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刀
明显的愉悦在他眉宇间漫开,他嗯了一声。
“扶光,把这个?解开,解开了我们回去。”
“我不?是说?了解不?开。”
“那这……”
他取出?匕首,直接割断发带,“解不?开,但可以割开。”
断开的发带,上面绣的曼陀罗花也断开了。
“这发带可惜了。”沈秀摸摸发带上断开的刺绣。她收起发带,同谢扶光一起离开。
经过梨花林,沈秀飞下来。瓷器一样柔和细腻的梨花,如?雪洁白无瑕。她扫视梨花林,兴致盎然道:“等秋天梨熟了,我们来摘了吃。”
“梨”字,谢扶光倍觉刺耳。
他现在听不?得“离”字,与“离”通音的“梨”也不?行。
他说?:“我讨厌梨。”
“讨厌梨?你讨厌梨么,”她挠后脑勺,“那到时?候你不?吃就是了。”
她步伐轻快,在花树间穿梭。踮脚欲折下一枝梨花,最后还是没下得去手。
“梨花儿,卖梨花儿!”大街上,卖花儿的姑娘扯着细细的嗓子吆喝,很快她的吆喝淹没在潮水般的嘈杂声里。
“炊饼,热乎乎的吹饼!又大又实?秤的炊饼!”
“卖水饭喽!”
“旋煎羊白肠,好吃的旋煎羊白肠!”
卖酥胡桃的老郑刚吆喝了一声,就看?到人群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赶忙喊住那道人影,“沈老兄!沈老兄!”
沈有财如?若游魂,听不?到似的,一直往前走。
老郑过去拉住他,“沈老兄,何处去?”
沈有财转过头,他面色黯淡蜡黄,瘦得颧骨都凸了出?来,“家去。”
“你女儿还未找到?”
沈有财摇头。老郑叹,“别担心?,肯定会找到的。”
真的会找到吗?沈有财双目无焦距。即使是找到了,也可能只是一具尸体。外?人都以为秀秀是失踪了,并不?知秀秀是投河自尽。
沈有财失去魂魄般,晃悠着身子前行。
“鱼笋夹子!”有小贩在卖鱼笋夹子。沈有财过去,买了一包鱼笋夹子。秀秀最喜欢吃这玩意儿。想?起秀秀,沈有财鼻子一酸。
他揣着鱼笋夹子,穿过小巷时?,恶毒的辱骂直朝他耳朵轰鸣过来。
“你个?赔钱货!老子是造了什么孽,生出?来你这个?赔钱货!天爷,以后谁给我摔盆子啊!我们老王家就要绝后了啊!”王大根一边骂,一边往他女儿身上打。
七八岁的小女娃,跪在门槛前,忍受着打骂,哭都不?敢哭。
目睹这一幕,沈有财怔然。面前浮现出?从?前的记忆,从?前她也是如?此责骂沈秀的。
从?前他叉腰,鼻子里哼出?气,“你个?死丫头,赔钱货,都怪你不?中用的娘,生下你这么一个?赔钱货。”
七八岁的沈秀,倔强地抬起头,“我才不?是赔钱货!凭什么女儿是赔钱货?儿子才是赔钱货,讨债鬼!”
“你个?死丫头,你这是要气死我!”他气得七窍生烟,继续骂骂咧咧,“死丫头,赔钱货,讨债鬼,我们老周家就要断子绝孙了,老祖宗,是我对不?起你们!”
此时?记忆重现,他骂骂咧咧的画面,与前方王大根骂骂咧咧的画面重合。顿时?,他气血翻涌,“住手!”
王大根侧身,“谁?”
沈有财走过去,一把将小女孩拉过来,“你要把你女儿打死?”
“打死了又如?何,反正是个?赔钱货!”
“她不?是赔钱货!”
“笑话,她不?是赔钱货,谁是赔钱货?她一个?女娃,不?是赔钱货是什么”
“女娃不?是赔钱货!你才是赔钱货!”
“放你娘的屁,女娃子养不?了老,摔不?了盆,以后都是别个?屋里的,这还不?是赔钱货?”
“女娃也能摔盆子!”
“你说?什么诨话!你这人莫非脑壳有问题?去去去,一边去,别人的家事你少管,一边儿去!”说?着,王大根扬起藤条,又要抽他女儿。
沈有财怒目,直接一脚踢过去。
“唉哟!”王大根摔在地上。他立马起身,“你敢踹老子!”他也一脚踢过去。只是还未踢到沈有财,他就被两?位护卫打趴到地上。
看?了看?随行护卫,沈有财道:“把他押到衙门里去,他方才要打死他女儿,他要杀人!我要告他杀人!”
王大根:“放你娘的冲天屁!你个?直娘贼!”
刚刚骂完,他背部?就被护卫一踩,他痛呼,“啊!”
“呸!”沈有财叉腰,“你这孽心?孽肺的烂货,我沈有财今日定要你吃些苦头!”
