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刀
日头西沉,天色暗下来时,小春歇下来。另一个跑堂小二走过来,“小春,天冷了,瞧你脸上的皮儿都裂开了,你好歹弄些油擦擦。”
“没事儿。”小春笑呵呵,笑得眼角的细纹皱成?了浅浅的菊花。
跑堂小二叹了声。小春才十五六岁的姑娘,因常年的劳苦,眼角纹路明显,瞧着都老?了十岁不止。
小春命苦啊。
小春的爹与寡妇好上了,便直接休妻,将小春娘赶出家门,连妻带子,一同赶出了家门。
小春娘因生孩子难产,落下病根,干不了重活,是以,他们一大家子人,小春娘,小春,双胞胎弟妹小夏小秋,全都是靠小春养活着的。
为了挣更多的钱,小春总是去干男人的活计。因为男人的活计,比女人的活计钱多一些。
然而尽管她比男人更能干,更能吃苦,她却找不到什么男人干的活计。那些老?板们,都认为男人的活她干不了,纵使她证明她比男人还行,也很难找到活儿。
她只?有稍微降低一些工钱,那些老?板们才肯用她。例如她之前在码头扛包,扛的包和男人们一样多,拿的钱却比男人的少。她不能有任何?怨念,否则老?板会辞退她。
“唉。”跑堂小二很是同情小春,“你赶紧家去罢,这里就交给我了。”
小春拖着疲惫乏累的身子,走出饭铺。她按按怀里的钗子,黯淡无光的面庞微微泛出些许亮色来。
虽然她没啥见识,不识货,但?也知道这钗子应该有点值钱,她估摸着,这钗子应该能值个一二十两?
她在食肆里干活,每日累死累活,一日能得三十文工钱,一月九百文,一年差不多十两银子。
这一根钗子,能抵她两年工钱了!
她激动到面庞微红。准备当了钗子后,给家里割二两肉回去。
家里穷,每日只?能食些喇嗓子的粗粮,一年到头也吃不了两回肉,想到娘和妹妹们蜡黄的脸,她握拳,快步前往当铺。
“姑娘,这钗子真是你的?”当铺老?板满目震惊。
老?板这反应,让小春心头一颤,想了想,她镇定道:“当然是我的,这是我家里祖传的钗子!”
老?板的眼光在她身上逡巡,沉吟片刻后,他道:“行,这钗子我要了,我出这个数。”
老?板伸出一根手指。
十两?小春一虎,“就这点钱?老?板你莫拿我开玩笑!”
老?板见诓不了她,讪讪一笑,踟蹰道:“那我再加五百两?一千五百两总行吧?再多的没有了。”
多、多少?小春大脑一片空白。
一千五百两?一千五百两!
小春只?觉自己被一道雷劈中,神?识都给霹岔开了。
这钗子竟这么值钱?她原以为只?值一二十两!竟、竟然这么值钱!
那位贵人,竟把这么贵重的钗子裳给了她?
内里几番震荡之后,她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她哪里是没见识不识货,她真真是极其没见识!极其不识货啊!
小春不回话,老?板面露难色,咬牙道:“那再加五十两,再多的真没有了!也就是我喜欢这钗子,否则我岂能给你这么高?的价钱,其他地方可不会给你这么高?的价钱!”
“我再考虑考虑,多谢。”小春把钗子捂进怀里,掉头就走。
“哎!等等!我再加点!”
小春头也不回。
怀揣着价值千金的宝物,小春连走路都不会了。她仿若丢了骨头的破灯笼般,双腿虚软,走得磕磕绊绊。她竭力?保持冷静,不让人瞧出任何?端倪。
当她从?另一个当铺走出来后,她的手已经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小春儿,今儿咋回来得这么晚?”巷子里,邻居大婶探头问。
“有事耽搁了。”小春疾步进入家门,生怕走慢一步,怀里的银票就会被人抢走。
家里,小夏小秋在捣衣裳,
“大姐,回来啦?”
小春点点头,朝里屋喊,“娘!娘!”
破烂昏暗的屋子里,小春娘手里拿着针线,靠着椅子,双目紧闭,已然睡将过去。
小春止声。她踯躅许久,把怀里紧紧揣着的银票好生地藏起来。藏好银票,她取出碎银子出屋。
“姐,你又要出去?”小夏小秋问。
“嗯。”
“出去干啥呀?”
小春张口?欲言,最后笑笑,“回来了再告诉你们。”
她来到肉铺里,“老?板,我要二两肉,肥的多割些。”肥肉多一些,能多熬油。
老?板切肉时,小春盯住白花花的肉,不停咽口?水。想着晚上回去能吃肉了,她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从?眼角淌落而下。
“姑娘,这是咋了,你哭啥?”
小春抹掉泪,“没啥。”
老?板见她身子瘦弱,脸色蜡黄,衣着寒酸,忖度过后,道:“唉,姑娘,我再送你两根大骨头。”
“谢谢!”
拎着肉离开时,小春倏然驻足。她一咬牙,返回肉铺子,“老?板,再割二两肉!”
现在她有钱了,她想多买些肉,让家里人都能多吃两块肉。
“肉!肉!大姐,肉!”她一回到家,小夏小秋就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
小春娘问:“你哪儿来的钱买肉,还买这么多!”
