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非子
元滢滢的身子很轻,极软,让墨旬不禁疑惑地想着,这世间怎么有如此娇弱的身躯。
顺着墨旬的动作,元滢滢的脖颈微微朝后扬起,线条修长流畅,像是湖水中最美丽的天鹅。墨旬原本沉稳的脚步微顿,他拧着眉峰,仔细地打量着元滢滢。
——她确实是不可多见的美人,但只是模样动人,便能让自己凭空生出如此奇怪的反应吗。
墨旬把元滢滢放在软榻上。相比于宽阔的床榻,元滢滢的身子显得分外娇小。墨旬凝神看着睡颜恬静的元滢滢,俯下身去,褪掉她足底的绣花鞋。
她的足也是软绵绵的,同她的人一般柔软。
墨旬随手扯过猩红被褥盖在元滢滢身上,艳丽颜色倒映在她宛如瓷器般细腻白皙的脸颊。墨旬本应该转身离开,他打算的很好,即使他对元滢滢生出的心思,多半是因为受到原身情绪的影响,但墨旬既对元滢滢心存在意,就不会把她拱手让人,而是完全地占有。
但墨旬站在床榻旁,他注视元滢滢越久,心中想好的谋划便摇摇欲坠。墨旬心想,她的唇定然是绵软中带着淡淡香气,才会轻轻一吻便把原本的墨旬扰的心神不宁。
而这样柔软的唇瓣,游临川曾经吻过多少次呢。
绷紧在墨旬脑袋里的弦猛然扯断,他心底浮现出奇怪的情绪,有愤怒,有不满。但仔细回想他心中郁郁的根源,竟然是因为平白猜测着,游临川整日守着元滢滢,他定然不如自己一般忍耐,想拥着绵软的身子就揽元滢滢入怀,想轻吻元滢滢,便把她抵在洞府中的任何一处,用唇齿肆意碾磨,看着美人因为他的举动而浮现羞怯的神态。
墨旬凝神思索,似懂非懂地觉得,他此时的心绪是嫉妒。
他弯下劲腰,指腹按在殷红的唇瓣,轻轻滑动。圆润的唇珠由于墨旬的触碰,颜色越发艳丽。
墨旬怀揣着莫名生出的对于游临川的嫉妒,俯身吻上了元滢滢的唇。
这滋味不像他想象的美好,不过是简单的肌肤相触罢了,墨旬不明白原身为何惦记许久。但很快,墨旬顺着男子本能加深了轻吻,在唇齿纠缠中,终于觉出了其中妙处。
第224章
元滢滢醒来时,只觉得周身酸软,唇瓣传来轻微的痛意。她拿起菱花镜,镜中的柔唇颜色鲜艳,微微隆起。
元滢滢将身子的古怪告诉墨旬,他只道无事,劝慰元滢滢莫要多思多想,无非是因为水土不服,她才会身子有恙。墨旬往仙人果中倾注了更多的灵力,交到元滢滢手中,说道:“把这个吃掉,你身子的不适就会尽快好起来。”
仙人果被吃下,元滢滢果真觉得爽利许多。只是,她越发贪恋仙人果的滋味,每日连灵米饭都不必用,只吃上一枚仙人果,就觉得腹中充盈。
软帕轻拭着唇角,元滢滢眼睫轻眨,眸中浮现出困倦。她身子一斜,险些跌倒,被墨旬半拢在怀中。对于墨旬这些时日潜移默化的靠近,元滢滢已经习惯,因此并不抗拒。她柔柔地依偎在墨旬怀里,说话的姿态也分外慵懒。
“墨旬,我怎么变得如此嗜睡,一日要睡上好几个时辰。”
墨旬拨开散乱在元滢滢额头的青丝,眼底尽是晦暗幽深,声音中带着宽慰:“怕什么。即使你睡上一整天,我也会在旁边守着你,不让你遭受半分危险。”
元滢滢轻轻摇首:“我并非这个意思……”
话未说完,困倦便席卷了元滢滢的全身。她眼睑合拢,依靠在墨旬怀里沉沉睡去。听着她轻柔的吐息声音,墨旬不再掩饰眼底的深沉,他目光灼灼地打量着元滢滢,伸出手抚着她的脸颊。
“唯有你睡着了,才能完全地属于我。”
墨旬守着睡颜恬静的元滢滢,神色幽幽,他的耐性越发差了。但墨旬深知,倘若自己在元滢滢清醒时显露本来面目,露出满是占有欲的眼神,定然会吓着她。但自从那日起,墨旬和元滢滢有了几分亲近,便不能继续容忍两人之间保持着守礼的距离。墨旬想着,只有等元滢滢陷入沉睡,他才能肆意亲近。
