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荀欢
她说着,歪了歪头,眨眼道:“但没现在开心。”
李秀色嘿嘿一笑,语气中忽然添了几分怅然:“我也好想看看夜市……”
乔吟惑道:“妹妹过去不也住在都城么?你过年时不曾出去逛逛?”
李秀色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乔吟又笑道:“对了,李妹妹,你方才说的……‘干杯’,是什么意思?”
竟把这茬忘了。李秀色想了想,认真瞎编道:“是我家乡的俗语,代表‘新年快乐’的意思。”
顾隽“诶?”了一声,家乡的俗语?自己与李娘子可是同乡,为何从未听过这个俗语?
又想,罢了罢了,许是自己过去见闻少了一些。
这个想着,他便微微一笑,用新学来的俗语,在远处炮竹声中,敬酒一杯,对着自己一众友人祝福道:
“那,顾某也在此,祝大家——干杯。”
*
夜更深。
酒席散去,炮竹声停,院中又安静了下来。
年夜饭的余热似还在桌上并未散去,李秀色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那个头抵在桌上的人影。
乐双的“桃叶烧”到底是个性烈的酒,今夜喝了那两罐,大家醉的醉,累的累,早各自回房歇息去了,连陈皮也因多喝了几杯,再顾不上自家主子,回去呼呼大睡了。
于是桌边便只剩了她和广陵王世子二人。
这世子,当真是喝不得酒。
除了碰不得酒的卫祁在,谁也没他喝得少,可谁也没他醉得厉害。
就在方才,正当大家其乐融融,迎上顾隽的祝福时,忽听“砰”的一声,众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炮竹落到了身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这世子砸桌上了。
他活像晕死过去,直接醉得不省人事。
见惯了他平日里的嚣张模样,乍一见他如此,李秀色竟觉得有些好笑。她本想留他在此地自身自灭,可一想,他不省人事,不就刚好给她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她也有些微醺,便做了两份醒酒汤,自己先喝完,而后安静坐在骚包世子身边,静看了他一会,再拍拍他的肩:“世子,醒醒。”
颜元今没动静。
李秀色正欲再拍,手才将将放上去,忽见广陵王世子“腾”一下坐了起来。他拧眉瞧着她,分明是醉了,白皙的面颊上却连半分晕红都未见,倒是一双凤眼中可见波光艳艳,是惊人的漂亮。
“松手。”他命令道。
“……”醉了还能这么嚣张!
李秀色气结,起身便想走,却听他又道:“给我。”
颜元今摊开手,盯着她手中的醒酒汤,一字一顿道:“拿来,给我。”
李秀色一愣,忽笑道:“想喝?”
“给我。”他只是重复。
李秀色想了想,道:“想喝可以,需我喂你。”
广陵王世子皱眉,没有说话。
李秀色循循善诱道:“你是世子,我来喂你,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是么?”
世子眉头舒展开来了,似是很认真地想了想,随即道:“没错。”
他坐直了身子,对着她抬了抬手:“你喂我。”
李秀色上前,这才高兴起来,眼下进度是92次,只要再喂上八口,便可万事大吉了。
她小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而后道:“张嘴。”
颜元今醉后果真听话得很,他意识不清,她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张了嘴,被喂了第一口。
“再张。”
第二口。
“还有。”
第三……第四……
快到第五口时,广陵王世子突然不喝了,他又拧起眉头:“饱了。”
“……”李秀色劝道:“再喝一点。”
颜元今却不说话,只听着她看,眸色漆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目光渐渐下移,落至她耳边,忽然抬起手,摸了一摸上面的耳钉。
李秀色一怔,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幻镜中看见,那广陵王妃耳上也戴着耳钉。他对这东西这么排斥,大抵也是有他娘亲的缘故。
她任由他摸,本以为他很快就会收手,谁料他看着看着,忽道:“摘了罢,丑死了。”
说完,没等她反应,指尖忽而猝不及防地微微用力,似要生生将那耳钉拔下来。
李秀色顿时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汤碗都摔了,忙推开他的手:“你做什么!”
她只觉耳处有一点湿热,应当是被他生生拽出了血。
颜元今却看着她,神色空洞,而后身子微微一晃,醒酒汤对他半点用都没有,他似再也支撑不住,又砸去了桌面上。
“砰!”
