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参果宝
他爹以前还管着这个事情,现在年纪大了,也不大管刊印校对的事情,前两年沈季友一边读书一边帮家里选本,他看过的话本子在整个京城,他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沈江霖给的这本话本子,可以说是开创一代题材之先河,读来让人欲罢不能。
“那我明日就去给他们回信,答应他们印五千册。”沈季友现在也明白过来其中价值,按照五千册来印刷,那些雕版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有纸张成本和印刷再加上人工上色的成本,沈季友心头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大概一本弄下来本钱在四百文左右,售价七百文,利润虽然比普通的话本子少一些,但是肯定卖的多,利润依旧很丰厚。
沈万财摇了摇头,直接道:“不,我们要一次性印一万册,从北直隶运到南直隶,只要有我们沈家铺子的,全部摆上这个书去卖!”
沈季友被这一万册给惊吓到了,他们家开了几十年的印刷坊了,从来没有一次性印一本书到一万册的!
这个数目太过庞大了,庞大到沈季友都没有办法去想,真的会有这么多人去买这本话本吗?
哪怕这本书实在写得好,但是是不是风险冒得太大了?
沈万财见儿子有些吃惊,他趁机传授自己的经验:“见到一笔好买卖,谨慎考察是好事,但是考察过后,还需要大胆作决策。这本话本内容绝对没问题,只有一个疑难点,便是彩印上色,这既是疑难点,又是卖点,既然决定要做,那就把成本压缩到最低,有一万册的量,这个话本的总成本便能和普通话本子的成本是一样的,这样才能拿到最大的利润。”
沈季友表示受教了,又问沈万财契约如何写,沈万财让他写,他来念,最后定下来是沈家包揽一切印刷、校对、铺售事宜,最终纯利,五五分账,若是亏损,由沈家承担。
见儿子欲言又止,沈万财当然知道自己这些条件给的太宽了:“儿子,你要记住,这不仅仅是在做一门生意,更是要将你自己和荣安侯府绑在一起的契机,侯府的两位公子不是池中物,你若不给出最好的条件,他们只当你是合作对象,在商言商,永远不会当你是朋友。”
“便是亏了,我们也亏得起,不是每一笔生意,都必须是要赚钱的,你明白吗?”
沈季友对着沈万财长长一揖,郑重颔首:“儿子谨记父亲的教诲!”
看着沈季友走了出去,沈万财长长叹了一口气——沈家想要改换门庭,还得靠季友了啊!
沈江霖一大早就收到了沈季友的消息,并且还将契约一同送了过来,沈江霖拿给沈江云看了,兄弟二人一致觉得没有问题,才签字按了手印,一式两份,另一份还给沈季友。
“大哥,既然事情已经交给“沈记印刷坊”去做了,咱们就等着他们的好消息便是,只是俗话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若是那话本子挣了钱了,咱们便一人一半银子分账,你说如何?”
沈江云连忙摆手,忙说“不可”!
“人家买话本子,都是冲着你写的故事去的,我只是画了几幅图而已,值当什么?到时候二弟你若真挣了银子了,帮我再淘换一套颜色,我便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沈江云从小锦绣堆里长大,其实他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只要够花就行,况且,他也是真心认为这都是沈江霖的功劳,他分这个钱,实在不合适。
沈江霖却认真道:“虽说故事是我写的,但是图却是你画的,如今已经是融为一体了去卖了,如何再去区分是你的本事还我的本事?若是大哥你实在觉得占了我便宜,那到时候开了画展卖了画,你也分我一半就是,弟弟我可不推脱,能占点兄长的便宜就占了。”
沈江云本还要劝,听到沈江霖说到最后,自己也撑不住笑了,用手指着沈江霖,忍笑道:“行!那就都按你说的办!”
正当兄弟两人说着玩笑话,听到外头有人通报:三小姐来了。
沈明冬怀里抱着一叠纸,脚步匆忙地进了沈江霖的“清风苑”,她知道今日沈江霖休息在家,正要找这个机会同弟弟说话。
沈明冬挑起布帘子,抬头一看,见大哥沈江云也在,顿时脸上有了不自在的神色,站在原地有些踌躇。
沈江云见状,以为是沈明冬要找沈江霖说什么私房话,虽然他也是沈明冬的哥哥,但是到底和这个妹妹没说过几句话,正想起身要走,便听到沈明冬仿佛想明白了什么,连忙道:“正好,大哥也在,还请大哥和小弟帮帮二姐!”