得知有贵人赏了小春一根钗子,且那钗子价值千金后,小春娘先是被震得说不出话来,旋即是喜得说不出话来,“天爷!”
当天夜里,小春娘用肥肉熬了油。往日里,家里舍不得用油,做饭时只?用油布轻擦一下锅底,而现在,小春娘没用油布,她往锅里倒了些油,“今儿咱多补些油水。”
“香!香香!”小夏小秋围着锅边转,开心地哼起歌儿来。
冒着油花儿的菜汤,吃得一家四口?一连满足。小春边喝汤边道:“娘,我明日就把饭铺里的活儿辞了,咱以后盘个铺子,做点小生意。”
小春娘应声,“哎,好,好。”接着她抹泪。
钗子当的钱,足够她们一家四口?过活一辈子,拿一些钱去买个铺子,有了铺子就有了赚钱的好营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生计艰难,往后这日子,就有盼头了。
她们的苦日子,似乎要到头了。小春娘喜极而泣,不禁双手合十,“多谢那位贵人,多谢老?天爷!”
一家四口?难得吃饱喝足,吃完饭后,小春娘道:“小春,咱去给贵人立个牌子,去买一些香,回家拜拜。”
小春点点头,“好。”
小春出去办事,回家时,见有小孩在吃糖葫芦。她想起了小夏小秋。小夏小秋从?来没有吃过糖葫芦,从?来都是看着别?人吃,还故意说自己不喜欢吃,不稀罕吃。
她心酸地吸了下鼻子,去买了几串糖葫芦。
沈秀吃着甜沁沁的糖葫芦,忘了忘外面的夜色。又赶了一日路程,一行人抵达东陵边关?。边关?城门闯入视野,沈秀一颗心稍微落地。终于回来了。
进入东陵地界,离燕州越来越近,沈秀掀开车帘子,望向?窗外。冷风钻进车子里,她连忙放下帘子,抱紧暖手炉。
又过了几日,沈秀宿在客栈,晨间休憩烤火,她吃着香热的烤红薯,眼角余光瞥向?旁侧的谢扶光。
他在给她剥红薯。
白皙精致的手指,修长纤瘦,如玉一般毫无瑕疵,搭在黄彤彤的红薯上,显得红薯也漂亮了几分。
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应该执笔画丹青,执扇弄风流,而他却用来舞刀弄剑,有些粗俗地糟蹋了这样一双好手。
沈秀视线往上偏移。谢扶光垂着浓长的睫毛,专注剥红薯,细腻如凝脂的肌肤在火炉的熏染下,微微透红,若透红的白玉,很是赏心悦目。
“唉。”她不由再次唉声叹气,又一次可惜这样一副好皮囊生在了谢扶光身上。
“为何?叹气?”
沈秀支支吾吾,违心编瞎话,“有点冷。”
她穿得衣裳已经够多,火炉的炭火也足够大,烧得她鼻尖微微出了细汗。
谢扶光看了看她的衣裳,看了看火炉,又看了看她鼻尖的细汗。他伸掌运力?,催发内力?,热气连绵不断扑到她身上。
本就热得出汗的沈秀,忍了一会儿后,“不用了,不用了。”
“你不是冷?”
“不冷了,不冷了。”话音将将落地,小桃敲响门,“姑娘,外头有人找您。”
“谁?”
“说是叫卫风。”
“卫风?”沈秀迅疾起身,快步走出屋子。
走廊尽头,身形颀长的男子一袭橘红色的长袍,橘红色的抹额下面,嵌着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他捏着扇子,一眨不眨关?注前方。
“卫风哥!”
卫风微顿,“秀秀!”他几乎是飞奔过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扫视她一番,确认她好像没什么事,他长长松下一口?气。
随之一把抓住她的手,“这段时日你到底去了哪里,发生了何?事,可曾受伤?”
他刚说完话,沈秀就被一只?手拉走。他偏转脑袋,对上一张陌生的脸,“你是……?”
谢扶光将沈秀拉到身后,“谢扶光。”
卫风眸光微凝,“你的脸……你现在是带了面具?”
“没有。”
那就是他之前戴了面具,现在这张脸才是他的真容?卫风诧异。他眼睛眯起来,“是你掳走了秀秀。”说着,他手中的扇子伸缩几下,变成?一把剑。
“事情不是这样的!”沈秀赶紧搭腔。她怕卫风与谢扶光打起来,死在谢扶光手下。
“事情是这样的。”她清清嗓子。她告诉卫风,之前有人贩子掳走了她,好在一路上人贩子并未将她如何?,她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在被人贩子卖掉之前,谢扶光从?人贩子手下将她救出来。他们一同回东陵的时候,她与他走丢,不小心失忆。等她恢复记忆再遇谢扶光,就与他一起回了东陵。
这番说辞,在回东陵之前,沈秀就与谢扶光串过词。当时谢扶光问:“为何?不说实?话?”
“我只?是想避免一些冲突。”沈秀只?是想能安生些。
她若全部如实?说出真相,她怕受她光环影响的那些男人会跟谢扶光拼命,死在谢扶光手下。
她不想当间接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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