墨旬揽着元滢滢倒在床榻,他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拥着绵软的腰肢,嗅着元滢滢身子的馨香。
明明墨旬没有吃仙人果,但只是看着元滢滢睡得香甜,他很快便觉得困倦,顺势拢着元滢滢睡着了。翌日,在元滢滢醒来之前,墨旬便抽身离开。他看着美人无知无觉的模样,心中竟浮现出不甘来。墨旬薄唇微动,想要径直挑破两人的关系,但他尚且有理智在,明白戳破之后,要么皆大欢喜,要么元滢滢怨透了他,当即便要离开此处。而结果是哪个,墨旬一时之间无法确定,但他绝不允许元滢滢可能浮现出逃离他身旁的打算。
墨旬便越发沉迷于给元滢滢喂仙人果。
仙人果本是滋补身子的好东西,但墨旬倾注灵力时,有意地令它有了迷惑心神、懈怠精神的功效,如此一来,元滢滢便会时常困倦,心绪也会被墨旬的话所影响。长此以往,元滢滢所有的言语举止都会顺从墨旬的心意,且她完全不会生出疑惑。
攀附在洞府四周的花枝,被墨旬换作了鲜艳的朱红,今日是他同元滢滢大婚之日,墨旬身穿喜服,将手中红绫的一端交到元滢滢手中。
墨旬从原身的记忆中翻找出凡人成亲的习俗,他知道礼成之后,元滢滢才完完全全归他所有。到时,他不必再简单停留在清浅的轻吻,而是能够和美人双修。
凡人成亲是一桩大事,墨旬为此耗费许多精神,他不擅描眉敷粉,又清楚新嫁娘都要盛装打扮,丝毫马虎不得。墨旬便捉来小妖替元滢滢上妆,他看着光彩夺目的元滢滢,心道小妖还算尽力。
“滢滢,你今日格外美丽。”
墨旬诚心夸赞着。
元滢滢的眼眸仍旧澄澈明亮,只是少了灵动,略显木讷地颔首。她这幅模样让墨旬拧眉,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若是平常的元滢滢听到这话,定然会柔声笑着,脸颊露出羞怯的神情,而不是像现在宛如木头一般,神色毫无波澜。
但就是墨旬把元滢滢变成这幅傀儡似的木头模样,因此他怪不得旁人。
两人拉着红绫,朝着布满鲜果点心的堂前走去,桌上没有供奉着任何神仙或牌位。墨旬不愿叩拜父母天道,今日一遭不过是效仿凡人成亲的礼节罢了。他凝视着元滢滢柔白的脸蛋,期待从那张脸上看出波动,只要一点点就可以。只是,元滢滢神情淡淡。
墨旬心中浮现的欢喜顿时散去了大半,他扯动红绫,元滢滢便顺着他的力道栽进他的怀里。
手掌轻抚,触手可及的是元滢滢宛如玉石一般细腻的肌肤。墨旬喜欢这般同元滢滢亲近,但看着元滢滢玉雕一般的神情,他突然生出了后悔。他太急切了,等不到和元滢滢生出情意来,便用仙人果操纵了她的心绪。在这深山洞府中,只要墨旬耐住性子,元滢滢迟早会移情于他。到时,墨旬迎娶的便是一个分外灵动,会展眉浅笑的元滢滢。
分明手中感受到的肌肤是温的,墨旬的心底却是冰冷一片。他眉峰紧皱,本要准备敲敲打打、好生庆贺一番的小妖们见状便停下动作。
墨旬当真后悔了,他心中想要的是有真实情绪、会哭会笑的元滢滢,而不是被他完全地控制像木头一般的人。他驱散小妖,丢开红绫,拉起元滢滢的柔荑,放轻声音说道:“滢滢,你我重新来过,可好?”
这一次,他再不会急功近利,而是要元滢滢真正地倾情于他。
但回应他的,不是元滢滢柔声的应好,而是一道凛冽声音:“不好!”
墨旬扬眉看去,见到来者是游临川时,心中竟不觉得奇怪。他隐约有预感,游临川不会轻易放弃元滢滢,他迟早会找到这里来的。出入山中的吊桥虽然凶险,但只能吓得了性情胆小的元滢滢,怎么能够拦得住游临川呢。
墨旬匆匆一瞥,淡声道:“你此行前来,可是要喝我与滢滢的喜酒?”
游临川的身后,跟着同来的包思怡和朱颜,闻言不禁拧眉。包思怡唤着元滢滢的名讳,看到她无甚反应,便觉出古怪来,她扬声说道:“你对滢滢做了什么,她如何会一副木头模样?”
