么忙?”姜磊看她这一坐就一个时辰不动弹,迷茫问道,“我瞧着几位司马还是很闲的。”
“有人脚踏实地办实事,有人登高望远谋发展,我们本就不在同一个维度上。”江芸芸笑着合上折子,解释着,开始拿下一本。
“那是你人好,看什么都好的,我看他们就是很闲的,还有空吟诗作赋,我看你都忙得长白头发了。”姜磊看了一眼她鬓间的一根白发,没好气说道,眼睛一瞟,写下一个‘拟罢’的决定,好奇问道,“如今又不是京察,外察,你好端端把人罢了做什么,还是你觉得这人有问题?”
“进来之前我在考功司推行了大小考核,要求各地在京的要把这个月要做的事情都写出来,然后一式两份,一份交给科道官,让他们考核,之后每月汇报上来。”江芸芸平静说道。
“那他们都听?”姜磊神色古怪,“京中不服你的人多得是,科道官更深。”
“愿意做事的肯定听,其他不愿意的,我打算杀鸡儆猴。”江芸芸咧嘴一笑。
姜磊吃惊,随后嘲笑般竖起大拇指:“你可真能折腾啊,小心折腾死你,我还以为你和他们有仇,现在借机报复呢,这大笔一挥的。”
江芸芸大笔一挥:“我都不认识他们报复什么,只是之前京察就发现这两人有问题了,上升的履历也有问题,奈何有人死保,现在好了,撞倒我手里了,送他们回老家!”
姜磊看着他一下就把三位五品官员给撸下来了,突然扭头看了她一眼。
“你就不怕他们反扑?”
“再杀我一次嘛。”江芸芸笑眯眯问。
姜磊一噎,哭笑不得,只是坐了一会儿还是按耐不住:“江苍回来了,不过你也没被抓起来,把他抓起来,怕闹得不好看,所以就让锦衣卫把他现在住的地方围住了。”
江芸芸嗯了一声没说话。
“你真的完完全全不在意他们啊!”姜磊脑袋非挤进她和折子里,“你知道外面对于你们的揣测有多少嘛。”
“不知道,但也不想知道。”江芸芸把他的脑袋推开,“而且我说了你们也不信,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再吵我,我就和指挥使告状。”
姜磊不服,但姜磊闭嘴。
江芸芸也跟着不再说话,只是在处理完半边政务后,故作随意地问道;“我家中每天都有很多信件要处理,能帮我拿过来吗?”
姜磊惊得和她大眼瞪小眼,气笑了,大声强调着:“我这里是锦衣卫!”
江芸芸失望,低着头嗷了一声:“不行就算了。”
“下午给你去拿。”姜磊更是丧气,苦大仇恨,咬牙切齿,“我一个千户跟着你跑腿,传出去要被人笑死了,也不知道指挥怎么想的。”
那边牟斌怎么想的,姜磊不知道,但远在千里之外的扬州驿站却隐约能察觉到京城那边的风向。
负责此事的百户名叫李富,他半月前就调来各家的账本,开始让专门的账房开始核对,一开始还不知道具体如何处理,直到京城那边来了一封信,内容很简单就三个字——好好查。
好好查就是最难以把控的尺度,你要是说认真查,那现在锦衣卫就肯定把所有人都抓起来了,保证把衙门的监牢都塞得满满当当的,人头给你按麻袋记起来,又或者你要是说查重点,那现在肯定直接把曹家江家蒋家等等一干人都带走了。
偏是好好查,怎么算是好。
李富研究了半天,和心腹嘀嘀咕咕着:“我瞧着江学士是个清贫的人,他那个生母做事说话斯斯文文的,那个房子也格外朴素,这几日打听下来风评也极好,那些在她们坊里店里做工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夸的,瞧着一家都是极好的人。”
“只怕现在京城风向奇怪,指挥使才叫我们好好查,只是到底怎么查却又不清楚,只怕只会自己都摸不清众人的态度,但保江芸的态度应该是各方都明确的风向。”心腹也跟着揣测说道。
“六元及第的第一人啊。”李富低声说道,“听说陛下入了夏就一直生病,可不能让我们给他添了堵。”
李富给心腹打了个眼色,心腹一看秒懂。
“既然周江家两没什么问题,把人都撤回来吧,兄弟们也都辛苦了,对了,你之前不是还查到周夫人有个弟弟叫周鹿鸣嘛,如今在林家做了管事,跟踪他的人也都收回来吧,还有你说那个周鹿鸣之前好像对其中几个人很关注,那些人是谁查清楚了吗?”
“说起这事。”心腹也跟着来了精神,立马八卦起来,“那些人都是之前江家的老仆人,不仅周鹿鸣盯着他们,曹家也盯着呢,是不是江如琅还偷偷留着一大笔钱财准备东山再起,大家都想要啊,毕竟两边如今也是旗鼓相当,谁都想拿到钱也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