帮帮沈初夏?
沈江云看了沈明冬一眼,不知道是什么事,沈江霖却心中一动:“可是母亲叫二姐去过了?”
沈明冬快走几步,直接坐到了小厅内的圆桌旁,招呼着大哥和小弟过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着急道:“这是我从二姐那边偷偷抄录来的,二姐还不让我和你们说,这些个人到底如何,我们姐妹两个两眼一抹黑,长得高矮胖瘦都不知道,就纸上两行字,母亲便让大姐自己先选一选,这如何选的出来?”
果然是这个事情!
沈初夏已经十五岁了,按照大周朝的规矩,确实要挑拣起人家了。
沈江云和沈江霖凑过去一起看来起来,只见一页页纸上写的都很简单,姓甚名谁,年龄几何,家中三代各做着什么官,家中有多少人,宅子在哪里,其他便是笼统地写一□□健貌端,基本上每一页都有这个形容词出现,旁的信息一无所知。
沈江云直接执起笔,在一个名叫“马士同”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叉,摇头道:“这个人我听说过,品性不端,家中好似已经有了两房妾室了,配二妹妹,实在不妥当。”
受了沈江霖的影响,如今沈江云看哪些年纪轻轻身边已经好几房妾室的,实在看不过眼。
沈明冬一看,这个马士同还是这里面家境最好的一个了!顿时心里头更急了,也幸好过来问了,否则若是选了这个人,就二姐这么忍让的性子,以后朝哪里哭都不知道。
沈江霖沉默地接过笔,直接在“陶临九”这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叉,黑着脸道:“此人和我有仇。”
沈明冬两眼一黑,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本来姐姐还说这家人家最清正。
兄弟两个你画一个叉,我画一个叉,魏氏选的人好处是都算京中有点名姓或是参加过科考的,沈江云和沈江霖大部分都有点印象,一路大叉画过去,最后十来个人里头,就剩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要么是听过名字但是不太熟悉,不好评判的,要么是压根不认识的,沈江霖郑重承诺,会去调查清楚,看看是否还有不妥的。
沈明冬心里庆幸,自己没听姐姐的,硬着头皮也要找大哥小弟帮忙,这可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她们没法随意出门,哥哥弟弟就是她们的眼睛,否则她们嫁人可不就是随意一指,全看天命吗?
可是看到沈江云他们划掉了这么多不靠谱的“天命”,沈明冬是真的怕了。
若稀里糊涂把自己嫁了,恐怕就是跳了火坑都不知道。
第57章
择日不如撞日, 今日兄弟二人本就不去上学,难得的有空,干脆就换了出门的衣衫去打听人去了。
还剩下的三个人, 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他们虽然不熟悉, 但是认识的同窗同榜之间,自然有认识的,到外面跑一圈打听一番, 总能知道几分消息回来。
今日秋高气爽, 气候也是不冷不热,两人为了方便, 叫小厮牵了马过来,沈江霖因着最近一段时日也学了马术, 如今可以单独自己骑一匹温顺的矮脚马, 好在城内也不能纵马,只是骑马,总归比坐马车灵活快捷一点。
兄弟两个东奔西跑了一天,就连午食也是小摊上匆匆吃了一碗面就走, 虽然没见过这三人, 但是沈江霖和沈江云已经将这三个人的来历底细、性格脾气、家人品行都打听的个清清楚楚。
心中有了底, 兄弟二人回程的路上没有再急着往回赶, 而是牵着马一边走一边分析。
“难怪这三个人都没怎么听过, 果然都是性格不张扬的,若说起来, 那个叫袁友芝的,我觉着最好,他十八岁就中了举人, 听说长得也好,家风清正,只是家里不富裕,就怕二妹过去要受苦。”
不过作为一个接受士大夫教育文人来说,沈江云还是挺赞同夫妻同甘共苦这一套的。