墨旬虽然已经决定散去仙人果对元滢滢心绪的影响,但这是他和元滢滢之间的事情,并不会告诉眼前三人。墨旬唤着“滢滢”,元滢滢才有所反应,仰面看着墨旬。
“滢滢,我可对你做过什么?”
元滢滢摇头:“不曾。”
包思怡哪里愿意相信,元滢滢待她从未如此冷淡过,定然是墨旬做出卑劣之事,才让元滢滢变得如此。她运转灵力,缠绕在洞府的花枝便为她所用,意欲朝着墨旬攻去。朱颜伸手阻拦,面色凝重:“他的身上,有妖兽的气息。”
同为妖兽,朱颜能够辨认出凡人和妖兽的不同。他心中疑惑,墨旬明明是凡人,身上怎么会有大妖的气息。
游临川驱使本命剑,气势凛冽朝着墨旬而去。墨旬下意识推开元滢滢,免得她被剑风所伤。他同游临川缠斗起来,包思怡和朱颜本要帮忙,却被游临川冷声拒绝:“去找滢滢。”
两人忙走到元滢滢身旁,将她扶起。
包思怡看着元滢滢呆滞的双眸,眼眶泛酸:“怎么会连我都辨认不出。”
朱颜环顾四周,从小窝中捉来灵幽。他眸中带着寒意,见灵幽身子一颤,绵软的身子左右摆动着。朱颜化作熊狸本形时,和灵幽相处过一段时日,依稀能辨认出灵幽动作所表示的意思。
桌上摆放着色泽艳丽的仙人果,朱颜拿起一枚,送到鼻尖轻嗅,果真闻到了浓郁的灵力的味道。想到墨旬为了和元滢滢成亲,竟使出这般不入流的手段,把元滢滢变成如此模样。朱颜胸中浮现出怒意,仙人果被他捏的嘎吱作响。
缠斗之中,墨旬暗自心惊,距离冰寒之地两人交手不过数日,游临川竟然接连突破了几个境界。墨旬惊疑不定之时,游临川已经凝聚全力,只等给墨旬最后一击,他便要魂飞魄散。只是,墨旬的眼神突然转变,声音艰涩,在一瞬间收起了攻势:“不再用仙人果,滢滢便能恢复。”
游临川收了气势,饶是如此,墨旬胸口微堵,唇角沁出血痕。
游临川给墨旬设下禁制,将他困在方寸之地,无法离开禁制中。他阔步朝着元滢滢走去,不顾还有旁人在场,把元滢滢抱在怀中。
熟悉的绵软身子,让游临川手掌颤动,胸腔中涌起失而复得的巨大欢喜。他低声唤着元滢滢的名讳,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而元滢滢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回应着游临川。她好似一尊完美无瑕的玉石雕成的美人像,静静伫立在原地。
游临川和她十指交握,并不担心。无论是什么模样的元滢滢,只要能够回到他的身边就好。至于墨旬施加在元滢滢身上的影响,他会想出办法解除。
朱颜把仙人果递到游临川面前,他冷声说道:“这般害人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说罢,游临川便扬起手掌,仙人果顿时化作虚无。
游临川扶着元滢滢走到墨旬身旁时,脚步微顿,他淡声说道:“凭借你刚才所言,迷惑滢滢心神的便不是你。你和妖兽一体双魂,轻易剥离不开,他若是死了,你也要殒命。滢滢同你有几分交情,定然不忍看你身死。因此,我不会杀你。”
墨旬仿佛丢了周身力气,神情颓丧。他清楚地感受到,妖兽的魂魄受了重击,暂时不能控制这幅身子。但倘若妖兽恢复,就会重新和他争夺身子。
为了不让妖兽继续顶着他的身体,做出哄骗元滢滢的事情来,墨旬能够做的,就是提升修为。只有彻底地压制妖兽,墨旬才能不被他控制。而做到这一切,墨旬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他眼中逐渐浮现出细碎的光芒。
墨旬决定不离开深山,他要在此处潜心修炼,待能够完全压制妖兽的那一日,再去寻元滢滢,说出今日的实情。
吊桥前,忽然生起一阵风,将吊桥吹得四处摇晃,几乎快要倾翻。游临川并没有想要踏足吊桥,他揽着元滢滢纤细的腰肢,要带着她凌空而起,越过吊桥。但很快,游临川就发觉他无法调转周身的灵力。不止是他,包思怡、朱颜也无法运转灵力。他们能够感受到灵力在体内转动,并非是完全丢失,但好似有一股迷蒙的雾气,将体内的灵力包裹,让他们无法正常操纵。
天蓦然变得阴沉,原本明亮的日光尽数被阴云遮盖,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氛围。
看着电光闪烁,包思怡惊呼道:“为何会在此处历劫?”
