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参果宝
赵秉德在官场上的风头一时无两,同时更是为赵家子弟筹谋,让好几个赵家人都实现了官位的升迁,光这份能耐,就已经足够让人侧目了。
可是谁也说不清楚赵秉德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他与从前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更没有抱到什么大腿,但是每一次他仿佛不经意的决定,都踩准了方向,他的同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升了上去,只能心底暗叹一声“运气好,比不来”。
沈江霖自然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赵安宁的功劳,可是按照书中的走向,此时的赵安宁已经与陆廷风定下了婚约,没了陆家的帮扶,光靠赵家人,恐怕想要扳倒如今的荣安侯府,可是不够瞧的。
沈家人在沈江霖的鞭策下,这些年也是拔足狂奔,并未懈怠过光阴。
沈江霖百思不解,只是他知道的是,赵安宁对沈家的恶意并没有消散。
故事的情节其实早就失去了掌控,沈江霖不知道的是,如今的赵安宁根本没有心思去和别家结亲,她眼睁睁地看着沈江云一步步奋力向前,当她前几日听到沈江云中了举人第三十二名的时候,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其是沈江云的那个弟弟,赵安宁终于把目光放在了沈江霖身上。
赵安宁到底是个内宅女眷,手段有限,消息也闭塞,她之前一门心思放在沈江云身上,虽然也听过一耳朵什么少年天才,连中小三元之语,但是她并没有将这个人和沈江云联系起来。
当她听到荣安侯府一门双举人的时候,她简直是难以置信。
那个沈江霖,疯疯傻傻、痴痴呆呆的疯儿?居然成了少年解元?
上辈子的赵安宁自然见过沈江霖,只是每次远远看到他,她都是会躲的别处去,生怕这个傻子无状,伤了她。
赵安宁在嫁入荣安侯府前,甚至都不知道沈江云还有这么一个弟弟。
后来进了荣安侯府,熟悉了之后才知道,沈江云这个弟弟在十岁的时候落过水,伤了脑子,从此就有些痴傻,荣安侯府嫌丢人,虽然养着他,但是对外却说没了,平日里一般都把他关在一个小院子里,还是有一次他偷跑出来,被赵安宁撞见了吓了一跳,才知道了这个事情的始末。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不仅仅没疯没傻,还成了十三岁的解元?
这个事情怎么想怎么诡异!
赵安宁甚至在心里反复推演,难道是她的重生改变了沈江霖的命运轨迹?这个沈江霖本身就是个天才?还是这个人以前是装疯卖傻?亦或是,他也是重生之人?
各种诡异至极的想法纷至沓来,让赵安宁不寒而栗。
可是,更让赵安宁气愤的是,她听到了沈江云与钟家姑娘定亲的消息,并且他们两家连日子都定了,明年年底就会成亲!
赵安宁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胸口中的怒气一直在上浮,整个人气到发抖,她就像疯了一般,将自己闺房内的摆设砸了个干净,一直砸到自己没了力气,气喘吁吁了,这才瘫倒在了地上,伸手一摸自己脸上,竟是满脸的泪。
那些伺候赵安宁的丫鬟婆子们都吓得瑟瑟发抖,甚至都以为自家小姐得了失心疯,后来赵秉德带着妻子张氏匆匆赶来,将仆人都屏退了出去,安抚了女儿好一会儿,才将人给安抚住了。
赵秉德生怕女儿想不开,连连哄道:“宁儿,荣安侯府是个什么东西?那沈江云又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你如此伤心?你尽管放心,等爹坐上了高位,必然好好惩治他们一番,给女儿你出气,好不好?”
赵秉德并没有将沈家的两个举人放在眼里,能不能中进士还两说呢?就算中了进士又如何?宦海沉浮,人心难测,就他们两个愣头青,他略施小计,都能把他们赶到千里之外去!
只是他如今不能少了女儿的支持,虽然女儿在沈家人的事情上都没说准,但是其他事情却是没有一样不准的,赵秉德只以为女儿或许是在梦中与那沈江云因爱生恨,有了仇怨,所以故意隐瞒了一些信息,这样一想,反而一切都通了。
既然女儿要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对荣安侯府发难,赵秉德衡量下来,也觉得不是不可以,比起他女儿未卜先知的能力,区区一个荣安侯府又算得了什么?
