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兔牙酱
随着系统提示音响起，她重新回到那个漆黑的房间里。
剧情回顾不仅是视觉，就连当时的味觉、嗅觉、听觉、触觉，全部都能一一重现。
她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安静地等待着黑色雨衣的到来。
不久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随着来人走动的姿势，雨衣的料子窸窣作响。
他放下手里的灯，背对祝好站定在木桌前，不知在摆弄着什么。
片刻后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瓶红色的指甲油，动作轻柔且熟练地涂在她的指甲上。
祝好再一次拼命想看清他的脸，然而背光的光线实在太弱，那张被护目镜和口罩遮掩的脸完全隐在了阴影中。
看来这个方法
没用，她只得专注于接下来的剧情。
黑色雨衣给她涂完指甲油，转身从桌上拿起一把水果刀，蹲下身来，在她胸前慢悠悠地比划着。
这个场景实在太过瘆人，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祝好还是免不了脊背发凉，渗出一脑门子的冷汗。
接着，她在系统的指引下打开控制面板，用积分换取了体力值。在水果刀刺向她的瞬间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脚踹在黑色雨衣的肩膀上，夺门而出，在错综复杂的乱巷里穿梭奔逃。
在她拦下秦聿风的车之前，回头往那条幽深的巷子看了一眼，看见黑色雨衣正提着刀，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祝好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摁下暂停键，凝神仔细看向黑色雨衣的方向。
巷子里昏暗无光，距离也有些远，无法看清那人的真面目，然而还是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并没有口罩和护目镜。
到底怎么回事儿？
明明在有灯光的地方更容易被人看到，他为什么还要暴露自己？
祝好头脑一片浆糊，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可思绪飞快掠过，又如游鱼般从指缝中滑脱，一时片刻抓取不到。
稍加思索，她又把进度条拉到从那栋楼里逃出来的那个时间点，一路慢放，然后在钻进巷子前摁下了暂停键。
就是这儿！
余光所及之处，残破的围墙在月光下投射出一大片阴影，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片阴影之下正停着一辆面包车。
面包车旁边站着个人，从瘦弱且佝偻的身形上看，那正是蒋涛。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比她更快到达楼下。
祝好在一瞬间整理好思绪：要杀她的果然另有其人，蒋涛应该只是负责开车和望风。
觉察到她逃跑后，他慌忙找出雨衣披上，拿着放在车里的刀追在她身后，因此来不及再对面容进行遮挡。
那片待拆的居民区没有灯光，祝好当时不顾一切奔逃，根本无心留意周围的一切。
好在剧情回顾提供了暂停和后退的功能，才让她得以在那短暂的一瞥中发现端倪。
程述突然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呆呢？你秦警官回来了。”
祝好回过神来，关掉剧情回顾，看向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秦聿风。
秦聿风对她勾了勾手：“我把警员打发去休息了，我们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她点点头，连忙起身跟上前。
*
审讯室的门重新被打开，蜷缩在审讯椅中的蒋涛微微掀开眼皮看向门口，浑浊的双眼像是笼罩着一层迷蒙的雾霭。
秦聿风关掉录像机，斜倚在门后，对祝好道：“时间有限，我们得尽快。”
祝好走到离蒋涛一米左右的位置，弯下腰来偏头看他，轻轻叫了一声：“蒋叔叔。”
蒋涛一脸茫然对上她的目光：“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吗？”祝好把手臂上的纱布拆下来，露出那道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那你记不记得这道伤口？”
蒋涛仍是茫然。
祝好再次出言提示：“五天前的晚上，废弃居民区，黑色雨衣。”
他愣怔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刻意维持着声线的平静：“对不起，其实我也不想杀你的，但这是我唯一的办法，我必须得为婷婷做些什么。”
祝好的语气同样波澜不惊：“我能理解你。如果是我爸爸，他应该也会为我做些什么。”
她的回答出乎蒋涛的意料，他眼底浮现出一丝神光：“真的？你真的能理解我？”
祝好认真的点了点头，又说：“但是他一定不会为了我去杀人，更别说是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无辜女孩，蒋叔叔，你说呢？”
蒋涛眼里那一丝光又黯淡下去，喃喃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你的。”
桌板上放着一杯水，但他在审讯里坐了大半天，一口也没喝。
