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流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只是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难受极了。
走到他身后，叶琪抬起手，用手背把满脸的眼泪擦掉。
“傅世峥。”
她站到他身旁，轻轻叫他的名字。
黑暗中，男人的脸慢慢抬了起来，转头看向她。
看到叶琪的那一刻，他露出一副像是做梦般的表情。
他没有再躲避她的视线，只是这么眼神痴迷地看着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叶琪忍住眼眶中的酸意，努力想装出平日里凶巴巴的语气。
“傅世峥，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本想问他知不知道家里人找他找得都快疯了，可是突如其来的哽咽却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傅世峥依然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头去，看向前方烛火照耀之中的圣像。
“我在祷告。”
夜晚的钟声在远处响起，叶琪等钟声停下，才说道：“你骗人，你什么时候信教了？”
那一次拉他去庙里拜拜，他都不肯。
现在跑来教堂祷告，她怎么可能信他。
傅世峥却没有说话，他看了一会儿圣像，又重新回过头来看叶琪。
这一次，他的眼神少了几分迷蒙，多了几分疑惑。
“琪琪……真的是你吗？”
叶琪出现的那一刻，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一定是他太想她了，天还没黑，他就开始做梦了。
既然是做梦，他就不用躲着她了。
可是，过去这么久了，梦还没醒，她依然这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叶琪咬着嘴唇，一双眼睛含着眼泪，定定地看着他。
傅世峥迟疑地伸出手，指尖一点点靠近她。
直到他真真切切地摸到她，他才知道，她是真实的存在，这不是他做的梦。
琪琪怎么会在这里？
他像是被火烫了一样，迅速收回了手。
没等他再次移开视线，叶琪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傅世峥，是我。”
傅世峥看着她，脸上浮现出几分难忍的痛楚。
他像是怕伤到她似的，慢慢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你……先坐下。”像是怕她害怕似的，他又加上一句，“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我不会碰你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收回手，脱掉了自己的外套，放在椅子上给她当坐垫。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动作无比熟练，仿佛这是被他融入骨血的本能。
叶琪看在眼里，借着坐下的间隙，她快速抹掉脸上的泪。
他们就这样默默坐在长椅上，看着不远处那流淌着烛泪的白烛，谁都没有先说话。
今天的夕阳仿佛降落得格外缓慢，那一抹红光沿着长椅向上，滑过拱形窗，再找到挨近天花板的地方，形成一条窄窄的红色光带。
似乎过了许久，傅世峥开口了。
“这些日子，我总是会想起我们结婚那一天，那天你穿着一条在路边小店买的长长的白纱裙，你说这就是你的婚纱，我们一路跑到这里来，让神父给我们主持婚礼。”
“你知道吗，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
“那一天，我们站在圣坛前面，整个教堂里只有一个照着本子，结结巴巴念着证婚词的神父，台下一个观众都没有，可是我却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那一刻我只有一个想法，我何其有幸，能娶你为妻。”
叶琪静静地听着，无声的泪水再次爬满了脸庞。
记忆中那些美好的瞬间如万花筒般在脑海中飞快闪现，她却只有悲伤。
“傅世峥，如果我说，我……我变了，我变成了另一个人了，我不是那个她了……”
她断断续续的话语，在迎上傅世峥的凝视后渐渐低了下去。
他久久地看着她，仿佛在慢慢地消化她说的话。
最后，他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那，又有什么分别呢？”
“人都是会变的，我们会长大，会成熟，会变老，我不是也一直在努力变成另一个人吗？”
他可以放弃朋友，放弃曾经奢靡放纵的生活，放弃所有的财产，只因为心里有了一个无法放弃的人。
说到改变，他不是变得更多吗？
“只要那个人是你，就足够了。”
听到傅世峥的话，叶琪最后一丝恐惧瞬间崩塌。
她一把抱住傅世峥，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泪水倾泻而下。
“傅世峥，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想到这些日子她心里的苦，她张开嘴，发狠般地在他的胸口处咬了几口。
“做错了事，你不会哄哄我吗？以前那么会说，怎么现在就不会说了？”
“叫你滚你就滚啊，不会说几句好话，再滚回来吗？”
“别人说你几句，打你几下，你就要跟我离婚，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叶琪发泄般地捶打着他的肩膀，又是哭又是骂。
不管她怎么骂他，怎么打他，他都不躲不避，还怕她不小心撞到椅背，伸出双臂把她圈在怀里。
直到叶琪骂累了，哭得不能自已，他才放下手，轻轻抱住她。
“琪琪，我错了……”
他只能说出这一句话，便说不下去了。
曾经那么多甜言蜜语，此刻却没有一句能表达出他满心的愧疚。
这些日子以来，他眼睁睁看着她憔悴下去，简直比挖了他的心还难受。
偏偏他又要忍着，不敢过分去照顾她，关心她，只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得她生气。
他只怕自己不管怎么说，怎么做，都是错的。
犯错的代价就是伤害她，他宁可自己不再靠近她，也不想她再受到伤害。
再后来，听说她心情不好，他便想，从前她最喜欢的，就是买珠宝首饰了。
每次他哄不好她，只要买几样首饰，她就会开心起来。
于是，他一点点把那些首饰买回来，放回原处。
至少这些东西，她曾经喜欢过的。
如果还是不够，那就再把他所拥有的全都给她好了。
只要她喜欢，只要她开心。
此刻，叶琪打他骂他，他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欢喜。
她来找他了，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傅世峥看着烛火摇曳下忽明忽暗的圣像，将叶琪紧紧抱在怀里。
这一次，上天终于听到了他的祈祷。
米岚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叶琪却一直没有出来。
她放心不下，下车进了教堂，便看到了傅世峥。
看着两个人静静相对，米岚悄悄退了出来。
她回到车上，给傅世川打电话，告诉他们傅世峥找到了。
而她则靠在座椅上，看着外面逐渐黯淡下去的夕阳。
但愿一切都能好起来，她真的不想再看到叶琪伤心了。
过了许久，直到天都黑透了，米岚才看到两个人相拥着从教堂里走出来。
傅家早已派车过来，一行人上了车，回到加利山。
看到他们回来，钟叔等人都是欣喜不已。
谢天谢地，二少爷和二少奶奶都没事，他们回家了。
叶琪奔波一天，实在是累坏了，回来便直接上了楼。
傅世峥把她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你饿了吧？”
叶琪点点头，看到傅世峥要起身，却一把拉住他。
“让厨房随便做点什么吧，你别走，留在这里陪着我。”
傅世峥的脸上露出许久不见的微笑，他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们不知道你的口味，我去给你准备。”他停顿片刻，柔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叶琪看了他几秒钟，仿佛在考虑是不是该相信他的话。
几秒钟之后，她才作出决定，放开了手。
“好，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