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为 第37章

作者:参果宝 标签: 平步青云 爽文 科举 朝堂之上 成长 穿越重生

第41章

  等到沈江霖和沈江云二人进到小花厅准备请安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眼前一幅鸡飞狗跳的场景。

  兄弟二人连忙快走几步,沈江云见母亲魏氏疼的原地打转,看那衣服还紧贴在臂膀上, 连忙按住了魏氏,让人给她除了纱衣。

  刚刚那一盏茶水全都泼在了魏氏的左臂上, 魏氏养尊处优多年,哪怕年纪已过四十,胳膊依旧白皙柔嫩, 此刻手臂上已经红成了一片, 看着很是有点吓人。

  但其实,春雨知道魏氏的喜好, 茶要入口适宜,茶叶冲泡之后, 春雨是等了一小会儿才端过来的, 原想着等到魏氏用完早膳再喝,那是刚刚好的,所以这茶水确实烫人,但是比刚烧出来的沸水要好上不少。

  沈江霖扫视了一眼周围, 指着冰盆道:“取冰水过来, 反复冲洗一下烫处, 便能缓解。”

  孙姨娘、春雨等人呼啦啦地去拿角落的冰盆过来, 一群人围着魏氏, 又是用棉布沾了冰水帮她擦洗,又是一叠声地喊府医过来诊治, 机灵的春桃更是马上又去里间拿出一件宽袖缎子的上衣,等会儿府医来了好给魏氏披上,不至于失了形态。

  唯有已经被吓坏的徐姨娘还跌坐在碎瓷茶水之间, 手上被割破的地方还留着血。

  沈江霖皱着眉蹲下身,拉开她的手,将扎在她手心里的碎瓷片拔掉,然后从袖袋中拿出一方干净的棉帕,裹在了掌心伤口处止血。

  看到徐姨娘整个人吓得浑身发抖,沈江霖低低叹息了一声,轻声道:“姨娘别怕,血很快止住了,一会儿让府医也给你看看。”

  徐姨娘哪里是怕自己手上流的那点血,她是怕自己触怒了太太,到时候倒提脚把她给卖了或是送到庄子上去!

  徐姨娘大大的杏眼里全是泪珠子,连忙拉住儿子的手,慌里慌张地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是有人绊我,我才会摔的!”

  徐姨娘此刻脑中一片清明,脑海中立马回忆起刚刚的站位,她走过的时候,站在太太身边的是孙氏,就是那个贱人绊了她!

  难怪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一个人,做起坏事来简直满肚子坏水!

  徐姨娘立刻膝行几步,跪倒在已经冷静下来落座的魏氏跟前,指天发誓、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太太,刚刚是孙氏那个杀千刀的绊了我,我才没站稳扑到太太身上的,太太您没事吧?我真是恨不能替了太太这痛!太太,您要给我做主啊太太!”

  其实刚刚茶水泼到魏氏身上的时候,徐姨娘也被溅到了,可是她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身上的那点疼?

  孙姨娘一听,连忙吓得跟着跪了下来,一张老实人的面孔,吓得脸色惨白,抖抖索索地回道:“太太,奴婢伺候您多年,奴婢是您从魏家带来的陪房,怎么会生出这种歹毒的心肠?徐姨娘,你自己没有端稳茶盘,怎么能去怪别人啊?”

  徐姨娘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孙氏如此不要脸,到了这时还要狡辩,“嗷呜”一声,就扑了过去,一手揪着孙姨娘的发髻,另一只受伤的手想着去打孙姨娘的脸,结果被手帕包的太过厚实,打在孙姨娘脸上像是给她挠痒痒似的,自己的手动了伤口,却是疼的龇牙咧嘴。

  只是徐姨娘嘴巴里不饶人,骂骂咧咧一刻不闲着:“你个贱蹄子敢害太太,今日我就替太太除了你这个祸害,戳心烂肺的玩意,还敢说不是你,我撕烂你的嘴!”