“把他压到衙门里去。”沈有财吩咐完,面向哆哆嗦嗦的小女娃。小女娃瘦筋拉骨,身上没几两?肉,露出?来的肌肤上,尽是青紫红肿的伤。
他又吩咐一位护卫,“带她去看?大夫,好好给她医治。”
“是,老爷。”
若是别人状告父母打骂孩子,官衙或许不?会怎么搭理。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尤其是,父母打骂孩子其实?是允许存在的。这种情况并不?好处理。但若这原告是沈有财,情况就不?同了。
沈有财是谁?他头顶上罩着他的人,个?个?都是大人物。没人敢惹他。
是以,衙门老爷无比重视此事。
被打得屁股开花的王大根,哀嚎得鼻涕直流,“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大人,小人再也不?敢打骂我女儿了!小人定会改过自新,好好待我女儿!大人,饶了小人吧!”
沈有财悠哉悠哉地欣赏着王大根的惨状,还磕起了瓜子来。
王大根万分?悔恨,他今儿为何要在屋门前打女儿,为何要招惹沈有财,早知沈有才的身份,他是万万不?敢招惹他的!
可惜如?今后悔已无用。他只觉屁股已经被打烂,他快要被打死了。
“饶命……饶命啊……”
当然他不?会死。打板子的衙役心?里有数,手上有分?寸,不?会把人打死,但会让人痛不?欲生。
王大根嗓子都嚎哑了的时?候沈有财漫不?经心?地拍拍手上的瓜子,“今日便放过你了。你当心?些,若被我发现你偷偷打骂虐待你女儿,你可得好好仔细仔细你的屁股!”
“不?敢了,老爷,便是再给我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了!”王大根抖如?筛糠。他绝不?敢再打骂虐待他女儿了!
沈有财满意了,淬了声,甩袖离去。
回家的路上,他摸摸怀里揣着的鱼笋夹子,整个?人又失魂落魄起来。
家里,杨氏蹲在火盆边上,边烧纸钱,边抽咽:“秀秀……秀秀……”
“杨氏!你发甚么疯!秀秀又没死!你给她烧甚么纸钱!”沈有财怒目而视。
杨氏擦泪,“秀秀她是投河自尽的,这些年了,一点音讯也无,恐怕早已……”
“你休要胡吣!秀秀她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若秀秀真的没了呢?若她真的没了。这些年,我们都没为她烧过纸钱,她在下面没钱,用什么吃什么穿什么?我们什么也没给她烧,她什么也没有,在下面肯定过得不?好!”
听到这话,沈有财被火盆里的火烫了似的,浑身战栗起来。他忙不?迭抓起一把纸钱,烧进火盆里。他一把一把往火盆里扔纸钱,生怕扔得慢了,沈秀在下面会穷得饿死。
倏然,一道清透微亮的声音自堂前响起,“她没死,烧这些不?吉利。”
堂前,少年一身鹅黄锦衣,容颜清透俊秀,只是眉宇间透着一抹不?符合他年龄的沉郁。
第130章
沈有财急切问道:“长生, 你怎的来了,是不是秀秀有消息了?”他满目期待,面?皮颤抖起?来。
身着鹅黄锦衣的魏长生微微摇头。他眉目俊秀, 与魏朝清有两三?分相似,从前肉嘟嘟的两颊因年?岁的增长,消减下去, 五官轮廓变得清晰流畅起来。
瞥了瞥燃烧着纸钱的火盆,魏长生吩咐人将火盆拿出去, “沈伯伯,姐姐还?活着, 您别再烧这些东西, 不吉利。”
“可是……”沈有财抹泪,他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 “我晓得了,以后不会再烧了。长生, 你来这是?”
魏长生此番前来是为送贡品。宫里给?魏朝清送来了贡品, 魏朝清便派魏长生来沈家, 给?沈家分一些贡品。
这几年?,魏朝清每年?都会把?这些贡品分给?沈家用。每回沈有财都会说:“这如何使得, 长生啊, 以后别送了。”
然而魏朝清仍然继续送。无论是贡品还?是其他好东西,都往沈家送。好似沈家是他们的家,沈有财与杨氏与他们是一家人一样。
东西送到, 魏长生告辞。目送魏长生走远, 杨氏喃喃:“长生都长这么大了。”
三?年?多以前,长生还?是个奶声奶气?的小男娃, 如今他稚气?已脱,已经长成?一个俊致的小少年?。
时光过得如此之快,眨眼便是好几年?。秀秀也已经消失了这么久了。想到此,杨氏又悲从中来,伤心?地掉起?泪。
魏长生离开沈家,进入沈家旁边的宅子。一路进入书房。书房里,焚香袅袅,宝鼎相浮。长案前,魏朝清靠在长案上,枕着一张画,双目紧闭。
画上的人是沈秀。魏长生低视画像,渐渐地,眸中起?了雾气?。他轻轻触摸画上的人,下一瞬猝然被魏朝清抓住手。
“秀秀?”魏朝清醒来。见他抓住的人是魏长生,不是沈秀,他神色淡下来,“长生,有事?”
“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魏朝清颔首。魏长生的视线在魏朝清身上逡巡。
魏朝清容颜憔悴,温润的眉目间一片黯淡,似如欲枯的玉竹。注意到他发间嵌着一缕银丝,魏长生叹息。舅舅才将将而立之年?,这样的年?纪,本不应早生华发。
“舅舅,你变老了好多。”
“什么?”
“你变老了,都长出白发了。”
魏朝清立时取来镜子,“白发在何处?”
“这里。”
拔掉白发,魏朝清问:“可还?有白发?”
“没有了。”
魏长生明显地察觉到魏朝清松了口气?。他知道舅舅为何会如此在意“老”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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