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刀
他写了一封信与一封遗书。遗书是留给别人看的,遗书里?,他写自己从前高高在上,傲慢恶毒,轻贱平民百姓,品行不?端,实在罪孽深重,如今幡然醒悟,愧疚难当,故而以死谢罪。
这封遗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撇清他的死与沈家的关系。
而他给沈秀的信,在信里?告诉她,她看到信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他没有要杀她。她不?信,他便以死证明他的清白。他让她看完信后,不?要告诉任何人信的内容,销毁信,这样,他的死,不?会连累到她。
有他的遗书作证,再加上她有高昌公主的身份,她不?会有事,更何况,谢扶光,楼兰王,以及魏夫子?,他们也不?可能让沈家有事。
他抚摸着?冰凉的匕首,面前闪过沈秀的面容。与她在一起的画面一帧一帧在面前掠过,最后停留在初见她时,她狼狈不?堪的那?一幕。
“救我!我乃锦州人氏,被?山匪掳到此地,遭遇地龙翻身受了伤,请救我一命,日后必有重谢!”
“秦伯,一个贱民而已,别什?么脏的臭的都救。”
当初他说过的话,回荡在耳边。他苦笑,滚烫的热泪灼烧着?他的面颊。
他轻贱厌恶贱民,最终却愿意为了贱民而死。这仿佛是对他之?前轻贱别人的惩罚。
这是他的报应。
从怀里?掏出沈秀之?前丢下的牵牛花,他轻轻抚摸牵牛花,将牵牛花吃进?嘴里?。
咀嚼完牵牛花,他举起匕首,毫不?犹豫,扎进?心口里?。
一股一股鲜红的血流淌而下,染红了他金丝滚边的紫色缎袍。
意识弥留之?际,他仿佛回到了花灯节那?日。
那?日,京都长河里?漂浮着?盏盏河灯,烛光灿灿,汇聚成了一条灿光粼粼的灯河。沈秀观赏着?金灿灿的灯河,颊边漾开浅浅的笑意。
而他捧起河灯,以从未有过的虔诚许愿,愿他能与她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第106章
司马烨给她的信?还让她在旁边无人的时候看信?沈秀接过信封。
打开信封, 取出?信纸,掠过信纸上的内容,她整个人宛如凝固的浆糊, 动也不?能动了。
随之,她迅速将信纸扔进碳炉里。
信纸燃烧,火光映过来, 将她微微失去血色的面孔映照得红润起来。
信纸燃尽,完全成为灰烬, 沈秀长长舒出?一口气。她望向窗外?,晨阳灿烂, 穿过黑暗的夜晚, 大地光彩重生。
渐渐地,灿烂的晨阳变成了灯火璀璨的灯笼横梁架。
重重的横梁砸下来,司马烨立刻推开她, 横梁砸在了司马烨身上,痛苦让他眉目有些狰狞, 他嘴角流着血, 问?她,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脑海里?浮现出?花灯节那日,司马烨毫不?犹豫, 不?顾危险将她推开的画面?, 沈秀捂住有些发凉额头。
人真是极其复杂的生物,司马烨活着的时候,她讨厌他讨厌到恨不?得他去死。等他真正死了, 然?则她却忽然?有些念起他的好来。
大抵, 是因为她的确冤枉了他,她内疚。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寒天雪地里?的冰雪, 一簇一簇往毛孔里?钻,热烫的火炉也暖不?了她发凉的身体。
四肢如同?灌了铅,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在屋子里?转圈,试图以此让身体暖和起来。
寒意遍体,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她身体一晃,有些站不?住,她一只手撑在墙上。
不?曾想,她按住的一块墙砖被按得往后一退。她一惊。另一面?墙上退出?了一道小门来。她惊异地瞪着黑漆漆的门洞。
这?间屋子里?,还有一间屋子?密室?
她拿起灯盏,小心谨慎地照门洞内部,在门后发现了几个字。刻出?来的字迹很模糊,好在依稀还是可以辨认出?来。
什么炎氏子孙,什么天佑不?息……
辨认着门后的字,沈秀瞳孔渐渐收缩。这?不?是密室,而是一条通往外?面?的地下密道!
通往外?面??火石在脑子里?炸开,沈秀心脏突突跳动,仿若要跳出?胸口。
她如今正愁如何悄悄离开,或许这?条密道,可以助她?
只是不?知这?条密道,通往外?面?的何处。她来到紧闭的房门口,对外?面?的小桃和阿娜尔古丽道:“我要睡觉,谁来都不?准打扰我。”
“是,姑娘。”
“是,殿下。”
取出?一把?剑,沈秀背着剑,拿着灯盏,走进?密道里?。
一路沿着密道往前?走,走了许久仍未走到尽头。大抵两刻钟过去,沈秀望着没有尽头的密道,忖度几许,决定折返。
她不?知密道到底有多长,要走多久,万一这?期间家里?有人进?屋,就不?妙了,尽管她吩咐了小桃她们不?许别人打扰她,她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又?花了两刻钟回到屋子,沈秀决定夜里?再?去探密道。
至夜,所有人都入睡了的时候,沈秀背上剑,走进?密道。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双腿都开始酸乏闷时,终于走到密道尽头。
按下机关,头顶上出?现一个洞口。她小心地爬出?洞口。
裹挟着寒意的泥草气息扑面?而来,她瑟缩一下,抬起灯盏四望。四处貌似是一望无际的荒野。
星火从沈秀瞳孔里?燃烧起来。她可以借助这?密道,悄悄从所有人眼皮子底下离开!
