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为 第163章

作者:参果宝 标签: 平步青云 爽文 科举 朝堂之上 成长 穿越重生

  “今日老夫就在祖宗面前,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孙儿,让你脑子里清醒清醒!”

  “若是养出来的一个只会处处和老夫作对的孙儿,那么就算今日将你打死了,我也权当没教养过你!”

  鞭子在空气中抡过,发出一道道破空之声,杨志远跪得笔直,一下下受了,春衫单薄,才打十几下,杨志远身上的衣服就裂开了,打在皮肉上这个疼痛非常人能忍受的。

  几十下鞭子打下去,杨志远身上多处流下鲜血,一件碧青色的常服已经不成样子了,直到杨志远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来,杨允功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杨允功到底年纪大了,使劲挥鞭几十下,自己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看着被打的如此狼狈的杨志远,本想命人抬下去给他治伤,没想到杨志远自己却是一点点爬了起来。

  他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想拱手行礼,但是两条胳膊已经皮开肉绽,根本不能有丝毫动作,他只能费力弯了弯腰,然后挺起背脊,颤抖着声音道:“多谢祖父赐鞭,只是还望祖父知晓,再没有下回了,以后还请祖父以同僚之礼待之。”

  杨允功没想到他嘴硬至此,甚至有了要和他这个祖父切断所有关系的意思,顿时杨允功自己心里也慌乱了一下,然后硬板着面孔道:“不孝孙还敢走?你信不信今日我就将你打死在这里,清理门户!”

  杨志远笑了一下,冷静道:“祖父今日可以杀我,但是陛下和其他同僚会为我讨回公道。”

  杨志远说完之后,不再理会杨允功,背过身去,脚步极为缓慢地往外走,每走一步,地上就是一串血痕,让原本围着的家丁都忍不住让出一条道来,没人再敢阻拦。

  杨志远一直硬撑到杨府门外,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小厮就等在门外后,整个人就瘫软了下来,双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第184章

  京中关于杨志远气晕杨允功的传闻甚嚣尘上, 但是却极少有人知道杨志远被杨允功打的几天下不来床的事情。

  杨志远因此告假,周承翊特意派了房之奇前去探访,回来后得到的答案却是让周承翊都深吸了一口冷气——他原本还有怀疑他们祖孙两个会不会是在唱双簧, 有什么其他的密谋,可是到如今, 周承翊在对杨志远充满同情的同时,也对这对祖孙分道扬镳之事有了真切的感受。

  帝王心思深沉,敏感多疑也是一个帝王惯有的常态, 哪怕周承翊心胸宽广, 但是对自己的下属能不能重用,也有一套自己的考核标准。

  杨志远哪怕在他面前说的再天花乱坠, 再如何表忠心,周承翊还是会怀疑他的用意。

  周承翊看人, 从来不会光听他说了什么, 而是更看重他做了什么。

  所有事情说起来都是轻巧的,上下两片嘴唇一碰便是,有些昏聩之君听了好话之后心中飘飘然就全然信了,最后便是被人欺瞒被人哄骗, 若是落到一个不堪的下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而只有真切做了什么事情, 这个行为才更可能是对方的本意。

  杨志远做的事, 已经威胁到了杨家最根本的权力了, 就从他举荐唐云翼开始, 他和杨允功的对峙已经是完全撕破脸的行为,这让周承翊十分的满意, 能够让杨家内部分而化之,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杨允功服侍了三代君王,又是两朝首辅, 这些年来在朝堂上的门生故吏无数,权势膨胀到就连周承翊都要避其锋芒三分,最心爱的臣子被送到云南,还要塞个他们杨家人在身边,他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而现在,都不用他亲自动手,杨家自己内部先乱了,而且乱的十分彻底。

  杨允功年近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也就是作为当朝首辅,荣养的不错,瞧着像是刚刚六十的样子,但是寿数天命在此,他又能活到多少岁?

  杨志远显然是杨允功培养的接班人,如今正是权力交接的关键时候,却出现了极大的纰漏,他又有何心力能够立马改弦易辙,重新换一个接班人?

  周承翊此刻对杨志远是极为满意,他杨允功要鞭打杨志远,那他就要格外抬举杨志远!