  徐姨娘嘴巴凶,但是奈何人比孙氏矮小,再加上孙氏比徐姨娘身材也胖些,力气其实比徐姨娘大多了,被徐姨娘骂急了,自然也要还手,但是徐姨娘深谙干架之道,紧紧揪着孙氏的发髻,将她头发都给扯乱了也不松手,孙氏头皮疼的炸起,动作稍大就是几撮毛掉下。

  孙氏的头发这几年本就日益稀少,平日里靠着梳上假发髻来填补缺漏处,如今见自己头发被揪掉好几撮,又是疼又是怒,但她又是个表现的老实惯了的人,不敢在魏氏面前直接和徐姨娘厮打起来,只能死掐着徐姨娘的胳膊,让她别再靠近她。

  沈江霖感觉自己只是个晃神的功夫,徐姨娘就冲了上去,两个姨娘扭打在了一团,这个时候沈初夏和沈明冬两姐妹也到了,看到眼前的场景亦是呆了一呆。

  沈初夏见她姨娘居然被制得动弹不得,连忙冲过去拉架:“姨娘,你这是作什么?快快放手!”一边说着一边去拉人,但是却并不是去拉徐姨娘,而是拉住了孙氏钳着徐姨娘的手,姑娘家尖尖的指甲掐过去,疼的孙氏一个哆嗦,立马跟着惨叫起来!

  “放肆!都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给我住手!”魏氏疼痛感消散了一些,见底下竟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扭打的扭打,劝架的劝架,丫鬟婆子叽叽喳喳、两个姨娘尖声利叫,简直闹得不可开交。

  魏氏一声怒斥,两个姨娘顿时消停了,分别跪倒在魏氏左右两侧,一个赛一个地哭的伤心。

  魏氏额角直跳,被吵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刚刚她确实是疼的怒不可遏,可是见她们两个打的不可开交,如今头发散乱、衣衫裙子全皱了,像个市井疯婆子似的,魏氏甚至觉得连多和她们说一句话,都是掉身份的。

  等到府医给魏氏验了伤口,连说无碍,又拿出了一瓷瓶的烫伤膏,让丫鬟稍后给魏氏涂抹上便是。

  府医走的时候,心里还嘀咕,到底是富贵人家精贵,这么一点烫伤,一番折腾下来,都快要好了,还要他过来看过后开方。

  当时府医看的时候,丫鬟早就将帘子放下,府医也看不真切里头什么情形,就只听到两个女子断断续续的哭声。

  总归是是非之地,府医奉上药方后,转头就走。

  沈江霖弯腰向魏氏行礼:“母亲,儿子送送何大夫。”

  沈江霖将何大夫送出了二门,见四周清净,才小声道:“何大夫,不知是否有金疮药,小子想求一罐。”

  说着沈江霖从荷包中掏出了二两碎银,塞到了何大夫的手中。

  何大夫常年为沈家人看病,是知道沈江霖在太太跟前的尴尬位置的,刚刚被茶水烫伤的是嫡母,那么求的金疮药恐怕是为了姨娘。

  何大夫有些怜悯地看了沈江霖一眼,然后从药箱中拿出了一罐金疮药:“伤口不深的话,早晚用药粉敷上两次,伤口不要见水,一般用个三日便可结痂。”

  沈江霖谢过之后便匆匆赶回花厅,还不知道魏氏一会儿要如何发落徐姨娘。

  魏氏心里头是更相信孙氏的,孙氏从小是她的大丫鬟,因为伺候周到、为人细心,所以才被选中做了陪房,和魏氏一起嫁到了沈家,也因为孙氏足够得到魏氏信任,魏氏才会在自己怀了身子的时候,抬了孙氏做姨娘,也算是给了孙氏莫大的脸面。

  孙氏也是个乖觉的,哪怕做了姨娘,这么多年在自己跟头依旧伏低做小,只以奴婢自称,有时候甚至还要亲自上手端茶倒水。魏氏喜欢孙氏梳头的手艺,孙氏经常还会起个大早,专门来给魏氏梳头。

  若说孙氏会有这等坏心思故意绊倒徐姨娘,把滚烫的茶水往她身上泼,魏氏是怎么都不信。

  瞬间,魏氏就心里认定,肯定是徐姨娘自己没拿稳茶盘,害怕被自己重罚,便将罪过推到了可怜的孙氏头上!

  徐姨娘这些时日仗着自己生了霖哥儿,说话做事是有些不同以往了,恐怕再不惩处一番,这徐姨娘就要飞到她头上去做窝了!