她正愁不?知如何离开,密道就出?现在她面?前?,这?密道仿佛是老天特意给她开的挂一样。莫非是老天终于意识到它将她捉弄得太惨,良心发现了?
回屋后,她边锤腿,边在心里?作计划。
东方吐出?鱼肚白,露浓花瘦时,魏朝清端着早食来到沈秀屋里?。见沈秀眼睑下顶着一片青黑,知她必定是夜里?没睡好,他目露心疼,打开碗盖,“吃了早食,再?好好睡一觉。”
他熬了绿豆百合银耳羹,炖了板栗老母鸡汤,烧了枸杞烫莴笋,金花姑脆。全是些下火养生的餐食。
沈秀扫视这?些菜。做这?些菜得花不?少功夫,夫子必定是天不?亮就去厨房折腾了。她没什么胃口,但为了让魏朝清开心些,她抿抿发干的唇瓣,拿起筷子吃。
板栗老母鸡汤底冒着浓烈鲜味,热汩汩的汤表面?上漂浮着黄灿灿的晶莹的油花儿。
热腾腾的鸡汤入口,化在唇齿间,沈秀腔微微一颤,无法描述的浓醇鲜美?在口中徘徊,久久不?散,回味悠长,美?不?可言。
紧绷的神经,被这?鲜醇美?味的鸡汤融得松弛了一些,她微微展颜。
以后恐怕再?也喝不?到这?样香的鸡汤,沈秀握紧汤匙,又?连连喝下几口热汤。
沈秀已经吃得很撑,还在不?停吃。魏朝清道:“吃不?下别硬撑。”
“太好吃,忍不?住。”如若可以,她想宽一宽腰带。
见她如此喜欢吃他做的菜,浅浅的笑在魏朝清颊边酝开。
饭毕,魏长生抱着沈秀的胳膊,舍不?得走。沈秀摸摸小萝卜头的脑袋,想着以后也不?能再?见小长生了,很是怅然?。
魏朝清拉魏长生,“好了,别打扰她休息。”
“喔。”魏长生瘪瘪肉嘟嘟的脸,瓮声瓮气,一步三回头离去。
吃完早食不?多久,月楼迦进?屋,给沈秀施针。
太冲穴,合谷穴,内关穴,等等穴道扎上针,沈秀垂头。尽管低着头,也能感受到月楼迦的目光在她脸上一动不?动。
她没有说什么,任他注视。
月楼迦见她精气神萎靡,他眉心微蹙,知她为何如此。
“我会找到凶手,为你报仇,别再?忧心。”他的声音很清冷,刻意柔和化,听?起来仍然?有些冷硬。
沈秀抬头。他垂睫与她对视,完美?的轮廓在光影下宛若神坛之上的神祗,冰蓝的眸色沉到快淬出?冰来,仿佛要将杀她的凶手碎尸万段。
她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待月楼迦离去,沈秀取纸笔,斟酌下笔。
她要留下一封信,告诉爹娘,卫风为她丧命,她实在是对他有愧,日日痛苦难捱。即便?是找到凶手为他报了仇,她也不?能心安。因为他是为她枉死,从某个层面?来说,她才是真正的“凶手”。
唯有为他抵命,一命还一命,才能消得她心中的罪恶感。
是以,她决定投河自尽,还卫风一条命,把?自己的命赔给他。
望爹娘,以及所有人,不?要为她伤心,要好好过日子,否则她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
她这?样写,是为了断了他们寻她踪迹的念头。她不?是离开失踪,而是离开去死。
将将写完,房门就被谢扶光就敲响房。她藏好信纸,问?:“有线索了吗?”
谢扶光:“刺客与赫兰人有些关联。”
“赫兰人?”沈秀神思凝滞,“谁?”
“还未查清。”
“是赫兰人要杀我?”
“有可能。”
“若真是赫兰人要杀我,可我甚至都没有接触过赫兰人,我见都没见过赫兰人,赫兰人为何要杀我。”
赫兰与东陵,两国有国仇,多年前?签下和停战书后,两国停下战火,此后互不?相干。赫兰人禁止来东陵,东陵人也禁止去赫兰,故而沈秀从未见过赫兰人。原主一直生活在东陵,当然?也没接触过赫兰人。
莫非是她之前?在西域,和三国接壤之地时,接触过赫兰人?
她凝神细细回忆。
赫兰人很好认,通通都是绿眸,蜜肤,长相与汉人和西域人有很大的区别,种族特点很明显,一看脸就知道是草原赫兰人。
她确定她没见过赫兰人。也没与赫兰人结过仇。
“是不?是弄错了?”她问?。
“的确与赫兰人有关联。”
她静默着,不?再?去想到底是不?是赫兰人要杀她,到底是哪个赫兰人要杀她。脑海里?又?浮现出?卫风惨死在她面?前?的画面?,她心头一颤。
泪腺发热,泪珠滑落下来。她刚要抹泪,就被谢扶光抱入怀中。
他的手在她后腰上一按,紧密地将她按在怀里?,他道:“无论是谁要杀你,我都会解决掉他。”
他的体温微凉,像刚挖出?来的棺材,带着死亡的气息。
沈秀欲推开他,但及时住了手。她还想靠着他杀掉凶手。
闻着他衣衫上微凉的花香,她闭目,泪水一滴一滴浸湿他的胸膛。
按在她后腰上的大掌缓缓上移,他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她。
时间一点点过去,谢扶光一直抱着沈秀,没有离开的意思。
沈秀闷声道:“我很累,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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