  周承翊了解到情况之后,立马让太医院的两名太医前往杨志远的小院会诊,同时赏赐了许多珍贵药材不说,还有一千两的黄金,三千两的白银以及两柄玉如意,一道赏赐了下去。

  当郑氏垂泪照顾杨志远的时候,突然有宫中太监造访,特意来探望杨志远,已经让郑氏觉得杨志远在御前竟是如此受宠,紧接着,等到那个房公公回去之后,又是御医会诊,又是珍贵药材,还有诸多金银一盘盘地端进来,饶是郑氏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也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原本对杨志远的埋怨也一扫而空,转而更加仔细地照顾起杨志远的生活起居起来。

  他们当时离开杨府的时候,她的大部分嫁妆都是死物,搬挪不得,只带出来她所有的嫁妆银子,郑氏虽是名门,但是嫁妆银子同样有限,只有一千两银子左右,这些年又花用了一些,手头实在不称手,否则也不会只租这么小一个宅院,自己身边的许多丫鬟嬷嬷陪房等都还是留在杨府,盖因她养不起这么多的人。

  光靠杨志远每个月几十两银子的俸禄,根本经不起更多人的花销了。

  而现在,有了陛下赐银,就连郑氏都一下子觉得腰杆子硬了起来。

  周承翊除了以探病的名义赏赐了杨志远许多东西,还特地“好心”地将杨允功召唤入宫,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杨志远是个人才,但是还需要成长空间,杨首辅不要太过于急切,教孙过于严苛,一家人还需要相亲相爱的好。

  那一番话,堵的杨允功不上不下,但是帝王劝解他的家务事,多大的荣耀啊,只能磕头感激着领受了。

  周承翊这一番十分看重抬举杨志远的行为,让原本几乎要放弃杨志远的杨家人再次掂量了起来。

  虽然如今杨志远和杨允功这对爷孙闹的如此之凶,可是很多人心里头还是有自己的思量,这杨志远从小受杨允功悉心栽培,就是杨允功指定的接班人,血浓于水,将心比心的想,等到了最后是要将自己奋斗一辈子的权势给更不成器的子孙还是给隔房的后辈?

  说不定还是会交到杨志远手上吧!

  再说了,如今杨志远简在帝心,如此受皇帝器重,未来成就说不定不逊于杨允功,依附于杨志远他们或许才有出头之日。

  虽然杨志远举荐唐云翼一事,让很多因此利益受损的杨家人颇为恼火,但是如今的杨家根深叶茂、姻亲亲眷遍布京城,有混的好的就也有混的不太好的,渐渐的,有一部分人就开始暗地里站队杨志远。

  杨允功还没死,他们就已经想要先讨好下一任家主了。

  当杨允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看着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他的脸上不复以往的从容之色,眼神逐渐退去锐利,稍显浑浊之色,口中禁不住喃喃道:“外敌不曾打杀进来,自己大家族内却已经开始躁动起来,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这些人都开始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有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随着唐云翼的到任,唐家人再次进入了中枢官员的视线之内,杨允功忙着整顿自己在吏部的势力,渐有力不从心之感,却在今年户部秋税盘账之际,杜凝章的一道奏折,再次掀起风暴。

  杜凝章是户部尚书同样也是内阁阁老之一,权势地位仅次于杨允功,两个人之间这么多年下来,是既有合作又有斗争。

  然而杜凝章心中觊觎首辅之位久矣,原本沈江云找上他,说会助他登上首辅之位的时候,杜凝章还暗自嗤笑于他,觉得年轻人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碍于两人曾经有过一点交情,杜凝章给了沈江云面子,没有当场回绝。

  可是从杨志远叛出杨家,一直到如今他和杨允功正式决裂,杜凝章看的是目瞪口呆,他是真没想到,这沈江云是这么能整活,居然连杨志远都策反的动!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如今杨允功处于了下风,杜凝章又如何会心慈手软,蛰伏了几个月后,终于在接到河阳县的秋税账目的时候,仰天长笑了起来。

  沈氏兄弟,是真正的一门双星啊!