沈江云还是头一遭为家里的妹妹打听这种事情,也是头一遭去认真思考一个女性嫁入到一个陌生的家庭会不会生活的好,以前他从来没有多想过的问题,如今因为沈明冬的嘱托,必须谨慎思量。
太阳一点点落下山去,晚风吹拂过沈江霖的袍角,带来了一丝凉意,刚刚在大太阳底下跑动还觉着热,此刻倒是想添衣了。
沈江霖认真听着大哥的分析,却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袁友芝本人是可以,但是他父母我觉着是苛刻的。”
其实魏氏给沈初夏选夫婿,也是用了心的,只是沈初夏身份不算高,若是往比荣安侯府门第更高的人家选,就只能配庶子,若是配和荣安侯府差不多的,那就是嫡幼子,若是找比荣安侯府门第低的,那就往有前途的青年才俊里面找。
抛开情情爱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谈,魏氏找的人家,都是总归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
荣安侯府拢共就三个女儿,大女儿沈君兰是沈锐第一个孩子,是原配留下来的女儿,真正的原配嫡出,早就已经嫁了出去,嫁的是同样武将勋爵出身的南京忠敬伯府徐家嫡长子,过去就是当宗妇的。
当时魏氏嫁过来的时候,也抚养了沈君兰一段时间,后头是亲自送她出嫁的,只是这桩亲事,是沈君兰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指腹为婚定下来的,根本没有魏氏过问插手的余地。
这些年因着不在京中,山长路远,也不能随意回来省亲,只有过年的时候互相送年礼,昭示着彼此之间从未断了联系。
而今现在剩下了沈明冬和沈初夏两个庶女,魏氏一向不怎么将这两个女儿放在心上,但是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魏氏也是会帮着好好选一选的。
毕竟女儿是家中娇客,嫁了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和她没有什么利益妨碍,更现实一点,两个女儿也是侯府对外结交的筹码,只有她们嫁的好了,将来还有可能提携一下娘家人。
就像魏氏自己嫁的好了,不也有明里暗里照顾一下自己的娘家人么?不说权势上的相帮,至少这些年三节两寿的礼都送出去不老少了。
只是到底,荣安侯府不再是鼎盛时期了,魏氏手头的资源也不过就这点了。
沈江云听到二弟说那袁友芝的父母不好相处,有些疑惑:“也无人说过袁友芝父母的是非啊?二弟你如何知道的?”
“大哥,你没听你杨师兄说吗?当年他和袁友芝同科考秀才,袁友芝的母亲亲自送考,事必躬亲、周到非常,袁友芝生活起居都全仰赖他母亲,袁友芝谈话间也常提起他母亲,这般亲密的母子关系,再插入一人,恐怕两头不讨好。”
沈江云愕然,有些不相信地反驳:“这是他母亲喜爱他吧?母子亲情,实乃天然,二弟你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沈江霖皱着眉解释道:“倒不是我苛刻,那袁友芝也有十八了,又是他们家的长子,必然是寄予厚望的,父母对儿子这般重视,对儿媳妇如何能要求放低?况且,他上头有两个姐姐,听说都是嫁到了商人家中,要了好大一笔彩礼。这彩礼钱最后给谁用了?大哥,你尽可猜一猜。”
这种民间走了多少彩礼、送了多少陪嫁,都是街坊邻居最津津乐道的事情,瞒不了人。
虽然彩礼高并不一定是卖女儿,但是明晃晃定了要多少彩礼,不考虑男方人品性情的,总归没那么多好意。
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当作工具给儿子铺路的父母,对儿媳妇能有多好?
沈江云没有想到这一层,心头一跳,恍然道:“幸亏二弟你敏锐,否则又是一个大坑!”