  若说魏氏真的就以为徐姨娘胆子大到如此,敢用热茶水泼她?其实魏氏自己心里也是不信的。

  虽然魏氏心里看不起徐姨娘,但是两人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徐姨娘什么样的人,魏氏还是有数的,她便是有这个贼心,恐怕也没那个贼胆。

  但是,魏氏可管不着徐姨娘是成心还是无心,众目睽睽之下,她泼了自己一身滚烫的茶水之事,可是无法抵赖的。

  本就看徐姨娘不顺眼的魏氏,直接就寒着芙蓉面,冷声道:“徐氏,跪到外面去,烫了我一胳膊,还敢在这里狡辩冤枉人,这事,便等侯爷回来再行处置!”

  魏氏听着说的宽宏大量,其实这个跪着的惩罚着实不轻。

  如今还是大早上,等到沈锐回来的时候,都得是傍晚了,小花厅外面就是一个园子,园子里碎石铺路,嶙峋咯人,再加上最近天气热得不得了,那外头既无树木遮阴,又无片瓦挡阳,这般跪下去,不死也要跪个半残。

  沈江云着急地看了一眼沈江霖,连忙上前劝道:“母亲……”

  “好了,今日就这样吧,你们都退下,我乏了,胳膊疼的紧。”魏氏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春桃见状便扶着魏氏起来往里间走去。

  沈江云还未出口的劝阻被堵了回去。

  沈江霖手中还捏着刚刚讨要来的金疮药,看着徐姨娘隐晦地冲他摇了摇头,自己走到了外头便跪了下来。

  徐姨娘低垂着头,身上的衣服因为刚刚的扭打还乱糟糟的,头上的簪子也掉了,头发散乱着,手上还裹着沈江霖的棉帕,雪白的棉帕上印出点点红印,但是徐姨娘仿佛毫不在乎这一点伤,刚还用这只受伤的手打人打的起劲。

  主院仆人进进出出,对跪在园子里的徐姨娘视若无睹。

  对啊,说到底,徐姨娘她只是个妾。

  沈江霖背过大周律法,知道妾通买卖,魏氏对徐姨娘是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但是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地观看了全程,沈江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在沈江霖看来,这个罚跪,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惩罚,更是心理上的羞辱。

  他走到了徐姨娘身边,蹲下身,想要解开她手上缠着的帕子,给她上药。

  这么热的天,伤口又有些深,

  不及时上药,帕子捂着,恐怕很容易感染化脓。

  这是一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不及时处理,沈江霖怕拖成大问题。

  徐姨娘却惊慌地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去,抬起头望着沈江霖,低声道:“二少爷这是做什么?赶紧走吧,太太宅心仁厚,只让我跪着,但凡能让太太气消一点,我也跪值了。”

  徐姨娘这话即是说给沈江霖听的,又是说给魏氏的人听的。

  沈江霖心思灵透,他知道徐姨娘是想叫自己远离这里的是非,别被魏氏给迁怒了。

  沈江霖一声不吭,没有和徐姨娘争辩,但是却很强硬地拉过徐姨娘的手,打开沾血的棉帕,只见手掌心中的皮肉还翻开着,看着便让人头皮一麻。

  沈江霖拔开瓷瓶塞子,将药粉撒在了徐姨娘掌心上,徐姨娘不知道是疼还是什么,眼泪水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砸到了跪着的小碎石上。

  上好了药,沈江霖将药瓶塞给了徐姨娘,这才起身离开 。

  徐姨娘多少次想要儿子亲近自己,生怕魏氏这个嫡母彻底夺走了她的儿子。

  可是真当沈江霖站在她这一边,无声地抗议着太太的所作所为之时,徐姨娘又是满腹担心,就怕因为自己带累了儿子。

  魏氏就在花厅里头的碧纱橱里休息,外面的动静,自然都在掌握之中,听到春雨的小声禀告,魏氏冷笑了一声,却是一言不发。

  魏氏心里何尝不是愁肠百结?

  若是沈江霖一点都不顾徐姨娘,魏氏难免不觉得他冷心冷肺,对生母都不顾的人,对他这个嫡母就是真心真意了?

  若是沈江霖愚钝,只敬嫡母,忘了生母,那这样一个没出息没前途孩子的真心真意她也看不上;若沈江霖聪慧,那这样的“真心真意”又有多可怕?

