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澄
这年过年时,家中又比往常热闹了许多,几个儿子都陆续成了家,还各自有了孩子,刘银凤也觉得心中了却了一桩大事。
陈远川则是想着,时间真是过得快,一眨眼的功夫,他来到这里已经8年了。
年后他接到了谢书海的电话,说是帮他看中了套房子,是个四合院,问他有没有意向,那房子是之前一个被下放的老教授名下的,原先被收了,那老教授平反回来后,便把房子返还给了人家,只是大约是不想触景生情,那老教授打算把房子卖了,搬去跟儿子一家团聚。
“那房子的格局跟位置都没什么,只是之前被分割给了好几户,那些人家也不怎么爱惜,弄得那房子破破旧旧的,想要住的话少不得得翻新一下。之前那些年房子只有不够住的,哪有出手的,这也就是这两年陆续有不少人平反回来,这房子才算是有了流动。你要想买整套的院子,这个机会还是挺难得的。”谢书海在电话里说道。
“这房子要多少钱?”
“他开价7500,我觉得还能再还还价。”
“那行,我和余蔓商量一下,尽快给你回话。”
陈远川得了消息也没耽误,当天晚上就跟余蔓商量起了这事儿。
“你去看一下,要是觉得合适了就买了吧。”余蔓这回倒是爽快,她觉得北京的房子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砸手里。
两人说定以后,便把手中的钱凑了凑,陈远川手里的钱除了余蔓给他的,还有就是这些年打猎挣的,虽说他花钱有些大手大脚的,但这么些年下来好歹也攒了个小7000,余蔓那里倒是有2000多块钱,都是她自己那一半的工资,她把钱都给了陈远川,让陈远川看好了就买。
因为怕其他人捷足先登,陈远川买了最近的车票去了北京,那房子虽说有些破旧,可位置确实是不错,还是个独门独户的四合院,陈远川也不可能在北京久待,他准备速战速决,最后他和房主讨价还价一番,以
6800元的价格把房子给买下了。
陈远川也是个心细的,自己这买房子的钱好歹有一半是余蔓的,所以办理过户时他还问人家能不能把他媳妇的名字也加上,惹得那登记的人员打量了他好几眼。如今的房产过户也不是那么严格,最终还是如了陈远川的愿。
了结了这桩大事后,陈远川也没在北京耽搁,很快就回去了。他一回到家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刘银凤竟然跟陈美芳离家出走时的徐秀芬一样,躺在炕上哼哼唧唧地起不来了,头上还敷了条毛巾。
这是又出事儿了?不会这么玄乎吧,他才走了几天,就又出了乱子。只是这会儿正是上班和上工的时候,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能帮他解惑,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去问刘银凤时,向小燕回来了。
“大哥你从北京回来了,房子买了吗?听说是个四合院,那得有好几间屋子吧,多少钱买的?你能不能跟书海说说,让他也帮我们留意一下?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钱,我也不指望买个四合院,能在北京买两间屋就行,我也想让你侄子侄女将来能当个首都人。”
陈远川都没来得及开口,向小燕就说了这么一连串,不过由此陈远川也算是确定了,这回出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至少不是什么危及人身安全的事儿,不然向小燕也不能有功夫在这里拉着他闲聊。
“弟妹,房子的事儿回头再说,你先跟我说说妈是怎么回事儿。”陈远川指了指正房。
“大哥你不知道,你走的第二天,扬子他媳妇,不是,周丽就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她考的是她老家那边的学校,要不说人家这脑子就是好使呢,之前怀着孕,也没见她怎么看书,这大学说考就考上了。”向小燕的语气中充满了羡慕之意,可惜她小学都没上完,这辈子是不用指望了。
陈远川见向小燕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不得不打断了她。
“妈就因为周丽考上大学就气成这样?”
“什么呀,扬子和周丽前两天突然间离了婚,周丽今天一早已经带着孩子回老家了,妈不就成这样了吗。”
陈远川目瞪口呆,这事情的发展饶是他也没有预料到。
“大哥,你说说这个扬子,结婚离婚跟玩一样,换谁能不生气?”向小燕觉得这事要是摊在自己身上,她也得气得起不来炕。
陈远川弄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想了想,还是朝着正房走去。
“妈,还生气呢,想开点吧,正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扬子的事儿就让他自己捣鼓去,你何必跟着生气呢?”
