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荀欢
颜元今心口钝痛一瞬,并未回头,只嗤一声道:“你还不走,是等着本世子把你咬死是不是?”
李秀色吓了一跳,立马起身后退,而后道:“我、我这就走。”
“只是……”她临走前又有些不忍心地顿了下步子:“世子,我知您痛苦,可您过会千万莫要再咬自己了,找些别的东西代替忍忍。”
她叹气:“我瞧您已经很痛了,这样下去,会更痛的。”
话音落,雪地上那人背脊一僵,李秀色随即听见脑中系统“叮叮——”三声。
【恭喜宿主,塞手帕+1,揉心口+1,真情感动+1,任务进度已达42/100!】
颜元今沉默半晌,忽而抬手轻轻自腰间一碰,今今剑刹那飞出,堪堪自李秀色耳边擦过,直直插入洞墙。
削落的半分发丝摇晃落地,李秀色心下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他不带半分情绪的冷冷声响:“倘若你将今夜之事说出去半个字,便不是削掉你半根头发这么简单。”
李秀色怔了怔。
不愧是阴晴不定的广陵王世子,说翻脸就翻脸。
她知晓眼下并非是深挖这厮秘密的好时机,只恹恹道:“……知道了。”
“滚。”
“……”
他背对着她,似不想让她看见他的脸,李秀色晓得,人前光鲜亮丽的世子殿下这幅模样叫她看了去,心中自会不快,没直接取她项上人头应当已是格外开恩,想她还天真以为能抓住个把柄,反倒更像是踩了个雷,走了步蠢棋。
可纵使如此,他语气这般恶劣,也还是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眼下身上雪已湿透背身,浑身冰凉,便再懒得再管他,转身出去。
前脚出洞口,后脚撞上一脸见了鬼般从林间赶来的小厮,看着她惊呼道:“李娘子,你你你——你为何在此处?”
李秀色看他一眼,冷得直哆嗦,什么也没说便跑了。
陈皮心急如焚,却也不敢擅自进洞,只忍不住稍稍探头入洞:“主子!主子,您如何了?那小娘子怎么会——”
话未说完,却忽见地上躺着个圆头桃木棍,又瞧见洞面上横插的今今剑。
顿时难以置信道:“打打打——您和她打起来了?”
颜元今将铁链在臂上绕了三圈,系短一些,而后扫了地面那擀面杖一眼,杖旁似还散落几根发丝,不是他斩的,应是她之前倒地时挣落的。
倒地?
他皱起眉头,脑中印象并不清晰,只记得自己似乎失控压在了她身上,而后……
脑中赫然出现这一幕,他当即怔了怔,手上握链的动作一顿,心中忽升起股荒唐和烦躁之感。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
过去也不是没被人撞见过,更有几回身边全放了些活畜,可他并未对任何人物动过念头,为何会对她失控?
定是此洞太过邪门的缘故。
颜元今胡乱在心中找了个说法,而后趁着圆月被云层遮掩时身上痛感与疯魔暂可压抑,唤了一声:“陈皮。”
他道:“跟上她。”
陈皮愣了愣:“跟上她?谁?”
广陵王世子不耐烦道:“你自己引来的人,自己收拾好。若是她因回去半路撞上僵尸死了,我拿你是问。”
“……”
陈皮心道完了,这李娘子竟原是跟着他来的。李娘子撞破了殿下的事,分明是他办事不力的缘故,虽说殿下眼下还因月圆夜无法找他问罪,可等明天天一亮,他便彻底死翘翘了。
指不定还会和李娘子双双死在一处。
惨哪!
主子的用意他也懂,他定是要明日亲自找李娘子麻烦,不能叫僵尸捷足先登,所以才要自己保护李娘子回去,可主子未免太高看他,方才还没想起那僵尸,主子这一提醒,他都觉得害怕了。
陈皮忙道:“主子,我还得守着您哪!还有我怀中这大氅,待您熬过去还得给您披上——”
没待他说完,颜元今已道:“给那丑丫头披上,若是冻死了,也算你头上。”
“……”
陈皮道:“可——”
“滚。”
“得嘞。”
陈皮抱着大氅,忙不迭飞奔而去。
洞中,颜元今看了那一团手帕一眼,轻嗤一声,而后将之随意咬在了嘴里,身子随着夜色明亮,逐渐弯了下去。
第70章 作恶
一夜寂静。
洞中人孤身熬过, 疯痛之意尽褪,月落之时,终挥一挥衣摆, 从容将手中铁链一丢。
口中巾帕也被他一并丢弃, 正欲出洞, 目光却落在那桃木棍上。
他抬脚踢了踢,神色中透出几分不屑,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几步,脚下却又一顿,突然退了回来。
*
李秀色归来后做了半宿的梦, 梦中魑魅魍魉在身后齐追,她吓得慌不择路, 恰一头撞进谁人怀中, 拽住那人袖口道:“好汉, 救救我——”
那人低头, 耳侧垂落的铜钱铃铛叮当作响,并未推开她,只悠悠道:“可以救你,但需有个条件。”
李秀色忙道:“您要做什么我都答应!”
“既然如此,”那人慢条斯理:“那便给我咬一口罢。”
李秀色:?
