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荀欢
李秀色道:“世子,此处巷路繁多,我们也不知小桃花朝何处去了,要如何追?”
颜元今却是一脸懒洋洋:“小桃花素来没什么脑子,不会拐弯。”
李秀色:“啊?”
“意思是,”广陵王世子瞥她一眼:“你跟着我便好。”
李秀色点了点头,做足了准备要跟在他后头,面前的小郎君却好笑地打量她:“马有四条腿,你是想我们跑着追?”
李秀色一愣,而后恍然:“那不然我去牵我府中马车?”
颜元今好似气笑了:“你是想让你全家都晓得我与你孤男寡女待在一处?”
“……”
广陵王世子忽然点了点头:“本世子倒是不介意。”
“……”大可不必!
李秀色忙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
颜元今瞧她一眼:“先说好,不要叫。”
李秀色心中“?”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忽觉腰间一紧,被谁的胳膊揽了上来。
广陵王世子抱住她的腰道:“怕的话,便捂住眼睛。”
第157章 兜底
“啊?”
李秀色尚未反应过来, 便见小郎君轻轻一挑眉,下一瞬,她双脚便已然腾空了。
她心中吓一大跳, 虽觉察到被臂膀有力地紧紧搂着, 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攥死了了面前人的前襟, 嘴里吓得不住叫唤:“世世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她这一声就喊在耳边,刺得广陵王世子忍不住偏了偏头。
颜元今好笑道:“你还真想把所有人引来?”
李秀色当即收了声:“可是……”
“若非我用轻功去追,你以为凭你这腿脚能赶得上小桃花那个不省心的?”
李秀色自然也知道这方法是最快的,她也不是没被这厮带着飞起过,当初在无恶岭时便是这般上的树, 但当时只是刹那之间,而眼下却还不知要被他抱着多久。
此刻她已有腾云驾雾之感, 能察觉自己在被这世子搂着跳上跳下, 面前屋檐与树梢的场景变换, 他动作轻快, 只能听见脚点瓦头的轻微声响。
李秀色自幼恐高,丝毫不敢朝下看,生怕这厮一个不小心就放了手,心中始终砰砰直跳。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忽觉腰上的手微松,而后她腰间一滑,整个人似乎就要朝下坠一点点,她原本只是攥着颜元今的衣襟, 这一滑吓得她当即不管不顾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再努力让自己身子朝上蹭了蹭。
广陵王世子似乎有一瞬的怔仲,头低了低,视线绕过小娘子搂着他的胳膊落在了她发间, 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方才是我抱得紧了,稍微松了些,你不会落下去的。”
李秀色哪听得进去,此刻整个人都几乎牢牢埋在他身前,胳膊也死死搂着他,闷声闷气道:“我还是觉得这样安全些!世子不必管我,自己飞罢!”
笑话,要是他真敢松手,她死也得拉着他垫背。
颜元今哪里不晓得这紫瓜的心思,当初在无恶岭的树上,她也是这般,好像他真的会把她丢下去一样,虽然当时他确实不是没起过这种心思。就是没想到都到今天了,这小娘子还这么想他?