“……”
李秀色确信了,这厮就是个神经病。
她再也懒得理会,瞪了他一眼后,留他一人在原地醉死,捂着耳朵回房了。
第110章 遇劫
过了年夜, 便到了整装回程的当日。
临行前,明秋及阿五阿六于门边送别,乔吟最先行礼道:“这些时日多有叨扰, 承蒙师太与几位小师傅照料。”
明秋微微回礼:“阿弥陀佛, 两位施主病愈便好。”
卫祁在颔首道:“傀尸数量巨大, 不便赶尸回都,暂置观中,待曾师叔回观施阵超度即可,麻烦师太了。”
“施主多礼。”
“只可惜小道并未得机缘见乐双师叔一面,若他有朝一日回观, 还望师太代小道转达谢意。”
明秋点了点头,并无多言, 只道:“施主已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大幸之人, 今后遇事, 定能缝凶化吉, 一路平安。”
说完,又看了眼一旁的李秀色等人,单手持佛珠微转道:“几位也是。”
李秀色与顾隽齐齐颔首:“多谢。”
虽也不过在此地待上寥寥几日,但要说离开还有些不舍,众人再道别上几句,终于这才正式踏上了归程。
*
往南行天气湿潮,正是化雪的时候。
卫祁在与颜元今二者骑马行在前头,身后跟着陈皮驾的马车。车内坐了四人, 正是不会骑马的顾隽和三位小娘子。
前往土匪山一路多为林路, 林中积雪虽薄,路却泥泞难行,坑坑洼洼, 不似当初来时为救人快马加鞭,此行卫祁在等人的车马行得极慢,连一向驾着小桃花策马飞速的广陵王世子也慢慢悠悠的。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将将撞见一处驿站,赶了一上午的路,车马都有些疲惫,便打算先行在此处用膳歇息一阵。
这驿站极小,许是此路人烟稀少,店内只有掌柜一人,充了小二,迎上来道:“几位贵客,要吃些什么?”
卫祁在在外拴了马,正要回应“随意来几样小菜便好”,却见一道赤金色身影率先行了进去,跟在他身后方拴好小桃花的小厮眼疾手快地朝掌柜怀里丢了锭银子,阔绰道:“把你店中最贵最好的统统呈上来!”
“得嘞!”眼见来的客人一个个样貌不凡气质金贵,出手也无比大方,掌柜的登时愈发热情起来:“可还要上两壶酒?我店中的酒水,那可是上好的——”
话未说完,便见那行在最前头的、生得最是英俊出挑的小郎君眉头一皱。
陈皮立马道:“不要酒!”
小郎君这才轻哼一声,率先进了店。
喝酒误事。
他昨夜喝了酒,转头便趴下了,其实趴不趴本也是无所谓的事,可他分明记得自己晕过去时那几个人还在有说有笑谈天说地,他突然就这么硬生生砸了下去,怎么想怎么丢脸。
后来的事他也记不清了,只好似晕晕乎乎做了场梦,像是喝了点什么东西,又看见了什么东西,然后抬手……抬手做了什么来着?
总之他是想不起来,只晓得醒来时周围漆黑一片,他一人在凉飕飕的庭院之中,周围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他堂堂广陵王世子,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从未在旁人面前跌过面,偏偏半口酒都喝不得,说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颜元今心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碰酒了。
李秀色在陈皮的高声中踏入店中,她一听说“酒”字两耳便一激灵,也跟着道:“那东西还是算了罢!”
说完话,还暗暗瞪了那赤金色惹人嫌的背影一眼。
乔吟走在李秀色一旁,方才在马车上她坐在另一边并未发觉,此次站于右侧,扭头时不经意间忽而发现什么,“咦”一声道:“李妹妹,你耳上怎多了道口子?”
她一面小心地摸上去,一面关切道:“可抹了药膏?这是怎么伤的?”
“抹过了。”李秀色清清嗓子:“没什么,昨夜被狗挠了而已。”
此言一出,其余几人都好奇又关怀地望了过来,连带着前头的广陵王世子也转过了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他目光落至她耳侧,果然见那漆黑的耳钉旁有一道细小的口子,覆了一层淡淡的红,看样子有些深。这小娘子的耳垂小小一个,掩在发丝后,一眼看过去粉粉软软,凭空多了这么道伤口,想来受伤时应当疼得紧才是。
他不由皱了皱眉。
狗挠的?狗爪子可没这个形状的。
颜元今直觉这紫瓜在骗人,但也不清楚她为何要骗人。
横竖和他也没关系,广陵王世子看了半晌,直到对上李秀色看过来的目光,才稍稍一愣,将视线收了回来。
掌柜的上全了菜样,众人围桌用膳,期间你一言我一语,又聊起了土匪山。掌柜的站在柜台后,闻言忽而伸长了脖子,打量了几人一眼,插话问道:“几位该不是要去那土匪山罢?”
卫祁在点了点头道:“正是。您是有话要说?”
掌柜的顿时面露难色:“我瞧您几位面善,便多关照两句,这土匪山可去不得!”他将目光落到乔吟等人身上,续道:“尤其几位娘子,更去不得呀!”
李秀色曾听药铺的掌柜提起过土匪山的猫腻,此刻闻言并不惊讶,只道:“是否但凡经过此山的女子,皆会无缘无故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