刘银凤一把将头上的毛巾扔到了一边,坐直了身子。
“你说我能不生气吗,我原以为几个儿女都结了婚,有了孩子,我也算是可以跟你爸交代了,结果老五那混蛋玩意儿竟然说离就离了,离婚也就算了,还让人把孩子给带走了。”
陈远川看了看被丢到一旁的毛巾,心知刘银凤应该主要还是心里气不顺,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便也放了心。说起孩子,当初他还想过会不会是这俩人结婚前没把持住,现下看来那孩子十有八九根本就不是陈远扬的。
“孩子带走就带走吧,你不是不怎么喜欢孙女吗?”平时也没见刘银凤对云云朵朵有多在意。
“这是我喜不喜欢的事儿吗?那可是咱们老陈家的孩子,怎么能让周丽带走呢。”
“孩子留下来,也没人给带呀,扬子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你还能指望他一个大男人去照顾孩子,最后还不是得你受累,现下周丽带走了也好,反正妈你那么多孙子孙女也不缺这一个。”
“当初我就跟他说了,让他不要找知青,他不听,结果现在弄成这样,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摊上这种事儿呀。”刘银凤还是过不去心中的坎,把陈远扬和周丽骂了个半死,陈远川好一番安慰,才算是让她平了些心气。
晚上,陈远扬鬼鬼祟祟地推门走了进来,正打算回自己屋里,就被陈远川叫住了。
“你干吗呢,回自己家搞得跟做贼一样。”
“大哥?你小声点,别让妈知道我回来了。”
这两天刘银凤正看陈远扬不顺眼呢,逮着机会就要把他叫去骂一顿,弄得陈远扬实在是怕了,专门在外面待到天黑才回来。
“你跟我过来,我问你点事儿。”陈远川领着陈远扬进了屋子。
“大哥,你是不是也想问周丽的事儿?我俩当初在一起时就说好了,能在一起多久就在一起多久,彼此都不拖累对方,如今周丽既然考上了大学,有了好前途,那就让她走呗,就算是勉强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呀。”
陈远扬说的一副为爱放手,很是潇洒的样子,陈远川却一句也没信。
“周丽那孩子不是你的吧。”陈远川也没跟陈远扬废话,直接就点明了关键。
陈远扬瞬间变了脸色,却还想再掩饰一下。
“大哥你什么意思?孩子不是我的是谁的。”
“你还装?你俩结婚前周丽就怀孕了吧,还体质不好早产,你这话也就能骗骗别人。”
陈远扬见陈远川说得这般肯定,便知道瞒不住了。
“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瞒得挺好的,家里都没人发现。”
“呵!”陈远川冷笑一声,“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周丽有个青梅竹马,两人本来很是要好的,结果那男人的爸妈得知了周丽的身世之后,害怕连累到他们家,便不许两人在一起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周丽回老家探了次亲,又和那男人碰了面,两个人一时忘情,就……反正周丽回来后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现下医院里管得都严,没有结婚证,这孩子她想打都打不掉,可要是未婚生子的话,少不得得面对不少流言蜚语,孩子的身份也是个大问题,所以我和周丽就做了约定,我跟她领证结婚,给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她给我800块钱,等孩子生下来后,她找到合适的时机就带着孩子回城,谁知道高考这么快就恢复了,她这不就提前走了吗?我俩也算是各取所需,好聚好散了。”
陈远川着实没想到陈远扬跟周丽的婚姻还有这样的隐情。
“也就是说你俩其实是假结婚了?”
“对,这周丽别的不说,为人还是挺大方的,除了我俩约定好的钱,她平时也没少给家里和我买东西,她这一走,我还有些舍不得。可惜了,剩下的那些知青我都已经了解过了,再没有像周丽这样有钱又大方的。”
陈远川抽抽嘴角,这是找到了致富的新途径,还准备再寻摸一个?也是,800块钱相当于普通工人两年的工资了,周丽在这个家里待的还没有两年,陈远扬什么都不用干,就得了两年的工资,除了离了婚对名声有点影响外,他几乎没什么损失,难怪还惦记着再找一个呢。
就是陈远川这样以吃软饭为荣的,对此都甘拜下风。
第61章
一辆汽车行驶在从市里回县城的路上,里面除司机外,还坐着带着余蔓和秘书开会归来的严鑫。
这次的会议是市政府召集周边的几个大厂领导一起开的,主要传达了上面对于目前国营厂子发展的一些政策,以及下阶段的规划安排和任务目标。
“咱们的厂子比起人家市里的那些万人大厂还是有差距呀。”严鑫开完了会后心生感慨。
“严厂长,咱们厂子已经在进步了,去年车间任务顺利完成不说,还多了好几个高级工人,至于跟市里的差距,那也是没办法的,咱们人数本来就少。”余蔓觉得他们厂子能发展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他们厂子毕竟是在县城里,受地域交通种种限制,跟市里的那些厂子肯定没法比。
严鑫点点头,又交代余蔓道:“你这个车间主任今年也得多费些心,上面可是给我们定目标了。”
自从金师傅去年退休后,生产车间这一块主要都是余蔓在领头。
“您放心,我明白。”
这时,余蔓注意到严鑫按了按腿,想起严鑫的旧伤,不禁有些担忧道:“严厂长,您腿还不舒服吗?”
