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兔牙酱
瘦猴一愣,眼神在粗嗓门的脸上和尸体之间飘来飘去,有些踟蹰:“大哥,我……”
粗嗓门不耐烦地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别啰嗦,快去。”
瘦猴没站稳,往前趔趄了几步,险些扑倒在尸体身上。站定后,他咽了下口水,不安地搅动手指,向着温珣问道:“我、我要做什么?”
温珣没答话,喉结轻滚,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着拳,直到祝好强忍恐惧给他递了个“我没事”的眼神,才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从盒子里抽出两只手套戴上:“我会
先对死者进行尸表检查,你负责做记录。”
瘦猴闻言松了口气,点点头,掏出手机:“你说,我记。”
“等等。”粗嗓门突然打断他,掏出一副耳机戴上,然后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祝好微微偏头,刚窥见屏幕上的几个数字,颈间的刀突然又贴近了些,吓得她浑身一颤,不敢再动。
电话接通,粗嗓门沉着调“喂”了一声,才扬了扬下颌,示意温珣开始。
温珣定了定神,从桌上那堆工具中拿起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男孩身上的衣服——一件本应该是白色、却被泥泞和杂草弄得污浊不堪的长袍,露出他已经毫无血色的躯体。
他伸出两只手指,轻轻按压男孩有些肿胀的腹部,又查看了他的四肢和手足:“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天以前,四肢有多处挫伤、淤青,右手食指、中指骨折,生活反应明显,可以断定均为生前伤。”
说完对瘦猴道:“戴上手套,帮我搬动一下尸体,我要检查他的背部。”
这似乎还在瘦猴的承受范围,他没说什么,戴手上套,跟温珣把男孩的尸体翻了过来。
“背部和臀部的拖拽痕迹很明显,也是生前造成的。”
粗嗓门不满地皱眉:“说点我能听懂的。”
温珣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斟酌片刻,说道:“这孩子生前遭到过殴打、拖拽,手臂上有抵抗伤和约束伤,说明他曾经激烈地反抗过。”
粗嗓门扶着耳机,像是凝神听着什么,然后开口问:“他是被活埋的吗?”
温珣掰开男孩的嘴巴观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嘴里和鼻腔没有太多尘土,他是死后才被埋起来的。不过他口腔内部和嘴角有溃疡,看起来像是服用了某种强腐蚀性的液体。结合他身上的伤痕来看,多半是被人强迫的。”
“死因是什么?”
温珣说:“尸表检查看不出来,我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
粗嗓门顿了几秒,又问:“解剖之后,尸体还能复原吗?”
“我尽量。”
他沉吟片刻,点头说:“那行,你开始吧。”
温珣从桌上拿了把解剖刀,将尸体的皮肤从颈部道耻骨联合处划开,露出了胸骨和脏器。
屋里的门窗都被锁上了,空气并不流通,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迅速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
离得最近的瘦猴露出一个极其痛苦的表情,两眼往上一翻,转身冲到窗前手忙脚乱打开窗,扒在窗沿上吐得稀里哗啦,差点儿连面罩都来不及扯开。
温珣面不改色挑了挑眉,朝着粗嗓门问道:“你们没准备口罩吗?”