沈江云长吁短叹了好几声,心有不甘道:“这看来看去,竟是没有一个合心意的,另外两个一个家中虽不错,但是人有些不上进,另外一个样样都不错,但是偏偏克死了两个未婚妻了,实在有些晦气。”
唯二留下的,说不长进的那个,是沈锐下属之幼子,太常寺周少卿之子周端,周端打听下来不算纨绔,只是对举业一点都不感兴趣,每日里据说只爱做一些木工活,在世人看来,实在有些不求上进。
不过周家家风不错,家庭人口关系简单,与荣安侯府也算门当户对,嫁给幼子不用当家,烦心事也少。
只是矮个子拔高个,比较起来,此人已经算是不错了。
另外一个克死了两任未婚妻的,说的是刑部侍郎家的嫡子邵永令,邵永令前头订了两门婚事,结果都是未婚妻还没过门,人就没了,蹉跎到现在已经二十了。
外头都传邵永令是个克妻命,许多宝贝女儿的人家都不乐意与邵家攀亲,别人挑邵家,邵家也要挑别人,兜兜转转,就蹉跎到了现在。
沈江霖倒是不信什么克妻命,但是邵永令今年已经二十了,若是和二姐姐结亲,那么二姐姐说不得明年就要嫁过去。
在沈江霖的意识里,尚未成年就结婚生子,实在是难以接受,而且想来对女性的身体负担也会非常大,仓皇出嫁,总归不是好事。
见沈江霖迟迟不吭声,沈江云脑海中微微一动,顿时有了个别的主意:“感觉还是母亲找的人可能不对,若不然,二弟你看我那几个师兄弟里面,有几人和二妹妹年龄相仿,不如……”
沈江霖打断了他的话,他知道他大哥想说什么,他只说了四个字:“齐大非偶。”
沈江云不说话了。
他的那几个师兄弟,各个是肩负家中希望的名门子弟,家中定然对儿媳妇的要求都很高,虽然人品品性师兄弟这么多年,他信得过,但是家中恐怕是不太会同意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沈江云知道弟弟说的是对的。
“既然这般不行,那我就去和母亲说一说,正好府里秋日菊花开的正艳,让母亲弄个赏菊宴,请一请家中有适龄男女的人家,到时候两位妹妹隐在里头也不打眼,我们看了这许多,总该还是二妹妹自己掌眼见过才是。”
沈江霖瞬间懂了,这不就是后世的相亲大会吗?这倒确实是个好主意!
从概率上来说,适龄男子够多,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光这十来个,实在不够挑的。
而且沈江云有一句话没说错,总归要让沈初夏亲自看过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再做决策比较好。
那些一眼都看不过去了,就是万般皆好,也难生活在一起。
沈江霖对着沈江云拱手道:“那我就先谢过大哥了,这件事就要你多费心了。”
沈江云捶了一下沈江霖的肩膀,假装气怒道:“这说的什么话?难懂初夏是你的姐姐,就不是我的妹妹了?”
沈江云回到家之后,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先去了主院,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魏氏的,总之魏氏听了进去,开始琢磨着下帖子给京中各个人家。
确实荣安侯府也很久没有大宴宾客了,上次和侯爷闹得有些僵了,到现在夫妻两个都没和缓回来,侯爷向来是个要面子的人,有了这件大事在前头,想来之前的一些小枝小节就过去了。
荣安侯府西南院落里,有一处院子就叫“菊园“。
这处“菊园”是当年赏赐下来的时候就有的,据说当时便是京城第一菊花盛景,每年到秋季的时候,都有许多人慕名前来递送拜帖,就想观一观这百菊争艳之景。
只是前后两代荣安公府当家人都是个大老粗,哪里懂什么菊花不菊花的,在沈德修看来,最好看的菊花就是村里那种开的黄艳艳的菊花,其他什么凤凰振羽、墨牡丹、胭脂点雪、朱砂红霜,听都没听过,看着也就是颜色多一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了。
主人不在意,底下仆人自然更不在意了,有些照看“菊园”的仆人就长了歪心思,每日里偷偷摘个几朵拿出去卖,卖的多了也不见主人过问,更是大了胆子连株拔出来去卖了,等到发现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菊园”里的珍品没剩下几株了。
自此京城第一菊园就没落了,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菊园都落了锁,无人打理,还是沈锐接手了侯府后,派人又慢慢搜罗品名、栽种了起来,如今又成了气候。
只是之前沈锐只是与府上门人清客闲暇时赏菊品茗吃蟹作诗,如今门人清客散了,他也没了这个心思,现在魏氏冷不防找他,说要开一个赏菊宴,怎么不让他惊喜?
之前他不是没想过弄这些,只是这也需要魏氏协助,都是内宅夫人的交际手段,赏菊得有宴,有宴必有席,各色热菜、冷菜、围碟、瓜果、点心、香茗哪一样不需要花心思准备?如何下帖子、如何排座次、届时穿什么衣裳、配什么挂件,哪一样不需要主母筹谋?
况且这其中还要费掉不少银子,之前沈锐提起的时候,魏氏都以府中银子不宽裕为由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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