“老毛病了,一到阴天下雨的时候疼得就会厉害些。”说起来这也是早年的旧伤了,年轻的时候倒是还好,如今上了年纪,疼痛便越加频繁了,有时候整晚都睡不着觉,人不服老就是不行呀。
想到这里,严鑫看了眼旁边的余蔓,暗自摇头,没法
子,像他们这种国营大厂是要讲资历的,余蔓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就算自己有心栽培她,可离自己退休也没剩多久了,而且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退休呢。
“你家里最近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说完了正事,严鑫又跟余蔓聊了两句家常,因为陈爱国的关系,严鑫对陈家的小辈都比较关照。
“都挺好的,您不用担心。”
周丽离婚走了之后,刘银凤气不顺了好一阵子,那段时间家里人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触了刘银凤的霉头,最后还是陈远扬实在受不了刘银凤动不动就提起周丽跟孩子,把他跟周丽的事情跟刘银凤坦白了。
这下算是捅了大篓子了,刘银凤倒是不再为周丽带着孩子离开的事而难受了,但她彻底恼了陈远扬,从前最是宠爱陈远扬的人,那天竟然拿着扫帚把陈远扬狠抽了一顿。
实在是在他们这些老一辈人的观念中,结婚都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哪能用来做交易?就为了换那几百块钱,家里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吗?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刘银凤如今见着陈远扬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呢,不过精气神儿倒是恢复过来了,身体还是挺硬朗的。
“那就好,你们回头去祭拜你公公的时候,替我给他多烧点纸,我这腿脚,如今去看他也不比从前方便了。”
傍晚下班回家时,余蔓颇有些忧心忡忡的。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儿?”陈远川很快注意到了余蔓脸上的表情。
“我看严厂长的旧伤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以前走路还不怎么明显,现在旧伤这一复发,走路都有些困难,你说他不会提前病退吧。”余蔓也懂得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她一个女同志能当车间主任,除了当时金师傅的力荐以外,严鑫也为她挡了不少质疑的声音,这一年来更是很是器重她,这次市里开会也是带着她一起去的。
不管严鑫是认可她的个人能力,还是看在陈爱国的面子上,只要严鑫还在位置,她就能省却不少麻烦事,所以余蔓对严鑫的身体状况还是挺关注的。
“这个咱们就没什么好办法了,眼下你也只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至于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陈远川也没说余蔓杞人忧天什么的,就严鑫的身体情况来看,余蔓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对于自己改变不了的事情,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余蔓点点头,暂时将这层忧虑给放到了心底。
“对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见到马婶子在外面一直盯着咱们家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今在他们生产队,陈来宝和陈远扬又一次出名了,从前两人就是生产队最爱偷懒耍滑的混子,结果俩人还都找了个女知青,最后媳妇都没了,惹得队里不少人看他们笑话,说两个人干活都干不好,眼光还挺高,非要找女知青,现下丢人了吧。
陈远扬倒是还好一点,他毕竟得了里子,对外面的流言也不是那么在意了,何况经了陈桃子的事儿后,这种流言对他的杀伤力已经不大了。
陈来宝则更惨,他是面子里子全没了,真真正正地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自从马婶子回来以后,母子两人这一年多来都很是低调,现在因为陈远扬跟周丽的事,他和许瑶的事儿难免又被人翻出来议论了一番。
马婶子这人不会又想打什么歪主意了吧,陈远川可从来没小看过马婶子,就在他琢磨着马婶子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次日这人就找上门来了。
当时家里只有陈远川一人,马婶子是直接敲门进来的,想起余蔓昨天说的话,陈远川也没拦着她进门,他也想知道马婶子的目的。
“马婶子找我有事?”
马婶子看了陈远川一眼,从她当初算计陈远川却没讨着好时,她就知道陈远川不是个好糊弄的,便也没有绕圈子,直接就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陈远川有些诧异,他跟马婶子能有什么可交易的。
马婶子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也没急着解释,而是提起了一桩往事。
“70年夏天你掉进水沟里那次,你还记得吗?当时大队长还挨家挨户问了下,那天晚上都有谁出去了,想来你也不是自己脚滑掉进去的,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害的你吗?”
陈远川眯起了眼睛,这事儿他虽然有些猜测,但还真不能确定是谁做的,因为他想不通动机,原主跟人无冤无仇的,到底是谁要害他?陈远川还没说话,就听马婶子继续道:“你给我300块钱,我就把是谁害的你告诉你。”
陈远川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注视着马婶子。
“我说马婶子,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即便当初是有人把我推进水沟里的,可我到底也没怎么样,又过去这么久了,如今我就算知道了是谁,也顶多出口气,多些防备罢了,能有多大影响?你张口就要300,我掏300块钱买这么个消息还不如不知道,反正日子也一样过,你还是回去吧。”
说完陈远川就想转身回屋,他确实想知道是谁害的原主,毕竟原主可是没了一条命的,他接收了这具身体,有机会还是想要替原主把仇报了的,可这不意味着他能接受马婶子在这里漫天要价,何况马婶子又不知道原主没了一条命。
“等等,要不200也行,不能再少了,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了。”果然马婶子听陈远川这么说,有些慌了,她也不确定手里的这个消息到底价值多少。
陈远川转过身来,一口道:“100,100块钱买你一个消息,你已经占了大便宜了,你要是不想说就可以直接离开了。说实在的,即便你不说,我心中也有些猜测,不是非知道不可。”
陈远川想了想,好歹是原主一条性命,100块钱买个消息倒也不算太亏。
谈判中只要主动退了一步,就只能一退再退,马婶子皱眉犹豫半晌,见陈远川已经开始不耐烦地想赶人了,只得咬牙应了。
“行,不过你得先把钱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