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炎
谈起梦境,泓乐法师说,梦是蝴蝶在茧中的经历。
一个人来到世上,便有一个劫,若这个劫总是勘不破,便要一次又一次经历相同的困苦。
越是执念不消,越是前尘旧梦缠身,不得安宁。
……
湖边风大了起来,湖水荡漾拍打着岸边的水草。柳树顶上的风筝被吹得发出飒飒声。
孟取善问身前的男人:“四叔是梦见我了吗?”
“是啊,梦见我上辈子欠了你。”崔竞抓着柳树枝干,上到树上,把风筝取了下来,交还给孟取善。
“罢了,今日便算了,你好好玩吧。”
第57章
崔竞想安排孟取善到空置的小轩里休息,那边有很多禁军守卫,再安全不过,还放了茶饮小食,也能看到湖上的比赛。
但孟取善拒绝了。
好不容易遇到个晴朗的春日,太阳这么好,风也合适,当然就应该在外面踩踩草地吹吹风,躲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
“我就在这边玩好了,你瞧,我还要放风筝呢。”孟取善晃了晃手里的风筝。
她做了好几日,才做出这样一个满意的,虽然今天姐姐她们都没时间陪她玩,但她自己玩也行。
一年里只有一个春天,短暂的春天也就只有少数几天最适合放风筝,不能辜负了漂亮风筝和好风天。
“也好,我待会儿再来看你。”
“不用了,我玩够了自己就回去了,四叔这么忙,不
用再抽时间来关照我。”
“再忙,来看一眼的时间总有的。”崔竞离开前不忘叮嘱一句,“颖王在附近的流香阁里办诗画会,最好不要往那边去。”
“我知道啦。”
孟取善做的是一个黄鹰风筝,不过翅膀被她画成了彩色,放在空中格外鲜艳夺目。
尤其是当这一片天空只有一个风筝的时候,瞧见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今日也有不少游人带了风筝,但他们几乎都聚集在春台池外面那一片的空地上。
周围没有旁的风筝,放起来就不用束手束脚。
彩色的黄鹰风筝,在孟取善手里越放越高。
流香阁旁边,更靠近湖边的湖风阁,一身酒气的颖王被人搀扶着上了楼,林渊跟在他身后。
如今林渊是彻底和颖王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他为颖王办了几件事,颖王还算满意他最近的表现,对他也亲近了两分。
今日办这个诗画会,是因着春闱结束,京中多了不少有名气的才子,颖王想要网罗人才。
外面都说颖王喜好诗词书画,最欣赏人才,但实际上颖王只是想博个好名声,说喜好那些东西,也不过是想投陛下所好。
“听得我头疼,这些所谓才子,一个个也真能说,也喜欢显摆自己的才学。才学听不出来,吹嘘拍马倒是有几个不错。”
颖王往榻上一坐,松了松过紧的腰带,随口抱怨着,又侧头喝了一口侍从递来的醒酒汤。
“饮溪,今日这些人,你看看有哪些能用的,挑选一番,本王就不亲自去看了。”
颖王昨夜才在王府里欢歌到天明,今日头疼未消,应付了这半日,已经耐心全无。
林渊面上恭敬,应下了这差事。经过几番磨砺,他如今比之从前,谨小慎微多了,那股子傲气也收敛不少。
颖王对他谦卑的态度还算满意,舒心地点点头,看向窗外。
这一看,他稀奇地咦了一声。
“谁在这边放风筝,放得还挺高。”
他靠在窗边,往外探身,瞧见在湖边放风筝的是个穿春衫的少女。
风吹过对方轻软如云的裙摆,显得身姿婀娜,伸长的手臂如摆动的柳枝,那是独属于少女的柔美。
颖王喝多了酒,眯起眼睛也有些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但就是这么隐约地瞧着,更有一番雾里看花的风味。
他端起桌上的茶汤,悠闲地呷了一口,看着窗外赏心悦目的春景。
忽然这幅好端端的少女纸鸢画卷里闯进了一个男人。
“孟二表妹!可巧,今日竟在这里见到你了。”
孟取善听到这声音,目光短暂地从自己高飞的纸鸢转到他身上,明知故问道:“这位郎君是何人?”
身上带着酒气的粉面男子赔笑道:“孟二表妹不记得了吗,年前我还在孟府住过一段时间,是你二婶家的冯表哥啊。”
孟取善当然记得他,过年时招待崔四叔和林渊的小宴上,这位冯表哥闹了好大一个没脸,没两天就让祖父勒令搬了出去。
二婶为这这事,没少在祖母面前哭,说丢了自己的脸面。
“原来是冯表哥,冯表哥有什么事吗?”