赵安宁被她父母安抚了下来,抱着张氏痛快地哭了一场,只觉得幸好还有家人,幸好父亲母亲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心中安稳了不少。
她如今不想嫁人,只一门心思为她爹、为赵家人出谋划策,她绞尽脑汁将上辈子知道的外边的大事归拢,捡紧要的、和赵家关系大的说,她也不傻,没有一股脑们全说了出来,否则又如何能体现她的价值呢?
只是她对沈家的恨,因为此时此刻的无能为力,反而更加浓烈了。
沈江霖不确定赵安宁具体要做什么,但是他回去后深深思考了一番唐公望的话,唐公望希望他出去游学三年,见过各地风土人情之后,再回来进行会试考试。
唐公望的意思很简单,沈江霖年纪还小,这三年,是体验世情也好,还是游山玩水也罢,压个三年再考,完全等得起,到了那个时候,沈江霖也才十七,人生漫漫,一切也才刚刚起步而已。
唐公望希望他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以一种更加从容、放松的状态,去迎接未来的种种挑战。
在这一刻,沈江霖突然卸下了心头的包袱。
师父说的没错,如今荣安侯府有魏氏娘家照拂,有大哥在奋勇向前,大哥沈江云和他说,他是定要参加明年的会试的,要给钟扶黎争一个诰命夫人出来,大哥眼看着也有了自己的担当和事业方向;今年沈氏宗族里,同样有两名学子成了举人,虽然名次稍微靠后了一点,但也是足以振奋人心了。
二姐与周家定了亲,预备大后年完婚,三姐沈明冬如今因着两个兄弟出息的缘故,是真正的一家有女百家求,选夫婿的资源生生拔高了一大截,只等着她挑一个合心意的。
这两年,随着《求仙记》的热销,这门生意已经成了沈季友家最核心的生意之一了,他们甚至与荣安侯府连了宗,从此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就连他与沈江云这两年考试的座师,谢识玄和汪春英,以及此次的乡试主考官秦之况,都对他们兄弟两赞赏有加。
尤其是秦之况,知道沈江云是自己族弟的爱徒后,更是对沈江云高看了一眼。
沈氏宗族已经渐渐走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路,就算渣爹糊涂,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够颠覆的了。
沈江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十月二十,天气已入深秋,马上要进入冬季了,寒霜铺满长街,秋风瑟瑟天欲雪,京城渡口处却依旧繁忙不止,来往船只无数,许多人生怕再过几天江面上上了冻,就走不了了,趁着这个时节登船出发。
沈江霖搀扶着唐公望先进了船舱,然后再钻出来与家人一一告别。
“大哥,我此次去定然是赶不上你和大嫂的婚宴了,弟弟只能先祝你将来与大嫂举案齐眉,到时候再派人送新婚礼物过来。”
沈江云没有因为提到成亲之事而红了脸,他眼里积攒了泪水,攥着沈江霖的手,十分的不舍:“也不是必须得出去三年,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来。家中事务你交代给了我,不用不放心,哥哥虽不及你聪慧,但是守住这个家还是行的,你出门在外,自己保全自身,不用惦念家里。”
沈江云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可是再多的话,也还是阻止不了船家要开船的时辰。
沈初夏和沈明冬两姐妹带着帷帽一起过来送沈江霖,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第一次要出远门,她们实在是舍不得,心里好似空了一大块似的,只是男儿志在四方,她们又如何能绊住他的脚步?
沈初夏沉默地递给沈江霖一个大大的包袱:“里头都是我依着小弟你的个子做的衣服,马上入冬了,棉服我放了一寸,到时候你正好穿,南方阴冷,别冻着了。”
沈明冬平时和弟弟吵吵闹闹,可是此刻要送沈江霖走,她是真的难受,还没开口,就已经有了哭腔:“小弟,你记得给我写信,千万记得!”