朱颜神色一凛,这劫难……俨然是飞升的雷劫。他浓眉深锁,眼眸凝视着元滢滢,这雷劫一至,游临川经受过后便要飞升上界。此后这世间种种,就和他再无关系。
元滢滢的心智未曾恢复,只是经受雷劫迫在眉睫,游临川怎么会放弃飞升的机会,情愿留在下界照顾元滢滢呢。朱颜心中做好了打算,待游临川选择了历劫,他便将元滢滢带到自己身旁,定然不让她受到雷劫的半点波及。
即使双目覆着布帛,游临川仍旧能感受到电光闪烁带来的耀眼白光。这飞升的预兆,在旁人看来是上天的恩赐,但游临川却反应平平。他仰面望着上空,心念微动。
游临川喃喃道:“你还是要我做出抉择,是吗?”
良久的寂静后,上空传出沉郁的声音。
“这是你的命数。”
察觉到怀里的美人身子颤抖,游临川伸手轻抚着她的背,以做安抚。
“你瞧,她这么弱小,连天雷都吓得她花容失色,怎么能够和你比肩而立。”
本命剑被游临川握紧,剑尖直指苍穹,他沉声说道:“即使没有你所谓的帮助偏爱,我仍旧可以修仙飞升。但若是没有滢滢,一切都会不同。”
他的言语落地有声,其中意思格外清晰,在飞升和元滢滢之间,游临川断然选择了元滢滢。
游临川感受着天空轰隆作响,他清楚这是天道特意给他出的难题,要他抛弃美人,断情绝爱,才许他飞升。只是游临川修的并非无情道,他凭借着一柄剑,照样可以飞升上界。而且,游临川心中早有打算,他要带着元滢滢一道飞升,但元滢滢修为尚浅,他定然要耗费心力想出周全的办法。可游临川不怕麻烦,修士的寿命很长,他可以有百年千年的时间来想。即使是在上界,他仍旧要和元滢滢在一处。
天道显然不满游临川的抉择,他是自己精心挑选的大气运者,应该按照他所计划的修仙路一步步走下去。世间哪有这般的好事,游临川父母俱存,兄弟无故,更有美人在身侧红袖添香与之温存。他应该遭逢大变,家人皆亡,所爱女子以身殉道,以此磨炼出他的心性。当然,在大道得成之后,天道不再理会游临川会有多少个莺莺燕燕,因为他心性已成,即使是祸国妖姬也动不了他的心神。
但游临川不愿意做棋子,他以一人一剑同天道相抗衡。
“不自量力。”
天道轻笑着,施下威压迫使游临川改变心意。
游临川膝盖微折,半跪在地面。他唤来包思怡,把元滢滢交到她的手中。
“照顾好滢滢。”
包思怡刚轻声应好,便见游临川强行突破天道的束缚,灵气冲破迷雾,化作水雾环绕在元滢滢周围。他们三人身子腾空,转瞬间便被送到吊桥的对面。
游临川的身形逐渐变得渺小,最终虚化成一个乌黑的墨点。他喉咙涌现出腥甜,却不以为意地站直身子。
游临川身上的灵力用了大半,他只能徒步走过吊桥。他每走一步,威压便重上一分,仿佛有千钧重的巨石压在他的身上,让他的双腿连动上一动都显得格外艰难。
注视着那道越走越近的身影,元滢滢美眸轻颤,眼睫眨动之间,水眸恢复了平日里的灵动。
她柔声唤着:“公子,不要继续走下去了……”
只要游临川低头,天道就不会再为难他。听到元滢滢的声音,游临川的唇角轻扯,露出笑意。他在为元滢滢恢复神智而欢喜,至于元滢滢所说的要他放弃之类的话,则被游临川尽数忽视。
他所选的路,为天道所不容,但他偏偏要走下去。
元滢滢挣脱包思怡的搀扶,走到吊桥旁,她看着深不见底的沟壑,抬脚踏上吊桥,朝着游临川而去。
她脚步匆匆,不敢分出心神看脚底的路,唯恐被深渊吓破了胆子。元滢滢脚步一绊,朝着前方倒去,游临川神色微凛,强撑着威压快步上前,把她揽在怀里。
两人齐齐地倒在吊桥上,游临川的身上无一处不痛,却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天雷朝着吊桥落下,即将砸到元滢滢纤弱的背。游临川搂着元滢滢的腰肢,颠倒身形,便把元滢滢护在身下。而天雷便接连不断地落到游临川身上,他后背绷直,咬紧唇齿,不肯将口中的鲜血滴落在元滢滢的脸颊。
乌黑的瞳孔萦满水意,元滢滢想要向天道求饶,要他放过游临川。但元滢滢还未开口,便见到游临川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虽然不清楚其中缘由,但元滢滢下意识地信服游临川,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