粗嗓门虽然戴着面罩,但看着那不停滚动的喉头,也没比瘦猴好到哪儿去。他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温珣提醒:“那待会儿的气味可能会更难闻,你们忍一忍。”
瘦猴吐了好半天,刚把脑袋从窗外收回来,一股更强烈的气味顷刻间扑面而来,他喉头一翻,又转身吐了起来。
这回连祝好都没差点忍住,然而她的双手被绑住,甚至没办法捂住口鼻,只能屏住呼吸、闭上眼睛,试图屏蔽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
温珣停下了动作,视线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贴心地向粗嗓门提出了建议:“这个味儿确实有点冲,要不这样,你们留个人帮我,其他人出去透透气吧。”
一听他这么说,瘦猴率先缴械投降,朝着粗嗓门哀求道:“哥,对不住,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我得出去……”
话还没说完,又用袖子遮住嘴干呕了几声。
粗嗓门嫌弃地用手在面前扇了扇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扔给瘦猴。
瘦猴如获大赦,赶紧接过钥匙把门打开,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粗嗓门又把祝好推出门外,交代瘦猴:“我留在里面帮忙,你看好这小妮子。她精得很,你别跟她说话,更别让她跑了。”
想了想,又说:“万一他们其中一个人敢耍花招,就把另一个给杀了。”
第83章
祝好并没有逃跑的打算。
理由很简单:瘦猴个高、腿长,论速度自己是一定落下风的,更别提她的双手还被反捆着,连最基本的平衡都很难保持。
再者,就算自己真的成功逃跑了,依照粗嗓门那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性格,指不定会迁怒于温珣。她虽然不想死,但也不希望他人因为自己而陷入危险。
想到这儿,她主动靠着墙坐了下来,仰头看着瘦猴,跟他套起了近乎:“大哥,你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吧?真够吓人的。”
瘦猴不知从哪儿找了瓶矿泉水,掀起一半面罩,咕噜咕噜漱完口,才说:“吓人倒不吓人,不就是个死人嘛,主要是这味儿太大了,普通老百姓哪受得了。”
还“普通老百姓”呢,普通老百姓会绑架法医来给一具身份不明的尸体验尸吗?
祝好把吐槽咽了回去,半搭茬半套话:“就是,要不是没吃过晚饭,我都差点儿要吐了。对了,大哥……”
她本来想问几点钟,但又担心引起瘦猴怀疑,于是不动声色地换了个问法:“这大晚上的,野外还有点冷呢。”
瘦猴一看就是个单身狗,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更没想过给祝好拿件外套,只是瞥了她一眼,随口道:“等太阳出来就好了。”
祝好“哦”了一声:“那还要多久啊?”
“三四个小时吧。”
祝好心里有底了:按照秋天的日出时间来算,现在约莫是凌晨两三点左右。
她转动脖子,把周遭的景物的收进眼底,尽量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万一待会有机会逃脱,回到警局还能靠剧情回顾想起一些可能被遗漏的细节。
除了工厂伫立的大烟囱外,目之所及皆是幢幢的树影,再往远了看去,是几座黑黢黢的山体和天空中稀疏的星光,以及半轮清冷的月亮。
祝好再次感慨了句:这破地方可真够偏僻的,能一路跟踪、并瞅准时机把他们绑到这儿,说明绑匪十有八九是提前踩好点、做好了准备。
周围很安静,只有持续不断的虫鸣和一两声怪异的鸟叫从茂密的野树林中传出。隔着一堵墙,屋里粗嗓门时不时干呕和清嗓的声音格外清晰,看来法医助理的工作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解剖一具尸体至少也要花上好几个小时,祝好靠坐在墙上,心念转得飞快:既然都是等,何不趁这个时候,想办法从瘦猴嘴里撬出点线索来?
瘦猴看她乖乖坐着,逐渐放松了警惕,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抖出一支叼在嘴里。
“大哥。”祝好突然开口叫他。
瘦猴叼着烟,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那孩子,”祝好顿了顿,斟词酌句问道:“是你们认识的人吗?”
“不——”话到嘴边,瘦猴像是突然想起了粗嗓门的叮嘱,陡然间变了个调:“不关你的事,别多问。”
祝好叹了口气,泛起一个半酸不苦的笑:“我就是觉得他太可怜了,看样子,应该还在上中学呢。无冤无仇却被人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杀害,他家人一定很难过吧?”