冯彬元看着面前笑容甜美的少女,目光闪烁。
他今日是花了大价钱才买了个名额,进入颖王的诗画会,本想着能在颖王面前露脸,说不定能谋个前程。
可梁京人才济济,他在其中并不出色,连挤到颖王面前都没有机会和资格。那些真正有才学的,更没人愿意理会他,导致他只能喝了半晌闷酒。
去岁他上梁京之前,踌躇满志,满心做着科举高中娶个娇妻的美梦,谁知先是被赶出孟府,又春闱落榜。
如今,他没有功名在身,四处钻营接连碰壁,恐怕只能灰溜溜回济州去,这叫冯彬元如何能甘心。
此刻在这里看到落单的孟二娘,他忽然就心生邪念。
若是在这里与孟二娘成了好事,孟府再看不起他,也得将人嫁给他,遮掩这桩丑事。不然,他们到底是亲戚,还能对他打打杀杀吗。
如果他成了孟府的女婿,就再也不用发愁前程。
看看孟府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随便一个提拔他,他都能在梁京站稳脚跟了。
冯彬元只要这么一想,就感觉几个月来的不得志的郁闷,被人看不起的恼火都变成了畅快。
他借着醉意,胆子一瞬间膨胀了起来。
发红的眼睛盯着孟取善,冯彬元呼吸粗重地朝她走近两步,又匆匆往左右看了看,害怕有人发现。
“二表妹,表哥有些不舒服,你帮表哥一个忙。”
他伸手去拽孟取善手腕时,孟取善突然间后退,恰好让他捞了个空。
就在冯彬元不死心继续想往前时,他忽然感觉后脑一阵呼呼风声,有什么硬物梆的一声打中了他的后脑。
“啊!”冯彬元痛呼。
芪官拿着一根划船的木桨站在他身后。
刚才主仆两个放风筝时,看见那边小码头放着一艘小舟,二娘说待会儿划小舟玩,让她先去看看小舟能不能用。
她就走开了这么一会儿,就有不长眼的登徒子过来,真是可恶!
芪官再次举起桨,劈头盖脸地打下去。她从小陪着孟取善一起踢毽子玩蹴鞠、捣药做香材,手里的力道大得很。
冯彬元被雨点般急落下的棍子打得酒醒了一半,抱着脑袋喊:“误会!都是误会!我是喝多了有些不清醒,不要再打了!”
“哎哟!我们是亲戚,打伤了我,你怎么和我姑母交代!啊!”
“都是亲戚,表妹和你闹着玩,就是打伤了你,二婶又怎么会和我计较呢。”
孟取善拉着风筝线,往周围瞧了瞧,见没人,便说道:“芪官,别打脑袋了,往下面打呀。”
芪官当然是听她的,木浆立刻就往冯彬元下半身招呼。这一下冯彬元的嚎叫更加惨烈了。
“叫这么大声,要被人发现了。”孟取善取下香囊里的小剪子,咔嚓剪断了风筝线。
高飞的黄鹰风筝旋转着飞远了,孟取善将剩下的线往冯彬元手腕上缠绕了好几圈,拍拍手后退,她招呼芪官一起,把人踢着推进了旁边的湖里。
芪官顺手把被打断的木浆丢进湖里,主仆两个拉着手,提着裙子跑了。
反正湖边水这么浅,淹不死人,等他喝饱了水,自己爬起来吧。
这一幕周围没人看见,却恰好被湖风阁上的颖王看了个正着。
颖王摸着下巴陷入回忆,忽然一拊掌笑起来:“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她们!”
一年前,颖王在兰曲坊,也曾亲眼看到过这么一桩事。
那天他与一位娘子幽会,特地选的僻静酒楼房间,一扇窗户正对着后巷。
后巷偏僻无人,那天却响起不一样的动静。
最开始是一个跑进巷子的少女,天色昏暗看不清模样,后面跟着个醉酒的男子。
颖王在窗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心中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然而后面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
那个跑在前面的小娘子,忽然间回身,往醉酒男子脸上洒了什么粉末,痛得对方当场就倒下了。
“快来!”小娘子声音清脆招呼着,男子身后又出现另一个小娘子,两人在巷子里挑拣木棍,合伙把那个男子狠狠揍了一顿。
看她们熟练的配合,便知道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颖王还未见过这样大胆的小娘子,当即感兴趣起来,吩咐侍从下去找人。
可惜去得太晚,没能堵到人。后来他再往兰曲坊去了几次,也再没遇上。
没想到,今日又撞见了。
颖王大感兴趣,吩咐侍从:“快去,问清楚那个小娘子是谁家的!”
站在一旁的林渊忽然道:“殿下想知道那是谁,我倒是恰好清楚。那是孟老尚书的孙女,我的妻妹。”
第58章
颖王好女色是众所周知的事,他的王府里有几十个妾室,每次宴会还喜欢请外面那些欢楼行首去陪酒。
林渊看到他感兴趣的神色,便猜到他动了什么心思,心中霎时有了促成这件事的想法。
因为种种考虑,孟惜和与静王之事,林渊不曾告诉颖王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