  沈江云在京城翻云覆雨、摆弄权势;沈江霖在云南同样创下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功绩!

  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河阳县今年的秋税,居然比夏税又翻了几倍,河阳县的税入正经算起来,居然能和最繁茂的江南各县相媲美了,这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之壮举啊!

  夏税的时候,杜凝章还为了麻痹杨允功,假装压了下去沈江霖的功绩,而这一次,杜凝章是绝对要抓住机会,对着杨允功再来一击!

  杜凝章不见得多么喜欢沈江霖,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杨允功要赶走的人,他杜凝章就要多多在陛下面前夸赞他的好处。

  更何况,沈江霖确确实实做出了功绩来。

  周承翊看到这份奏折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真心笑容,他就知道,他从来没有看错沈江霖!

  沈江霖给周承翊的回报,不仅仅在于让他在朝堂之上扬眉吐气,更是实打实的金银税入缴入国库。

  根据户部统计出来的数字,沈江霖此番在河阳县作出的功绩可谓是亘古未有。

  如今的大周朝最为繁华、收税最多的县城是苏州府的吴县和松江府的华亭县,两个县每年夏税和秋税加起来,一年可以上缴入中枢的的税入,折合白银在十万两左右。

  而今年的河阳县,统计下来的总税入竟然高达六万两!

  要知道,一般的税入并非全部缴纳中枢,是在能够满足当地县衙的开支之后,再抽取一部分缴纳中枢。

  过去莫说河阳县这种从来都是要上面接济的县衙,便是很多北直隶的府县都是只能做到自给自足。

  河阳县的税入情况一瞬间震惊朝野,以往许多人都搞不清楚河阳县究竟是哪里的一个小县,现如今却成了京城百姓脍炙人口的县城。

  对很多京城百姓来讲,河阳县特产各种名贵好用的香皂,而对于那些官员来说,河阳县是沈江霖个人才干和荣誉的展现地。

  当年说了给沈江霖三年将功赎过,大家都觉得那是一句不可能达成的废话,而现在,沈江霖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再一次刷新了众人的认知——有他沈江霖在,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沈江霖做出来这么一番功绩,皇帝自然是要赏他,就是这般“正好”,云南临安府知府章文鼎被底下的一众官员联名上书弹劾举报,在任期间多次乱断官司、收受贿赂等罪,直接被革职查办。

  对于空出来的位置,周承翊力排众议,升了沈江霖为临安知府。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沈江霖哪怕人不在御前,但是却比他们这些在御前的人更加得宠和得皇帝信任。

  杨允功在沈家派系面前一败再败,当知道沈江霖这个知府已经是无法更改之后,他干脆将前往临安府押解章文鼎的人替换成自己人。

  他倒是要看一看,这个沈江霖在云南到底做出了什么功绩?!

  杨允功并不相信,就这点时间,沈江霖能做出这番功绩,同时,凭借他的政治敏感性,他更确信,那个章文鼎绝对会给到他一些好消息!

第185章

  是夜, 杜知府杜之慧已经熄灯睡下了,迷迷糊糊间听到外头有人在说话,中间夹杂着几句“坏事了”、“要抓起来”等语。

  当官的最听不了这两句话, 当即杜之慧就吓得弹坐起来,扬声问外头:“是谁在外面说话?”

  很快, 守夜的丫鬟就掀开珠帘走了进来禀告道:“回老爷的话,是姜师爷在外头,说有要事禀告。”

  杜之慧立马翻身而起, 靸着鞋子下地, 披了一件氅衣就出去了。

  看到姜师爷果然在门外毕恭毕敬地等候着,观其神色镇定无异样, 杜之慧的一颗心放了回去,知道这坏事的人不会是自己。

  “随我到书房去。”杜之慧带着姜师爷去了府衙的书房, 两人聊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的功夫, 却在到底要不要把此事的风声先透露给沈江霖产生了分歧。

  “大人,这次朝廷让您预先去临安府摘印,是首辅大人下的令,而这次前来羁押章文鼎的, 据传是首辅大人的亲信柳如松, 这些人都是咱们得罪不起的, 倒不如就装聋作哑一回, 便是那沈大人不日将要出任临安府知府, 那也最多不过是和大人平起平坐,应当不会对大人不利的。”

  “况且大人, 您不是时常感叹自己在朝中无人么?如今正是结交朝中人脉的大好时机,您完全可以借着当年首辅大人是您座师的名义,就此走上首辅大人的门路, 岂不是就能官运亨通了?”