当然广陵王世子眼下也不生气,她若不是这么想他,也不会这么主动地来搂他脖子。
小娘子大抵是真用了吃奶的劲,勒得他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她整个人紧贴着他,脑袋就靠在他颈间,呼出的每一寸气都让像是有虫子在他肌肤上细咬攀爬。
世子想说你快要勒死我了,又想说你能不能少吸两口气,免得让我分心,若是撞到树上对大家都不好了。
但他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懒洋洋“唔”了一声:“知道了。”
小郎君的肌肤冰凉,抱起来其实有些硬,不算是特别好受。李秀色不管不顾搂着他,起初心中除了紧张别无他想,但此刻凑着他肌肤,却倏然感受到了他细微的心跳。脸颊不小心轻擦过少年耳垂时,又觉得他此处隐隐发烫。
她微微有些诧异,稍稍睁开了眼,目光落在少年侧脸的轮廓处。
夜色疾驰,他到底是生得漂亮,在黑夜里月色笼罩下弧线更显清晰,李秀色这般近距离地看,不知为何忽然面上一烫,脸有些热了起来。
正走着神,忽听小郎君哂笑了一声:“果然在这里。”
李秀色还未反应,便觉自己陪同他一同向下,坠感让她忍不住抱得更紧了些,然而未等她脚尖触到地面,居觉天旋地转,谁抱着她腰将她轻轻一放,她整个人便已稳稳地落在了柔软的马背上。
马鞍处加了垫子,她坐上去时都还是懵懵的,听到马头处系的铃铛清脆一响。
少年也不知何时落在了马边站着,一手绕起了马绳,抬起头来打量着她,笑啧一声道:“小桃花配小娘子,倒是相得益彰。”
*
李秀色这下才将将反应过来,低头看向自己身下的小桃花。
它此刻正靠在一处破桥边,闷头啃着草,察觉有人坐在它背上,立马停住了动作。听到了颜元今的声音,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哼哧了一声,再朝后抬了抬,像是想要看清自己背上是何方神圣。
没等它回头看,已经被广陵王世子摁着脑袋转了回来,冷笑道:“说出去还以为我广陵王府饿着了你,好好的院外不待,跑来这劳什子河边吃起杂虫野草来了。”
小桃花哼哼唧唧了一声,看样子很是心虚。
颜元今又道:“你若是这般热爱自由,看来倒是不必再跟着我回府去。”
小桃花听着了这般恐吓,连忙凑过来讨好地蹭了蹭主子的胳膊。伸脖子时似乎觉得背上坐个人不太方便,用力抖了抖身子,像是想将那人给甩下去。
李秀色只觉一颠,下意识便要握紧缰绳,但只不过一瞬,这马便被人稳住了。
广陵王世子似笑非笑,这回却是真的语气不善:“小桃花,教训你两句便罢了,眼下是真想惹我生气?”
小桃花哪敢,当即乖乖不动了。
这是除它主子外,第一次有人长时间地单独坐在它背后,还是一个它认识的小娘子。宠有灵性,尤其小桃花,它虽生性傲娇,但比起宠主九牛一毛,眼下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即平稳地在原地小心打起了圈,偶尔仰头长啸一声,像是在欢迎背上少女一般。
李秀色惊喜极了,忍不住弯下腰抬手摸了摸小桃花的头,见对方并无抵触,高兴道:“世子,小桃花好像很喜欢我呢!”
有吗?
广陵王世子不忍扫她的兴,只道:“看出来了。”想了想又哼一声:“小桃花一向是爱屋及乌的。”
李秀色显然是没理会他话中“爱屋及乌”的意思,只美滋滋地抱着马儿转圈。
颜元今见她双眼之亮晶,神色之光彩,对这小马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有些好气又好笑。想她方才在那院中对他那般避之不及的模样,再比比现在对小桃花笑得脸上都快生花了。
他堂堂广陵王世子,竟还比不上一匹马对这个小娘子有吸引力?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秀色在马背上坐稳,满怀期待地看了他一眼,颜元今也心领神会,彻底松开了缰绳,在旁好整以暇地抱臂看她。
李秀色充满信心地一笑,而后伸出手再亲密地拍了拍马儿的脑袋,打好关系道:“小桃花啊小桃花,咱们两个认识这么久也算是朋友了。我从未骑过像你这样这么好的马,我可喜欢你啦,你这么有灵性,又这么漂亮,给我骑着跑一段,慢一点,好不好?”
小桃花抬头哼哧了一声,像是应答。
李秀色之前总是瞧见这世子跟它讲话,本来还心存怀疑,眼下心中却又惊又喜:“它好像真的听得懂我说什么诶!”