沈明冬递过去一个食盒,让他带在路上吃。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沈江霖对着家人深深一揖,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江风猎猎吹响沈江霖的衣袍,他站在船头,看着自己熟悉的家人一点点地变小,再看看两边的群山在往后退去。
天地广阔,孤鹜高飞,而他将要去看新的风景。
第68章
“霖哥儿, 快进船舱里来,外头风大!”钟氏见沈江霖还痴痴站在船头不曾进来,走到了船舱后, 扯起嗓子喊他。
沈江霖将目光从两岸青山和广阔的江面上收回,乖顺应了一声“好”, 折身回到了船舱里。
唐公望正点起了一个红泥小火炉,炉子上坐着一个铜质茶壶,里头正烧着水, 唐公望从茶桶里取出一点茶叶放入自己带的青花瓷杯中, 问沈江霖要不要也来一杯。
“秋日品茶看景,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 这才是人生一大乐事啊。”唐公望说着,侧头往外看去, 船只顺流而下, 在江水滔滔中乘风破浪,远处旭日东升,金光撒向江面,整个江面波光粼粼, 仿佛在起伏舞蹈, 水汽迷漫上来, 很是一片好风光。
确有那“两岸青山相对出, 孤帆一片日边来”之意。
沈江霖在唐公望对面落座, 自然而然地帮忙洗杯弄盏,泡水倒茶, 唐公望接过沈江霖推过来的茶,刮了一下上面的浮沫,问沈江霖:“你准备送了我们到徽州后, 再有什么打算?”
沈江霖听了唐公望的意见,准备外出游学,唐公望想着正好趁此机会,就陪着老妻回乡了,原本两年前就该走的,因着想要收下沈江霖这个学生,硬生生地拖到了现在。
人老思乡,落叶总要归根,唐公望已经数十年没回过徽州了,确实也想回去看看了。
沈江霖从容地笑了一下,回道:“师父,我忘记和你说了,此次我也不想去哪里游学,就想跟着师父师娘,领略徽州的风土人情,您看还使得?”
钟氏刚刚下船舱去清点行李,正好上来就听到这段话,连忙问道:“霖哥儿,可是真的?你要和我们在徽州住两年?”
沈江霖捧着茶盏笑嘻嘻道:“只要师父不嫌我便成。”
中原大陆的大好河山,他上辈子早就看过了,师父说让他放下一切,且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对沈江霖而言,他此刻最想要的,便是与师父师娘在一起,度过一段安闲静谧的时光。
读书也好、吃茶也罢,抛却烦心事,只做有闲人。
在沈江霖看来,功名利禄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谁也逃脱不掉,但是有时候,哪怕是自己生命中的某一段时光中,停下来,慢一点,陪一陪想陪伴的人,看一看想看的风景,这样才算是不枉此生,不虚此行。
唐公望根本没想到沈江霖居然还打着这样的主意,他有心想劝两句,让他没必要守着他们两个老家伙,可是沈江霖偏偏又说了一句:“有师父师娘在的地方,我才觉得是真正的家,能偷得浮生几年闲,好好地在师父师娘身边承欢膝下,让我躲躲懒,便是我最想体味的世情。”
唐公望一时没了言语,因为他听出来了,沈江霖这话,是完全出自真心。
钟氏用手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抽出汗巾子擦了擦:“好孩子,霖哥儿真是个好孩子!”