  姜师爷是从杜之慧刚刚进入官场做县官,就开始跟在杜之慧身边的老人了,从七品到如今的正四品,他花了整整十五年的时间,当年他考中进士就算不得年轻了,到如今已经年过半百之数,又是在云南边境之地任职,杜之慧很多时候都感叹自己这辈子的没有交上太多好运,至今碌碌无为至今,或许这个四品官员就已经是自己的终点了。

  他走了十五年才走通的路,而沈江霖只用了两年,甚至于,他的终点,对于沈江霖来说不过是一个起点而已。

  这如何不让人心中感慨万千,甚至心生妒意?

  之前就有传闻,沈江霖是得罪了首辅大人才会被发配云南之地做知县,现如今面对这般情况,杜之慧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并非传言,而是事实。

  首辅大人虽然没有传递一言半语给他,但是但凡在官场上做官的人,就是再愚蠢一些的,也能明白首辅大人的用意了——命他摘印也好,让柳如松押解章文鼎回京也罢,都是想要在章文鼎这个人身上好好做一笔文章。

  做文章的针对意图是谁?恐怕是不言而喻的。

  首辅大人距离他太遥远,同时也太高高在上,首辅大人应当认为,他给了自己机会,自己就一定会顺杆往上爬。

  杜之慧沉吟许久,最终却下定决心道:“摘印一事,明日秉公办理便是,同时你亲去河阳县一趟,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沈江霖。”

  姜师爷大为震惊不解:“大人?!”

  大人这是何意?竟然是要维护沈江霖,而弃杨首辅?大人这是不想要前途了?

  杜之慧同样纠结万分,但是最终他依旧定了定心神,仿佛是在给姜师爷解释,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京城之争太过遥远,我们最好还是少掺和的好。沈江霖以一己之力,能将临安府上上下下官员都打通,能够让他们联名上书反了章文鼎,就可知此人的本事。”

  “况且,我虽是个庸人,但是身边惊才绝艳之辈见过如此之多,政治斗争再厉害又怎样?老百姓能够得到一丝半点的好处么?但是沈江霖是不同的,你看看如今的河阳县?你看看临安府拔地而起的各种工坊、酒楼?那都是有沈江霖的信誉在,他说要建什么,那些商人们都跑过去投产了,我现在只盼着沈江霖能将整个澄江府也带起来,让澄江府的百姓都能吃饱饭、穿好衣,过好日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之慧已经完全说服了自己,他的决心已下,再无更改。

  “文涛,我是一个无能的官员,碌碌无为半生,青史不会留我名,但是我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无能,就要去让有能为者不能大放光彩,首辅大人显然是想利用章文鼎来对付沈江霖,你过去之后,务必叫他再三小心。”

  姜师爷听罢此言,老泪纵横!

  他家大人,虽然在功绩上并不显眼,但是他的一生是问心无愧的,大人虽做不到沈江霖这般,但是姜师爷想,世人又有多少能够做到像他家大人那般呢?

  沈江霖从姜师爷处知道了此事后,十分恭敬地谢过了姜师爷,又十分客气地给姜师爷看茶,聊了半晌,亲自送姜师爷离开,礼数十分周全。

  姜师爷对沈江霖的好感倍增,也能明白为什么自家大人要如此看重沈江霖了——这样一个注定要大放异彩却又十分谦逊知礼的年轻人,又有谁能讨厌起来他呢?

  姜师爷在这一刻,觉得他家大人做的决定确实是值得的。

  但是姜师爷和杜之慧不知道的是,其实早在数日前,沈江霖就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甚至那个时候,朝廷对于章文鼎的判罚都还没有传到云南。

  沈江霖这两年离开中枢,但是却没有真正“离开”过皇帝。

  在这个封建时代,皇帝即代表着权利的核心,也就是说,沈江霖从未远离权力核心,哪怕他的人是在千里之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