  如今,沈江霖两个案首都拿了,魏氏还能说他一句“愚钝”吗?几千个读书人里面拿第一,往深处想,云哥儿和侯爷都没做到的事情,沈江霖做到了。

  可是,沈江霖表现的对徐姨娘越重情重义,魏氏心中就越是不甘心。

  同时,这里面还夹杂着沈锐和沈江云如今对沈江霖的喜爱,实在是让魏氏都不知道应该用何态度去对待沈江霖了。

  魏氏脑子里甚至一闪而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若是当年霖哥儿一出生的时候,就去母留子,抱养在自己跟前,就当作是自己亲生的一般养起来,何至于到了今日束手束脚、怎么做都不对!

  还没等到魏氏继续想下去,外头突然闹哄哄了起来,魏氏蹙着眉骂道:“一个个的,越发没规矩起来,吵什么!”

  春雨却打起竹帘,满脸笑意地快步走了进来:“恭喜太太,贺喜太太!外头报喜的官差来了,说是咱们大少爷中了!”

  魏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哆嗦了:“你说的可是真的?是咱们大少爷的名字?”

  春雨连连道:“回太太的话,就是咱大少爷,奴婢听的清清楚楚,就是大少爷的名讳,生员榜第三十六名,名次还很靠前呢!”

  魏氏双手合十,连连谢过各路菩萨,心跳地飞快,脸上也升腾起一股红晕,甚至魏氏感觉到自己整张脸都是麻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才好。

  春桃赶紧上前提醒道:“太太,外头报喜的人还等着呢!”

  魏氏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快给我换一身衣裳,再叫人把喜钱准备好!”

  这个时候,胳膊也不疼了,人也有力气了,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喜钱之类的东西,魏氏早就叫人悄悄备下了,只是怕到时候沈江云没中,被人知道了笑话,不曾拿出来说罢了,如今这些都是现成的。

  春桃连忙给魏氏换了一身衣服,又手脚麻利地重新梳了头发,等一切停当,魏氏才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赶紧去了前头会客的花厅。

  下人早就去通知了沈江云,沈江云身为男子,穿衣打扮速度很快,不过是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就先去了花厅。

  一群报喜讯的官差吹吹打打进了荣安侯府,很是热闹,吸引了不少路过荣安侯府那条街的行人去看,沈家族人更是都涌了过来,门房上的人,连忙将府门大开,将人客气地迎了进去。

  那些官差都是人精,能抢到来荣安侯府报信差事的,都是有点门道的,他们还自发请了敲锣打鼓的人过来,算是帮荣安侯府的面子给做足了。

  因着人多,闹哄哄的一团,这些人便都到了花厅外头的抱厦里站着,等到下人们说他们大少爷到了,便有一个领头的官差当先一步站了出来,先是拱手恭喜了一番,核对了一下姓名籍贯,然后高声报喜:“恭喜沈相公,取得丁卯年顺天府生员科考第三十六名!祝沈相公早日金榜题名、进士及第!”

  随着领头官差的唱报声,底下鞭鼓齐鸣,热闹非凡,一起被请进来的沈家族人也是连声恭贺,魏氏刚一走进花厅,听到的就是这则喜报!

  魏氏激动地手心都在发颤,连声道:“快,快去撒喜钱,给传喜报的人打赏!”

  春桃连忙指挥着两个粗使婆子,搬来一簸箕用红绳穿好的喜钱,朝着来看热闹的沈家族亲撒过去,那些来报喜的十来个官差,每人得了一个笔锭如意的银锞子再加一串喜钱,领头的官差掂了掂份量,恐怕得有二两重,顿时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好话便如不要钱一般往外冒,夸的沈江云都有些飘飘然了。

  管事的郑全福想留他们喝杯茶再走,但是这些人还急着去赶下一家,连声婉拒了,热热闹闹一窝蜂的来,又轰轰烈烈走了个干脆。

  魏氏见这么多沈氏族亲都在,又想着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正准备差郑全福去给沈锐传喜讯,再安排厨房准备席面,晚上请一请沈家族亲,共同热闹热闹。

  可郑全福还没走出侯府大门,就看到又有一队人马敲锣打鼓地往他们这边过来,因着前头来过一群报喜的人,郑全福看到这队人马比刚刚的气势更足、人更多,就有些愣住了,心里头想着,怎么又来一群人?难不成这些官差想钱想疯了,又要来讨一次喜钱?

  转念一想,也不对,他们府上可是有两位少爷的,该不会是……

  郑全福还没想完,前头报喜的人隔着老远就在高喊:“恭喜荣安侯府沈江霖沈小相公,取得丁卯年顺天府生员科考第一名头等,连中小三元,喜上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