钟氏此刻甚至多么希望,沈江霖是自己真正的孩子。
世人都艳羡她,一个农家女,成了三品诰命,不仅仅相公有出息,两个儿子更是有出息。
可是这样的出息,却是用他们的东奔西走、骨肉分离换来的,在钟氏的心里,她这一辈子,似乎都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到此刻,她才觉得人生终于慢了下来,她也可以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过天津卫,进河北,再过山东,最后从徐州上岸,再转马车经徐州府,然后才到了徽州府的辖区歙县外的一个名叫黄宁村的小村落里。
一路上因着有沈江霖相陪,唐公望又想带沈江霖见见世面,看看外头的风土人情,所以每一处都停留了一段时间,真正抵达的时候,已经过了两月有余。
钟氏一看到村口的两棵大枣树,眼里就泛起了泪光,唐公望立在村口,同样也是感慨万分。
他们当年就是从这个村口走出去的,后来除了高中进士后回乡祭祖,就走马上任了,再也没有机会回来看过。
如今再回来,已是出走半生,归来垂垂老矣。
原本在村口跟人闲聊的中年汉子,突然看到一行人带着行李站在了村口,打头的看着就穿着不俗,尤其是站在那位老相公身后的少年公子,真是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见过的人物,也不知道他们是要来找谁。
“老相公,你们可是来找人的?”中年汉子走上前来,拱了拱手,好心相问。
一听到这熟悉的乡音,莫说钟氏了,就连唐公望都有想落泪的冲动。
唐公望拭了拭眼角,仔细看了一眼那中年汉子,疑声问道:“你可是宋七斤?”
宋七斤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位一看就很气派的老相公,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而且这还是以前人家叫他的名字,因着他打一生出来就有七斤重,后来干脆他爹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宋七斤。
只是现在他自己也生了儿子,他儿子叫“大牛“,人家便都唤他“大牛他爹”,已经许久没有人叫他“宋七斤”了。
乡下汉子淳朴,也没多想,直接点头认下:“对,老相公,俺就是宋七斤,您可是找俺的?”
唐公望笑了:“我不找你,我是以前你们屋隔壁的那家姓唐的人家,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宋七斤惊了!
他如何不知道他们家隔壁出了个状元郎的事情!当年他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听到村里人说他们村里的唐公望中了状元,以后要当大官了,当年唐公望回乡祭祖的时候,他还跟着村里的小孩跑到村里的祠堂看热闹,可惜人太多了,他也没看清楚到底长啥样,结果这大官居然不声不响地回来了,还记得他的名字!
宋七斤激动地连忙招呼着他们进村,并且还使唤村里的孩子跑去里正家将里正叫来。
他一面走一面憨笑着道:“前两年就看到你们屋子修缮了一番,俺婆娘还说许是你们要来人了,结果后来又没信了,原来是等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唐公望但笑不语,钟氏则是拉着宋七斤开始打听起村里的事情,因着钟氏方言未改,说话又爽利,原本宋七斤还有些拘谨,说着说着马上就敞开了,将如今黄宁村的情况一样样说来。
因着黄宁村出了唐公望一个高官,再加上唐公望当年中了进士后,他自己本无多少田地,就干脆将自己两千亩的免税额度让给了村里,黄宁村赋税不重,再加上出了一个高官,外边村里的人都不敢欺负到他们头上来。
路过村里祠堂时,宋七斤指着祠堂外面的进士牌坊,骄傲道:“俺爹从小就给俺讲,这是咱黄宁村的进士唐老爷的牌坊,庇佑着俺们村中的老老少少哩!”
从宋七斤的话里,沈江霖是真的听出了与有荣焉的骄傲和自豪,同时宋七斤看向唐公望的眼神里,流露出无比真诚的感激。
有时候朴实无华,最是动人。
唐公望乐呵呵地听着,他跟着一起抬头看了看那座进士牌坊,能够回馈乡里,他也感触良多。
尤其是想到三十多年前,他看着这座进士牌坊立起来的场面,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多么雄心壮志,和今天的自己又完全是两个心境了。
等一行人走到了一处用篱笆圈起来的青砖白墙瓦房的时候,沈江霖便知道就是这里了。
唐家人忙着整理行囊,宋七斤在院门口张望了一下:“唐叔,钟婶,有啥要干的事,你们言语一声!”
这次唐公望回乡里,是准备和钟氏过乡间生活的,行李虽多,但是带来的仆人就一房四口人,一个是陪了钟氏多年的老嬷嬷,比钟氏小十来岁,手脚还利索的很,沈江云唤他云嬷嬷,另外三人,一个是云嬷嬷的丈夫,如今帮着赶车挑行李,另外两人是云嬷嬷的儿子儿媳,算是一家人都跟了过来,在乡间落脚了。
云嬷嬷一家本就是徽州人,如今知道可以回家乡,心中是千肯万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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