颜元今在旁未置可否,没什么良心地道:“小桃花听不听得懂人话我倒是不知道,但它不可能不认得出了鞘的今今剑。”
“……”
李秀色无语之时忍不住再摸摸可怜的小桃花。
广陵王世子还在思忖着听她方才说的“慢一点”,想来这小娘子骑艺不精所以心中有惧,便好心道:“你敞开了骑,不必害怕,也毋需惯着它,有本世子人在这,这马摔不了你半根头发。”
李秀色点了点头,抬手举上缰绳一砸,脚背再轻轻一夹,小桃花便在她手下踏蹄小跑了起来。
这是一匹何其与他主人相像的骚包的马,马前挂了玉铃,伴着它动作摇晃叮叮清越,像是为了哄背上的小娘子开心,这马儿如同故意闹出这阵好听的响动般。它的每一步也踏得极严极稳,李秀色起初还有些紧张,但很快心中便觉得踏实起来。
桥边小路尽头再转回来,李秀色有了胆量,忍不住再提了一些速度。
“驾——”
小桃花果然跑得快了些,小娘子坐在它背上笑,乳白色大氅也随着风气飘起,她头扎两个小球,一脸的神采奕奕,像是绒绒雪地里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世子,你瞧!小桃花真听话,还记得上回我要骑它差点儿把我踢飞呢。”
颜元今没说话,他当然始终在瞧着,眼睛半分也没移开。其实广陵王世子也说不清自己此刻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他什么也没想,只是这么看着她,看她的时候忽然间便觉得自己心情很好,是那种难以形容的,出奇的好。
小桃花心情也很高昂,眼见着奔蹄就要到自家主子面前,却忽然间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似的,出乎本能地下意识朝一处扬高了脖子和与前蹄。
它这般身子一歪,背上的小娘子自然未及反应,握缰的手一滑,整个人便要往边上摔落。李秀色到底经验不足,下意识便惊呼出声,还未呼完,便被谁拦腰一抱。
广陵王世子稳稳搂住她,讥诮道:“怕什么,不早说了,有我在这给你兜底?”
李秀色连忙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眼见小桃花也已经被他另只手拽住了缰绳,颜元今似乎也没有生气,只是拍了一把它的脑袋:“这么大动静,是见了鬼了?”
小桃花只是哼哧了一声。
颜元今正要再说些什么,忽觉发间铜钱自顾叮叮一响,此刻没有风,他的发尾也并未飘动。
他一脸恍然,面上划过一抹讽意:“原来是碰见脏东西了。”
脏东西?
李秀色刚猜到什么,却见身旁的小郎君挑眉问她道:“想不想看点好玩的?”
*
总归眼下已经被他带出来玩了。
小娘子傍晚归家那一觉睡得十足,眼下也是精神济济,兴致勃勃。刚点完头,就被他带上了马,他坐于她身后,两手环绕过她去握缰绳,语气随意:“要绕过这条街,小桃花还在,就不带你飞了。”
李秀色小心翼翼问:“那东西多吗?”
“怕了?”
李秀色摇头,这一回夸得很真心:“怎么会!世子不是在吗?”
颜元今果然也受用得很:“你知道便好。”
李秀色低头瞧瞧自己的腰,再瞥了瞥将她圈在里面的那一双手臂。他二人同乘马,他不说话,她便又觉得有些不自在,但似乎没在院中那般紧张和尴尬,想了想,寻了个话题道:“世子,我之前早便好奇了,你的功夫是怎么这么厉害的?轻功也好,捉僵时也好,就好像没有你打不过的。”
从前她倒贴时便知这厮神秘叵测极难亲近,也极少与人提及自己私事,好奇许久也没胆子问过。眼下问出口,果然听见广陵王世子轻啧一声:“好奇我?”
“……”
李秀色刚想说算了我不问了,又听他懒洋洋道:“小时候被人欺凌过一次,气不过,找了个师傅,随便学了学,就这么厉害了。”
李秀色听着便忍不住抽了下嘴角:“随便学学?”
小郎君毫不谦虚:“许是本世子聪慧,虽是师傅领进门,但往后的所有都是我自己悟的。”
李秀色不由好奇:“那您师傅呢?”
“死了。”
李秀色一愣:“死了?”
她问出口便下意识有些后悔,唯恐提及旁人的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