她闻言惊恐抬头,入目便是颜元今一双红眼,和两根尖长的獠牙,面上带着阴森诡异的笑, 直直对着她脑门张开了嘴。
李秀色白眼一翻, 当即哀嚎一声,吓晕过去,再一扑棱醒过来, 才发现她好好躺在房内床上,窗外已日晒三竿。
她抹了把额上虚汗,暗暗安抚自己不过是梦,收拾妥当后拉开门,正见一小厮靠坐在她与广陵王世子的房门中间。
她将手中大氅递了过去:“多谢陈皮小哥关心。”
陈皮一骨碌自地上爬了起来:“娘子多礼了,这是主子托我送的,应谢谢主子才是。”
他说着,又咳嗽一声,挠挠脖子,一脸欲说还休:“那个,李娘子,昨夜的事……”
李秀色没等他说完,已然睁大双眼,神态故作茫然:“昨夜?昨夜何事?”
陈皮愣了愣,立马笑起来,他原还担心这小娘子是个不省心的会连累上自己,眼下面上终对她挂上“您真上道”的赞许,继续道:“娘子这般便很好,您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过见过,定能保全自身……”他清清嗓子:“和我的安全。”
李秀色对他微微颔首,却是皮笑肉不笑。
她关门朝外走出两步,顿了一顿,忽又退回来,左右看看见无旁人,便稍凑近了些,于陈皮耳边低声:“小哥,您不如偷偷告诉我,世子究竟为何会如此?我实在好奇得紧。”
“哎呀!”陈皮立马朝后退一步:“李娘子,您这怎么还立马变卦了呢,方才不还——”
说话时,忽听身后主子房间内传来细微声响,声音当即低了下去。
李秀色清清嗓子,睨他一眼:“不说算了。”
下了楼,正瞧见卫祁在与乔吟于一处用膳,乐呵呵凑上去道了声早,瞧见满桌鱼肉,馋嘴道:“一大早便这般丰盛!”
乔吟笑道:“李妹妹,这已是午膳了。我和小道长已用过早点,出去了一趟才回来。”
李秀色微赧,又听卫祁在道:“看来李姑娘昨夜睡得极好。”
前者只得心虚点头。
卫祁在叹气道:“说起来,昨夜乃十五月圆,以往每月此日师兄都会与我书信一封,可从上月起,便再也没收到他的信了。”
乔吟知他又在担忧那无故失联的师兄,正要出言安慰,又忽想起什么,稍皱眉道:“昨夜是十五?”
说话间,忽听楼梯处传来声响,扭头看去,正是颜元今那对主仆,广陵王世子走在前头,他今日换了身松霜绿绣腾云暗纹的锦袍,腰束白玉带,头上铜钱辫新配扎了条青白色绳结,一眼望去,好一个神采飞扬、清新俊逸的翩翩公子。
陈皮在身后跟着,恨不得上手搀扶,嘴里絮絮叨叨:“主子慢点慢点——”
颜元今浑不在意,甚至还不耐烦扭头扫了自家小厮一眼,陈皮方才乖乖闭嘴。
两人又是招呼都未打一声自卫祁在几人身后穿过,自然地坐上了靠窗的宝位。
李秀色偷偷打量他胳膊,回想起昨夜这厮撕咬自身的模样,惊叹他一夜过后竟能如无事发生过一般,又精神济济起来,约莫也有好好收拾过自己,倒真是个重形象的骚包。正暗暗思忖着,不想广陵王世子的眼神忽而冷冷瞥了过来,她忙一惊,迅速将目光收了回来。
“世子,”乔吟看着颜元今方向,轻皱的秀眉微微一松,问道:“您昨夜歇息得可好?”
后者未应声,反倒是陈皮忙应道:“好好好,主子昨夜自然睡得可好了,如何会不好呢,您说是罢,李娘子?”
“……”
李秀色:?
陈皮说完见对面三人纷纷怔了一瞬,便立马拍了拍自己的嘴皮,坏了坏了,他着急替主子遮掩,口无遮拦,也不知怎么一时嘴瓢问到了这李娘子头上。
乔吟果然面露奇怪,卫祁在更是不解道:“这世子睡得好不好,缘何要问到李妹妹头上?”
李秀色忙道:“我住世子隔壁,离得近了些,昨夜陈皮小哥当是这个意思。”
陈皮忙擦擦汗,点头如捣蒜。
期间不敢看主子一眼,生怕被眼刀生刃。
乔吟又看了颜元今片刻,没有多问,遂将目光收了回来。李秀色见她瞧那骚包的眼神颇有些古怪,还未来得及细想,忽听卫祁在道:“李娘子,你可还记得昨日于停尸房闻见的焦味?”
李秀色点头:“记得,我尚在奇怪呢,既是七八年前发生的火灾,为何到如今气味还如此清晰。”
卫祁在道:“今晨我与乔姑娘又去了趟,该地偏僻,虽未见着那王五,但是偶遇一位拾柴娘子,问到了些。”
“原来那停尸间是破败后改用的,八年前还是个新造的妓馆,名为采泉班。说是在开张前一夜,忽起了大火,楼里当晚大抵有一二十人,却唯跑出来三人,其余皆死在了大火之中。”
他说着,叹口气:“我那日罗盘所探,多半是楼中枉死人的冤气。”
李秀色心下大骇,喃喃道:“焦味经久不散,怕也是因亡魂久久不去。”
乔吟道:“那看门的王五昨日说的倒也不是大话,听那娘子言,这王五原本也是村中富商,这妓馆当年便是由他领头,同几位兄弟承包建设的。楼烧了后,王五虽捡回了一条命,但一番心血都砸在了里头,自此一蹶不振,生意更是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