此刻，一只飞虫在水面上转转悠悠地挣扎着。
祝好把那杯水拿开，又重新给他打了一杯：“叔叔，先喝杯水吧，这样下去你身子会顶不住的。”
蒋涛愣了一下，拿起水杯抿了一小口，怔怔地看着晃动的水面上泛起的一圈圈涟漪。
祝好的视线落在他圈着水杯的双手上，发现他右手的大拇指少了一截。
她心神一凛，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缓声问道：“蒋叔叔，你的手怎么了？”
蒋涛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那截光秃秃的手指，艰难地笑了一下：“之前调试游乐场的设备时不小心被机器压断的，有好些年了。”
陡然之间，祝好终于从茫然如海的思绪中抓住了一丝灵感。
蒋涛又喝了两口水，突然抬起头：“姑娘，你会恨我吗？”
祝好说：“不会，因为要杀我的人不是你。相反，是你把我放走的，对吗？”
蒋涛的表情凝滞住了。
那天晚上，黑色雨衣虽然戴了手套，可从他给自己涂指甲油的动作上看，分明是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指甲油的小刷子，这是右手缺失半截大拇指的蒋涛没办法做到的，所以蒋涛不可能是要杀她的人。
她当时以为蒋涛提着刀缓缓靠近，是因为断定她已经无路可逃，所以不慌不忙。
现在想来，他是在故意给她制造逃跑的机会。
她问：“蒋叔叔，那个人到底是谁？”
蒋涛目光一颤，旋即垂下眼帘，似乎是在强压心头的万般情绪。
“当时我一时心软把你放走后十分后悔，只能把目标转向另一个女孩。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没有其他人，你不用再问了。”
说完，他把脸埋进手心里，不再言语。
秦聿风低头看表，“祝小姐，时间到了，我们先出去吧。”
祝好心有不甘，但也没办法，只好先跟着他回了办公室。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他就说出来了。”
她把下巴搁在桌子边缘微微叹了口气，突然又意识到什么，转头问秦聿风：“秦警官，如果指甲油不是他涂的，是不是就能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第21章
祝好把从剧情回顾里看到的事情跟秦聿风说了一遍。
当然，为了不被他当成神经病，用的是“我突然回忆起来”这样的措辞。
秦聿风沉吟：“就算你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追你的是蒋涛，那也只能证明他有共犯，并不能证明杀害唐芸的不是他，除非我们能查出那个人到底是谁。”
祝好闻言有些失落，同时也对秦聿风感到抱歉：“对不起啊秦警官，让你冒险把我带进去，还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秦聿风笑了笑：“没关系，你能回忆起那么多细节，已经帮了不少忙了。”
他这么说还真不是在安慰祝好。
即使蒋涛不承认，她作为当事人，也可以证明他的确有同伙。
而且她和唐芸手上的指甲油都涂得很平整，蒋涛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又缺了半截大拇指，自然是无法做到的。
这么说来，跟唐芸一起从酒吧离开的那个女孩有很大嫌疑，接下来只要去调查蒋涛的社会关系网，并且找到当天酒吧里的目击证人，就能确定女孩的身份了。
程述起身伸了个懒腰，拍了拍秦聿风的肩膀：“辛苦了，秦警官。那我先就回去了，加班费记得帮我申请一下。”
秦聿风甩开他的手，怒道：“你在我办公室吹了半天空调，我没问你要电费就不错了，你还好意思要加班费！”
“我说的加班当然不是这个。”程述没脸没皮地笑了一下，也没过多解释，对着祝好勾了下手：“走了。”
祝好心不在焉地靠在副驾座椅上，心里一直想着蒋涛的事儿。
等她回过神时，突然发现周围的景致有些陌生，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去哪儿？”
程述回她：“加班。”
*
车子拐过几个街口，开到一栋骑楼附近。
这儿楼下是一溜儿大排档，城管一下班，老板就把桌椅都摆到了人行道上。
空气被烧烤和爆炒的油
烟熏得微微发黄，猜拳声和笑闹声此起起伏，不绝于耳。
程述把车停在路口，领着祝好踩着结了一层黑色油垢的地砖穿过那些大排档，从两家店中间的一条狭窄的楼梯上了二楼。
绕过一间亮着粉红色灯光的按摩店和一家大门紧闭的棋牌室后，站定在一扇玻璃门前。
祝好透过玻璃门往里望去，发现这是一家装修简陋的台球厅，里面摆着有四五张球桌，但生意显然不太景气，只有一个球桌上方开了灯，三五个打扮得不伦不类的小混混正围在一起自娱自乐。
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看起来是小头目模样的年轻男人刚把一颗球打进洞里，小混混们立刻浮夸地鼓掌叫好。
程述推开门，突然转头对她说了句：“一会儿要是情况不对，你就躲远点儿。”
“啊？什么意思？”
祝好没听明白，但隐约觉得他说的不是什么好事。还没等她问个清楚，他就已经径直往里走。
迟疑片刻，她还是跟了进去。
看到有人进来，黄毛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今天不营业。”
程述双手插在裤兜里，扫视了台球厅一圈，面无表情地问：“李福满呢？把他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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