瘦猴没吭声,掏出火机“嚓”一声点燃了叼在嘴里的烟。
借着转瞬即逝的亮光,祝好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任何波澜,说明他并不对这个孩子的死感到悲伤或是惋惜。
难道这个孩子的死是他们所为?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过一瞬,就被祝好排除了。
如果事情跟他们有关系,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死的,更没必要大费周章、冒着巨大的风险把温珣绑架到这儿来给他做尸检、查明死因。
粗嗓门在尸检之前拨出去的那个电话,很明显,他是在跟什么人保持通话,并且一直在按他指示的去做。
可那个人的目的究竟是
什么?这个孩子,跟他又是什么关系呢?
她又想到,粗嗓门曾经向温珣询问解剖之后是否能将尸体复原——一般来说,对待尸体的方式,也能反应出凶手对受害者的感情。
把尸体剖开、又特地问能否复原,这样的行为表现出了对受害者的关爱。然而男孩身上的种种伤痕,又表明他生前增遭受过虐待。
到底怎么一回事?
祝好心下疑窦丛生,看向瘦猴,刚想接着问点什么,门突然“砰”一声被撞开,粗嗓门跌跌撞撞从屋里冲出来,唰地扯开脸上的面罩,扶着墙吐出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气概。
瘦猴嘴里的烟差点没叼稳,愣了一下,赶紧过去架住他:“哥,你没事……呕!”
关心的话还没说完,他也被顺着门缝飘出来的气味呛得干呕一声,赶紧把门给关上了。
粗嗓门吐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朝地上啐了几声,大口喘着粗气。
他铁青着脸接过瘦猴递来的半瓶矿泉水漱完口,骂了句粗口:“特么的,受不了了,这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
说着又冲瘦猴指了指祝好:“把她解开,让她进去帮忙。”
机会来了!
祝好心中一喜,脸上却表现得很为难。为了演得逼真点儿,她往墙角缩了缩,硬生生挤出两滴泪花,嗫嚅道:“大哥,我也害怕死人,能不能不进去?”
粗嗓门不耐烦地一挥手:“别废话,赶紧进去,解剖完后记得把结果一字不拉告诉我。”
说完给瘦猴递了个眼神:“我去守着窗子,你守着门,如果他们敢耍小心思,就让他们永远都离开不了这里!”
瘦猴在原地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把祝好从地上拎起来,掏出小刀割开了她手腕上的绳子,打开屋门,一把将她推进去,忙不迭关上了门。
祝好踉跄几步,听到身后传来“咔嗒”上锁的声音,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温珣见进来的是她,脸上交织着惊喜和担忧,赶紧脱下手套,走上前一把薅住她的肩膀,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祝好,你没事吧?”
“没——呕!”祝好话还没说完,就被屋里充斥的臭味熏得头晕脑胀。
那气味……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几摞臭鸡蛋在封闭的下水道里放了几天几夜,比刚才出去前还要浓烈成百上千倍,难怪连粗嗓门都无法忍受。
温珣冲她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现在气温虽然不高,但尸体在湿润的土壤里埋了一天多,体内充满了腐败气体。刚才为了逼他离开,我故意切开了盲肠,气味有点难闻,你忍忍。”
怎么忍,忍不了一点儿。祝好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撅过去,捏着鼻子问他:“你查明他的死因了吗?”
温珣点头:“他被灌入了强腐蚀性的液体,不过他并不是被毒死的,而是那些液体腐蚀了他的气管,导致他窒息而亡。”
祝好心一凛:不但被殴打、施虐,还被灌下腐蚀性液体致死,谁会对一个孩子那么残忍?
耳边突然响起“发现隐藏线索”的提示音,那个小小放大镜图标又一次出现在祝好眼前,并且不停闪烁。
位置是……被剖开的尸体。
祝好忍着恶心,眼神刚触到被剖开的腹腔里那些溃烂的脏器,就飞快地收回——太可怕了,法医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但是为了线索,她不得不又一次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回去。
放大镜闪烁的位置是喉部,祝好扯起针织衫的领子捂紧口鼻,眯着眼凑近了一些,发现尸体的一截食管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她扯了扯温珣的袖子:“温珣,你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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